无可比拟的第一
跟丛澜同届升组的选手里, 莉莉娅是发育关最难过的一人。
难过到上个赛季她成绩很差，许多人都觉得她要退役了。
莉莉娅来到场中，她跟第一组的人完全不一样，俄罗斯少女在十多岁的时候最漂亮, 过了某个年龄段, 会飞速成熟，不老但是会让人觉得她可能已经成年许久了, 特别是发育过后的莉莉娅, 她是赛场上别样的风采。
一个，现在已经很少见的有着大胸的女单选手。
【好漂亮啊她】
【哇, 身材真的特别好，肌肉也好漂亮】
莉莉娅在发育关里，长了很多的脂肪，她像是吹气球一样地膨胀了起来, 如果是普通人或许会觉得挺好，是健康的。
但这是女单最痛恨最害怕的脂肪，它的大量出现会毁掉一个花滑选手的未来。
发育关折戟沉沙的不在少数, Jr组叱咤风云的, 也会在这个关卡泯然众人。
莉莉娅穿着一袭红裙, 坚定地站在冰面上, 美艳得不可方物。
她一改曾经的风格, 选择了探戈《Take Five》, 这是一首与花滑结缘深厚的曲子，很多人都滑过。
因为节奏过快, 这个曲子对于选手的滑行要求很高。恰好，莉莉娅这一年练得最多的就是滑行。
她的技术丢失大半，从最初的焦躁不安到逐渐缓和以后的重拾技术, 教练很认真地带着她几乎是从头走过，夯实了莉莉娅的滑行能力。
《Take Five》的音乐响起，莉莉娅眼神表情一变，从紧张到扬起嘴角的一抹笑，也不过是半秒而已。
褚晓彤看着大屏幕上的特写，由衷地赞叹：“她真漂亮！”
妖艳耀眼，激情中不失沉稳，一切尽在掌握，收放自如的表演，酣畅淋漓的编排，探戈独有的风情，融合了莉莉娅的气质与特质，她冰刀之下步步落花，舞步契合着旋律节奏，扣人心弦，浑身散发出动人心魄的美丽。
两分半的时间内，她让人知道了什么叫做“第二组”。
与前六人截然不同的表现力，肢体表演丰富得观众们嗷嗷叫，风情但不涩·情，成熟了以后的莉莉娅，在这个赛场上找到了属于她的风格。
【卧槽草草草我爱这个姐姐】
【别喊，人家跟澜澜同岁】
【看着像是二十多，但不是说她老的意思】
【前面六个人是妹妹，这个真的是姐姐】
3F3T，2A，3Lo的技术动作，在连跳时第二跳甚至还存周了，但这并不妨碍她的节目完成度，莉莉娅今天的表现特别好。
好到全场的观众为她用力鼓掌。
“谢谢。”她向着四周道谢，微微喘气中，欢快地滑到了出口。
路上弯腰捡起了几个礼物，莉莉娅超级开心地抱在怀里。
她换了一个教练，到了对发育关有研究的老牌教练组，此时这位和蔼的米哈伊尔·克留科夫教练正在拥抱自己的学生。
他笑着祝贺莉莉娅了她的短节目。
莉莉娅吐了吐舌头：“似乎有些小失误。”
米哈伊尔：“那我们去细看看。”
莉莉娅得到了67.02的高分，P分打到了目前的最高31.57，暂列第一。
她在KC区欢呼，跳起来蹦跶了一下，俯身去拥抱自己的教练。
太激动了，莉莉娅没有忍住，用手指轻轻地擦拭眼角。
她很久没有这样好的表现了，表面，没有大失误，旋转有一个定级不太好，其余的都很不错。
褚晓彤：“新赛季大家都好厉害啊！”
她也厉害，SA那一站拿了第一，没有人不羡慕她。
沐修竹：“彤姐也很厉害的！”
褚晓彤逗他：“我最厉害吗？”
沐修竹想都不想地摇头：“师姐最厉害。”
褚晓彤：“哎呀我伤心了。”
沐修竹有点方：“啊……那我给你巧克力，你别生气好不好？”
褚晓彤捂着脸偷笑，憋住了以后才放下手：“给我。”
沐修竹果真从兜里掏出来了一个小小的巧克力：“喏。”
褚晓彤一看就知道是丛澜给的。
她也不计较，管谁给的呢，现在是她的啦！
沐修竹小心翼翼：“不生气了吧？”
褚晓彤：“噗——”
沐修竹：“！！！”
被骗了！
一直到丛澜出场，莉莉娅的分数都没有被人反超，她的节目也是当前最棒的。
林原洋子结束了比赛，她在致谢的时候丛澜出现在了通道前端，站在围栏边拆冰刀套。
