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缘起水墨山水间
二月,山风微凉,山高处的白雪融化成水流入溪涧淌下山,所以山下的那一片大湖冷得刺骨。
云峦山的二月亦是如此。一名黑衣少年行至山下,路过此间看那漂碧的水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地一笑。在明镜般的水面上,倒显得风情万种。
“好一个俊美无双的小哥儿~”水面上忽的“哗啦”一声,从水下竟冒出来一个姑娘来。
少女头发散落,漂浮在水面上或是贴在两旁光滑的肩上。她的睫毛不停地滴水,划过她的脸颊或者嘴唇,最后水滴聚集在下巴,一齐滴入水中。可能是因为浸泡在水中,她的眼睛显得水灵灵的,一直含笑抬头望着岸上的那个少年。
少年一身黑色暗纹锦袍外披流云杭绸的披风。乌黑的长发半扎起,用白玉冠束起紫檀木簪横叉其中,额角的一侧拉出几缕长发散在脸庞侧边随风而动。他黑眸深邃,冷静的目光中含有一丝惊讶。
湖中少女见他如此,望着他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声音清脆悦耳,宛如天籁。“你不怕我吗?”
少年闻言平静的眸子变了变,声调平缓反问她说:“为何要怕?”
湖中的姑娘先是一愣,随后浅笑柳眉轻弯,“你是第一个说不怕我的人。”她撩了撩水,如软玉般的肌肤便显露出来。
“你不冷吗?”少年若有所思地望着烟雾缭绕的云峦湖,眸子中带有一丝忧色,似真怕她受冷。
少女叹了一口气:“因为我无处可去了。只好以四海为家,以鱼为友。不过,至于你说的冷么……嘻嘻嘻,我不怕冷!”
“可是女子在冷水中泡久了会生病的。”少年眼睛微弯似在轻笑,令人如沐春风,他走到岸边朝少女伸出手。“对你的身子不好。”
少女冲少年眨了眨眼缓缓地游到他的身边,递上自己冰凉的小手。
云峦山上————
冬日的阳光斜洒在青石瓦上,冷得没有温度。黑衣少年用披风裹住了那个少女横抱在怀中,一步步走在小石子路上。小石子路的尽头是一座粉墙环护的院子,从外看去隐隐约约可见其中精致玲珑的亭台楼阁和其中的垂柳白杨。
穿过院门再到屋门口,两旁侍女皆是惊讶地看着她们的少主,目光追随着他怀中用黑色披风裹着的姑娘。黑衣少年进了屋子里,将手中的人儿放在柔软的床上。
当少年吩咐手下人去烧水伺候沐浴,屋外两旁的侍女都走开后。床上的姑娘开始不老实了,动手动脚的,想把身上的黑色披风给扯开。
少年见忙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他撇开脸低下头,沉声问她:“你干什么?别乱动!”
“我不想穿这个……”少女见少年的语气中含有一丝怒气,不敢大声说话惹他生气。
少年正想怒斥她的任性,转过头来对视她的眼睛,却发现有一丝的委屈,不由压下情绪柔声问她。“怎么了?有何不妥?”
“我不喜欢穿衣服,感觉难受又奇怪。”少女望着他,真诚地回答道。话音刚落,少年的脸不由地红起来了,他垂下眼帘,阴影遮住他的眸子,让人看不清情绪。
“嗯,我知道,你别说了。”少年哑着嗓子说。少女点点头,拉了拉手中的披风把自己给裹紧,扶着床头作势要坐起来。
少年则赶忙将她扶起坐下,“谢谢~”少女朝他轻笑道。“恩人,你叫什么名字呢?”
“三江。”黑衣少年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地编出了一个名字说给床上那人听。
“嗯,那么谢谢你三江。”床上的姑娘狡黠地笑反问他:“三江,你可知我叫什么名字?”三江黑着脸回答。“我怎会知。”
少女表情忽然变得极其严肃,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道。“三江啊,你可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五岳啊!”
三江前一秒还在注意着少女手中的温度后一秒便愣了。接着——
“你!乱说什么!”用力甩开她的手。
“你既也知道这是胡闹,又为何要欺我?”少女眼睛毫不畏惧地盯着三江,下巴扬起眯眼看着三江。
三江心下一惊,有种做坏事被人当场抓包的感觉。他一直以为面前的这个姑娘很傻,是个傻丫头,如今瞧来这姑娘不傻,只是装傻罢了。
少女像看穿她的心思似的,撇撇嘴道:“我是笨,不是傻啦!”
三江闻言眸子闪过一丝笑意,笨和傻……不是同一个意思么?