于谨胳膊上摊着她的队服，见丛澜伸手，他顺势接过她手里的刀套。
工作人员将冰场入口的门拉开，里面的选手出来，丛澜在场外蹦了两下，等着场内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才拐过去踩在冰面上。
大屏幕上播放着林原洋子的技术动作，观众们见到丛澜上冰，立时欢呼起来，下一瞬，丛澜抬手压了压，示意大家陪着林原洋子等分。
观众们的叫声卡了一半，余下半拉在嗓子眼里，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白存儒：“啊，丛澜来了。”
曲矜坐着，没什么情绪：“哦。”
白存儒“啧”了一声，轻轻的声音里，满是嫌弃。
曲矜：“……”
你够了。
冰童捡拾完礼物快速下冰，前面两三个跑去了KC区，将几只玩偶和花束送到林原洋子跟前，她瞬间被玩偶淹没，笑着感谢几个孩子。
后面的见到了也纷纷跑了过去。
丛澜在场中适应着冰面，两组过后，冰上的情况不容乐观。
她简单地巡视了一圈，很快就回到了于谨跟前。
KC区的分数出来了，遗憾的是，林原洋子也没有超过莉莉娅。
后台紧张盯着分数变动的莉莉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呀——”
我居然是第一吗？
虽然是暂时的，知道丛澜比完以后有极大可能会造成变动，但莉莉娅此时依然很高兴。
去年不入流的成绩，真的是太扎她的心了！
丛澜低头整理自己的手套，觉着左手的有点别扭，就干脆拽下来重新戴了。
奶奶送的手链也露了出来，又在下一刻被手套和衣袖覆盖，丛澜认真地把衣袖上的挂绳勾到自己的中指。
林原洋子从KC区离开，镜头也从她那里移动到了场中，落在正跟于谨聊天的丛澜身上。
她整理手套的动作被特写在了大屏幕和直播中。
纤细手指，薄纱手套，随意的一个手腕翻转就是美丽画面，现场的观众们看着大屏幕直吸冷气。
妹妹长大了，一个赛季比一个赛季成熟，现在真的是，只要站在冰上，就与场下截然不同，气势凛然到让人不敢说话。
曲矜眼尖地看到了红绳和金珠，以及之后两层薄纱都遮不住的隐隐金红二色。
“还迷信啊……”他呢喃。
不怪他有这个想法，拴红绳和金珠确实是一种祈福，奶奶当初给丛澜的第一条红绳还是特意去寺庙求来的，有开光的。
现在这条其实也是。
白存儒轻飘飘的：“这是来自长辈的爱。”
大家都知道丛澜的手链来历，也晓得她之前送过半条给褚晓彤，现在手上的这两条是一半的珠子。
曲矜：“行行行，是爱是爱。”
场边，于谨正在例行交待。
于谨：“不要紧张，正常发挥就行。”
丛澜：“嗯。”
广播里喊着她的名字，丛澜跟于谨握了握手，一推围栏顶端，顺势往场地里滑去。
被喊名字到站定，有30秒的时间，可以让选手做一些准备。丛澜滑行着，找着自己的轴心，脑子里迅速地过着自己短节目的意象。
残影一般，脑中编排一遍遍地过，加速到几秒钟就能模拟一次短节目。
丛澜手臂收紧，又双手上举，单足捻转着前进，绕了个圆弧，转到了logo这里。
郁红叶等家人在观众席上，他们看着许久未见的丛澜，孩子被养得很好，虽然一年见不了几次，但她一直被许多人爱着。
姥姥惊觉：“这么大了啊！”
17岁了，从当年的小屁孩子到亭亭玉立，时光荏苒，白驹过隙，恍惚间，丛澜参加第一次比赛好像还是昨日。
丛澜站好，稍等了两三秒，音乐响起。
狂虐肆意的暴风雪一霎吹满全场，《风暴》降临，她一袭黑衣，如黑色的云，飘出了幻影。
九月份的全国赛后，冰迷们几乎全部去听了《南极交响乐》的全曲，这段时间以来，丛澜的这两首曲目带动着网络播放量，《荣耀向我俯首》都被送到了热门一位。
斯科特探险队的故事也被大众翻了出来细看，正在学习这篇文章的学生被借走了语文书，爸妈姐姐哥哥邻居等等似乎全都突然有了学习热情。
听了看了几十上百遍的《风暴》，有些人甚至可以记住丛澜的技术编排。
他们应当对这个曲目没有新鲜感了，毕竟看过太多次的视频。
然而不是的。
没有人能逃得过丛澜的比赛现场，直播与录播截然不同，视频与现场更是天壤之别。
风起云涌，寒风肆虐，冰冷彻骨。
五感中四感都被控制着，他们的视线牢牢地追随着丛澜，隐约有风来袭，寒凉从鼻腔进入，直冲心底。
曲矜在丛澜一动的时候就愣住了。
她的乐感很好，在卡点契合旋律方面从来没有出过错，合乐性一直都是女单里最好的。
3A逆风而起，与大自然的狂暴气象猛烈冲击，腾飞、旋转、落冰、滑出，冰刀是她的刃，划开了前方的重重阻碍。
她的跳跃跟前面十一个人都不一样。曲矜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跟所有人都不同，她是特别的。
她是唯一的。
deathdrop的腾空惊人，跳接燕式转、联合转，她踩着音乐节奏，旋转中肢体变化极为丰富。
风中的碎石、被荡起来的冰块、尖锐的冰棱，冒雪前进又被吹回的弓步，她是渺小人类，亦是不屈灵魂。
丛澜轻松地完成了3F3Lo，她改了前后的衔接，独特又轻巧的步法进入，流畅的连跳，犹如一呼一吸，再自然不过了。
弓步起身后，丛澜双乔克塔进3Lz，起跳有些急促了，身形稍微前倾了一些，导致她在落冰时捉襟见肘，有了一个深蹲的动作。
好在没有摔没有步法滑出，冰刀的角度略不足周，在40°左右，规则之内这并不是存周，不会被标符号。
技术裁判需要复核，所以这个动作暂时被点了黄色。
丛澜滑出不太稳，浮腿落下接了个大一字，稳住身形后她抬手抬脚接了个捻转步。
三个跳跃全部完成，现场的欢呼中夹杂着尖叫，周围的场景飞快地从自己眼前掠过，丛澜看不太真切，视野内只有模糊的条纹线。
覆盖全场的接续步，她单足的步法精妙至极，镜头拉升接俯拍，能看到丛澜自冰场一侧短边闪转，凌厉又迅猛，无惧风暴，踩在风刃上，谱写着来自冰雪的神话。
冰裂声接连而起，这段编曲实在是点睛之笔，前半截人与自然，后半截团体与自然，人力有时尽，人人无穷尽。
科考船破冰而行，巨大破冰船一往无前，高耸入云的两座冰山之间，深蓝之上，苍凉之中，她如一滴水汇入汪洋，在霎那结冰，透明水滴于阳光下旋转，恰如丛澜的贝尔曼。
躬身转接贝尔曼，绵长的冰裂声里，她在这最温柔又最空灵寂寥的响动中定格。
丛澜松手，放下了浮腿。
在雷鸣般的掌声里，她张开双臂，一副舍我其谁的霸气姿态，向着四周致谢。
主场的玩偶雨在音乐消失的瞬间就落了下来，风暴暂歇，爱意满场。
忙碌的冰童顺着开门的缝隙挤了进来，立刻弯腰捡拾礼物，扔到围栏外侧，等着后续统一整理。
白存儒本来想问曲矜要毛绒玩具，手都伸过去了，却没个动静。
他好奇扭头，看清楚状况以后，无奈地拍了拍侄子：“喂、喂，醒醒，你是可以呼吸的。”
曲矜一个激灵，暂缓的呼吸终于顺畅了起来。
白存儒：“我的娃娃。”
曲矜：“啊？哦哦。”
他慌乱地低头把放在座位底下的袋子拿出来，里面是一只在场馆内买的黑灰色鲨鱼。
白存儒：“我要去扔礼物，你让让。”
一个命令一个动作，曲矜等到人走了出去，这才反应过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张着嘴呼出两口气。
“太……”曲矜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哪个词汇可以表达，就这么卡在了这里。
美是共通的，曲矜一直确信，音乐有着独特的精神力量，他将自己的幻想与热情寄托在演奏里，老师们总说他过于注重严格，易刻板，但曲矜不愿意放弃，他是钢琴演奏者，是诠释者，他有自己的坚持。
因为敏感，他对丛澜这次的《风暴》感受要比其他人更为深刻。