三江拿开少女的手顺势站了起来,俯瞰她:“有些事,你现在还是不知道的好,还望五岳理解一下!”他特意咬重了“五岳”二字音,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五岳摇摇头,然后抬起头看了看三江的表情,又点了点头,眼睛盛满了委屈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
三江心烦意乱地揉了揉脑袋,有点后悔自己冲动把眼前的人给带回家里。
“三江,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了吗?”五岳拉了拉三江的衣角,示意三江坐下来。
“不是。”他的声音冷淡。
三江坐下,转眼对上五岳委屈巴巴的眼神,又揉了揉脑袋,“不过,你可以住在这里。”他补了一句。
“真好~谢谢你,三江。你对我真好!”五岳作势要去抱他,三江已经懵了,忘记去推开她了。本来说这句话前三江已经做好了,如何说教五岳不要老是觉得委屈的准备了。这五岳忽然说要感谢他,三江脑子还转不过弯来。
木门“吇嘎”被人推开,三江条件反射地推开了五岳,可奈何五岳就如狗皮膏药似的,一直粘着他,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放手。
推开木门后的那位蓝衣少年明显心中也是一惊。此时,他满脸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处,看着屋内的情景。三江朝后望了望,心下又是一惊,回头又见五岳极其不安分地在他的怀里乱动,披风……从她肩头滑落。
三江手疾眼快地搂过五岳,借着自己挡住五岳,再快速地为五岳系好披风带子。将她放回床上,将被子拉开替五岳盖好。
“听侍女说你带了一个女孩儿回家,我还不相信特意跑来看看我未来的妹子,没成想你在忙事情~啧,还是改日再聊。”
陆续一脸的调侃的神情,且作势要转身离开。只是刚出了门,没有听见三江叫他的声音,又退回几步扶着门扭头望着三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朝三江大喊:“方无厌!有你这种待客之道吗?人都要走了,你也不知道留客一下!”
三江看着陆续表情,轻笑出声。“客人不想走,主人自然也就不用留。”陆续“生气”地横了三江一眼,便自觉地回到屋子里朝五岳那边走去。
可是三江怎会允,硬是挡在陆续的前面,不许他过去。“怎么了,这姑娘是你何许人也,嗯……不会真被我言中了吧?不过你也是,看都不让人看了。你如此宝贝,本来只是随便看看的,现在我倒真的想见见她了!”
陆续生得一副白皙的皮囊,加上五官端正,眉眼清秀,天生一副文人秀气样儿,为此三江总是调侃他说不投胎为一个姑娘家,乃陆续一生的遗憾。
此时陆续那白皙的脸上因为情绪激动,变成粉红色的,像极了水蜜桃。
“她……现在衣衫不整的,你一个大男人过去不合适。”
陆续想打他。
“怎么就大男人了?我离冠礼(20岁)还差好几年,怎么就大男人了?再说了,你我同龄,如此说来还不是男人,你自己把人家姑娘抱来抱去的,怎么好意思说我。”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陆续以为三江应该是无话可说了。谁知三江的脸皮居然如此之厚,竟达到了脸不红心不跳的境界,“怎么?有意见?”三江抬起头看着陆续。
陆续哭笑不得,敢情这人脸皮真是……
“三江……三……江……”床上的五岳不知道为何,开始小声念叨三江,声音小小的弱弱的,还带有哭腔。
三江听见了浓眉紧蹙,不再理会陆续,他转身坐回到床头看着五岳越来越红的脸,感受她微微颤抖的身体。三江把手贴到五岳的额头上,才发现五岳的额头烫极了,心下猜应是热病。便顾不得其他,请陆续去请山脚下的大夫。
陆续去了后,三江看着五岳越发苍白的脸,痛苦的表情不停流汗的额头,心里就越发地慌张和担心。
三炷香后————
一个墨青色粗布圆领的男人提着药箱,来到五岳的床前。其余一干人等全部在门外候着。
门外——
三江一言不发,直直地盯着门仿佛能看穿里面的一切。“好了,你别看门了,门都被你盯的毛骨悚然了。”三江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陆续心下了然,一改语气,“你也不必太担心。”
“……不过,才短短小半天,你怎么就那么在意那个姑娘?”陆续问道,八卦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三江垂眸不语,半晌,才轻启薄唇道,“她是一个可怜人。”“真的就这么一个原因?”陆续才不信。
“母妃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喂!你不会是喜欢人家姑娘了吧!”