那几道冰裂声加得太好了，她的演绎也太好了，好到让他放轻了呼吸，乃至于最后都忘记了呼吸。
·
丛澜坐在KC区，她胡乱地穿上外套，于谨看不过去地给她拽了拽衣领。
丛澜拧开水瓶喝水，她嗓子干得要命。
“喉咙都要冒火了。”丛澜吐槽。
于谨：“啊一声，我看看扁桃体还有没有发炎。”
丛澜：“啊——”
于谨：“好多了，头还疼吗？”
丛澜把水瓶丢给他：“不疼了。”
于谨：“低烧还有吗？”
怕影响比赛的心情，丛澜今天没测体温。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没感觉。”
这几天扁桃体发炎，头疼外加低烧，训练时候没少惹麻烦。
两人在KC区问来答去，直播中解说正在大夸特夸丛澜的表现。
国内的解说还好，尤其是欧体那边，意呆的两个小哥都快把丛澜吹上天了。
“OMG，这是神的冰上舞蹈！”
“令人惊叹的表演，丛澜，一个出场就写满了【我是冠军】的选手，她的滑行、她的编舞、她的进入和衔接，所有的所有，非常非常完美的表演。”
“强劲有力的跳跃，她会四周跳，如果能在短节目里放四周，也许这将会是一个比男单还要棒的分数。”
针对丛澜稍显失误的3Lz，技术回放也给了镜头。
“有点遗憾，似乎是滑行过快，进入的时机太早了，她起跳的身形前倾，空中有些歪轴。”
“但是她站住了，强大的控制力。”
丛澜出现之际，世界上各国的COC直播收视率暴涨，到了此时，又有了新的峰值。
镜头切给了KC区的丛澜，注意到这点后，她跟观众们挥手打招呼，笑着点头。
广播有了声音：“丛澜，中国，短节目技术分48.99，节目内容分37.04，得分86.03。”
中文念了一遍之后是英语。
但现在没有人愿意静下心来听第二遍了，早在“丛澜”二字被播音员念出来，大屏幕上打出来了丛澜的分数，现场就沸反盈天了。
“哇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有WR的标记啊啊啊啊！”
“小风暴小风暴小风暴！”
有人喊劈了嗓子，有人站了起来，有人在观众席蹦来蹦去的，跟按了开关一样，大家有志一同地惊声尖叫。
丛澜捂着嘴：“哇啊~”
破纪录啦！
Sr女单的短节目世界纪录还是她在冬奥赛季世锦赛上给出的，83.52，距今也有一年半了，一直没有其他人破掉。
于谨：“！！！”
茱迪都呆了：“。”
郁红叶抓住了丛凛的手：“新的纪录！”
丛凛同样激动万分：“是的！新的世界纪录！”
褚晓彤坐不住了，她跟沐修竹在狭窄的座位间乱蹦，要不是怕影响到别人，她都恨不得螺旋飞天地蹦！
“啊啊啊澜澜好争气啊！”
“我师姐全宇宙第一！”
于谨按捺不住激动之情，但是丛澜早有准备，麻溜地起身往前跑了一步，戒备着他的偷袭。
“不可能！没有再一次！”她坚定地道。
就算上个赛季没有破纪录，但她也没忘记当年于谨有多激动！
她才不要被扔起来！
于谨好遗憾的：“庆祝一下嘛！”
丛澜：“那么多玩偶，你随便抛。”
于谨：“噫。”
镜头一直对准这里，KC区的师徒闹剧、茱迪vip席位看戏忍俊不禁，被一五一十地记录了下来。
看着大屏幕上一出默剧的观众们纷纷大笑。
丛澜捞了自己的毛巾，将抽纸盒留给于谨，三人从KC区离开，朝着后台走去。
她下了台阶，走动的时候踮着脚尖小跑了两步，高举手臂跟观众们打招呼。
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度过发育关后的第一个赛季，丛澜在第一场国际A级赛里，用七个单项GOE平均+1以上的成绩，告诉众人，她丛澜还是那个丛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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