“你,胡说什么,莫要毁人家姑娘清白!”三江一时激动站起来,表情严肃地朝陆续喉。
陆续也没有想到三江的反应竟如此激烈。连连柔声哄他坐下:“哎呀,开了玩笑别当真。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杜家二姑娘。”
……
三柱香之后,刚才那个青袍大夫出来了。
“请公子宽心,小姐现下并无大碍。还有……这位小姐的体质倒是极其特殊,不过具体情况在下也不甚了解,只是小姐日后最好少碰冷水等冰物。”
三江点头应下,便转身进屋。
此时五岳正躺在床上,双眼轻闭,额头倒是不烫了。三江看着这样的五岳,如释重负,心中的石头也总算是落地了。
青袍大夫开了一张温补的方子交给屋旁的一个侍女,三江眼神示意让那个丫鬟跟着去山下抓药,并且随便把陆续给捎上一并送下山去。
三江来到絮酒亭坐在亭中央喝茶。陆续跟着他来到此处,十分不爽道:“方无厌不要欺我太甚!”三江跪坐在蒲团上素手把茶杯送到嘴边轻抿一口抬眼看着陆续。
旁边的拿着药方的小侍女站在这儿也不是走也不是,不知该做些什么,只怯生生地站在亭桥上。
两人如此僵持了一个下午,最后不知三江用了何法子贿赂了陆续让他走了。
此后的日子不再平静了。三江询问了五岳,发现了她不懂人情不知事故心中有些纠结。一时间拿不住五岳去留的主意,便飞鸽传书问了他的母妃。
三江的母亲倒也是通情达理的人。说是留下这个姑娘,其他由三江自己安排。于是乎三江开始教导五岳,一个尚未成年的少年教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其中种种可想而知。
五岳很不喜欢学习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总是做不好。于是乎某三江是这么哄骗的:“五岳,其实你要学的东西真的不多。”五岳疑惑:“真的?有哪些?”三江:“只有礼仪,乐艺,画艺,棋艺,还有茶艺。”五岳疑惑问道:“不多吗?”三江一脸真诚:“不点都不多。”某五岳便信了:“那就学吧。”
三江轻笑满意地摸了摸五岳的头,哄骗成功。
五岳不知道这是大家闺秀的标准。不过过了没多久就坚持不住了,各种闹腾弄得三江直接放手不管她了,但六样技艺还是全教了,五岳也是全部学了只是杂而不精罢了。
所以在云峦山上的日子可谓是相当惬意。白天五岳缠着三江陪着她去这儿去那儿,三江本要在屋子里看书习武的,被她缠得没法才答应的。但有的时候,三江会威逼利诱,把五岳拉到他的屋子里,教五岳写字看书。到了晚上,五岳用赏月的借口,把三江拖出屋子。这时候三江总会一脸的生无可恋地望着五岳。用一种“关爱傻子”的神情看着五岳,摸摸她的头说。“傻阿岳,二月寒冬你赏什么月啊?”五岳鼓起腮帮子转过身,低头欣赏自己的脚尖。“屋子里太闷了,你总是坐在屋子里面,我拉你出来透透气嘛~”三江哭笑不得。白天都被五岳用各种理由拉出去“透气”,到了晚上还要出去透气。三江感慨,自己这气透得可真好啊。
每天早晨,五岳用完早膳会以同样的速度同样的姿势,从书房门口便三江那么飞去,从他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肩膀,每一次都会说:“我喜欢你……身上的雪松的味道,好香~”久而久之,三江的脸皮都厚了一寸,这一点五岳功不可没!
时光飞逝。
待到三月春分,三江要走了,说是要回家了。五岳这才明白,原来云峦山上的小院子只是三江一小处天地。
五岳问三江还会回来吗,三江轻笑许诺她有时间会回来。五岳想问如果他没有时间呢?但五岳没有这么问,她只说会等他回来再一起共游云峦山的,三江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他的东西,走了。
五岳看着三江离去的背影,越来越小。过了一会,背影又被树冠遮住,从树叶间还透出他离去时穿的那件青蓝色长袍的颜色。五岳站在山上崖边,心情忽然有些复杂,不知名的情绪在涌动。五岳摸着自己的胸口,去认真感受这从来没有的情绪。心有点凉,五岳猜想定是山崖上的风太大了。望了几眼三江的背影,转身便回屋了。
三江走了,五岳的日子无聊了许多。
不过,五岳还是喜欢出去玩,只是比从前回来得早。后来,五岳实在是无聊得紧,便把三江教她写字的字贴拿出来反复临摹。到了最后,五岳发现除了整天想三江,自己竟没有其他事可做。
无聊的五岳有时候竟然会主动瞧书了,这可把五岳骄傲坏了。她拿起一本书《南朝百世记》,翻了翻第一页:殊途难同归……“什么鬼玩意儿,”五岳啃着厨房的刚送来了的白油饼看着书批判道:“故作风月句子大多都让人看不懂!”这五个字作为五岳第一次批判的句子,她十分用心地记住了这五个字。
句子很多,总是批判不完的,而人的耐性是有限的,不出多久她便失了兴趣回到了无聊的生活中。
这人一无聊,就容易想的多,比如说五岳,她开始思考人生了。例如:三江啥时候回来?三江此时在干嘛?今晚吃啥?等诸如此类的问题,于是每天早晨用了早膳她就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思考这一切。
然而这样的日子,着实把五岳无聊惨了。
于是一天夜里,五岳穿着一身水青色齐胸襦裙,收拾好了包袱,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只是带了一坨银子哦不两坨银子!然后翻墙跑路了。
五岳并没有打算在山下长住。她只是觉得山上的日子太无聊了,想下山去看看,几日便回。所以一个人在夜黑风高的时候走了,没有告诉其他人。
因为她不喜欢这里的侍女,总觉得这些人不喜欢她,因为她们看她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嗯,换句话说她不喜欢这里的所有人……除了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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