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群龙之主(3)

　　百里景安扭转剑花，蓦然间长剑直指不动，剑身与地面平行，而他剑不动的时候，正好就是那淅淅沥沥的雨丝停下的时候。

　　百里景安一动不动，绷直的手臂与剑呈现出一条笔直的线条，在侧摆的剑身前头与剑尖不过一寸距离的地方，一滴雨滴在上面微微抖动，不过却并没有滑落下去。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很快他绷直的肌肉开始酸麻，整条手臂到整个人都开始摇摇晃晃，最终因为剑身抖动厉害，那一滴雨滴滑落下去，无影无踪。

　　百里景安脸色显得有些遗憾，“看来师父没说错，我本身的身体强度还是不够。”

　　他抬头看了一眼被乌云布满的天空，仿佛一张织密的黑网，一声清脆的啼叫传了下来，接着就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从空中落下，直接落在了这悬山山顶唯一一棵老树上。

　　白雕身体硕大，一身羽毛雪白。它侧头看着百里景安，目光中有点审视的意味。

　　百里景安不动声色，同样在打量着这只白雕。白雕看了片刻，也许是觉得索然无味，大翅一展，从枝丫上掠了出去，掀起阵阵狂风，再次没入云层之中。

　　他仰头看了一眼，继续练剑。

　　近黄昏时，林崖带着陈宁还有沈玉沈月两个小孩走到山顶，百里景安手中剑不停，每一件轻缓又仿佛有波涛滚滚。

　　陈宁略显惊讶。

　　林崖也许是看出他为何而惊讶，出声说：“老幺长年与海打交道，加上我让他练的剑法之中本就包含海涛滚滚之意，自然就会有这等效果。”

　　末了，他又招呼百里景安：“别练了，你过来吧。”

　　百里景安停下手中剑法，疑惑地看了看这个老者自己他身旁的两个小孩，脚下脚步不停，来到了树下。

　　他正想礼貌问候，却没想到这老者一下子单膝跪地：“雪域右护法陈宁，见过少主！”

　　百里景安愣了愣，看了一眼林崖，连忙伸手去扶陈宁：“老前辈，你这是为何？”

　　陈宁满脸激动：“少主，属下们苦苦寻找少主十多年，一直等待少主回去啊！”

　　百里景安连忙打住，问：“你们是从那个叫雪域的势力过来的？”

　　陈宁一愣，心想刚才不是都说过是雪域右护法了么？为何又说出这话？

　　其实百里景安这句话的心里意思偏向于：你们是我爹手下的人？但是他也不好表达，问了一句就没有再问。

　　他知道，雪域多年群龙无主，定然会有另外一个话事人。

　　林崖插话道：“老幺，你爹是雪域之主，如今他们想要请你回去肩挑大任，我不能为你做决定，所以此事就让你自己来。”

　　陈宁开口：“老朽今日前来，别无他求，只想请少主回去，继任雪域之主，雪域之中，不能群龙无首。”他说这话的同时，后退半步，弯腰行礼。

　　沈玉和沈月二人在一边好奇打量着百里景安。

　　林崖在旁静观，他想的比较多，他在意的是为何雪域现在来找回他们的少主，真正目的为何，说好听一点就是群龙无首需要一个主心骨领导他们，但是须知雪域旧部都是百里上鸿的人，百里景安虽然是他的儿子，但是那群人不一定会听。

　　若是雪域内部发生了矛盾，需要一个正牌领导人去做挡箭牌呢？或者是有人想要真正掌握雪域上下，自然也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人被他操控。

　　林崖对于雪域那边也不太了解，但是他很清楚绝对不能贸然涉入其中。不过他既然答应了陈宁让百里景安自己做决定，就不好这般方面去提醒他了。

　　百里景安想的没有林崖这么多，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爹娘，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便是如此。不过百里景安也不傻，并没有当即答应之类的，而是说要好好考虑几天，再决定回不回去。

　　陈宁也无可奈何，轻叹一口气，说：“少主既然这般决定了，老朽就在这里逗留几日，等待少主的答复好了。”

　　百里景安看了看林崖，点点头：“那好吧，只希望到时候我愿不愿意回去，老前辈都不要怪我就是。”

　　“此事是少主自己的意愿，做属下的并没有意见，若是少主不愿意回去，那少主仍旧是我们雪域的少主，你仍旧可以动用得了雪域的力量的。”

　　林崖皱了皱眉，带他们下山。

　　百里景安还不想下山去，于是送到路口。

　　他一个人在这里待到了天黑，也没有练剑，就是看着天边发愣。

　　由于他们这里并没有多余的房间，于是三人便由林崖领路，住在村里大虎二虎家，他们家如今正好有空房子，正好让他们几个借宿。大虎二虎爹也没什么意见，他们入住之后，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真如是远方来客。

　　但是真正原因还是大虎二虎爹看在林崖的面子上才接纳的，一来当初也是林崖为他们报了仇，二来也是相信林崖带来的人没有问题。

　　晚饭时候，师徒三个一言不发。

　　林崖还有叶雪菁平常吃饭不喜说话，而平时喜欢说两句的百里景安这会也沉默着。

　　叶雪菁发现他的变化，不知今日的事情，于是打趣说：“师弟，平日里那个唧唧喳喳的麻雀哪里去了？”

　　百里景安知道这是在说他，微微一笑：“师姐，我在想我要不要回雪域去。”

　　林崖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一样有些事情还是由百里景安自己看出比较好，实在没想到一些可能的情况的话，他再提醒也不迟。

　　叶雪菁一惊：“雪域？怎么了？雪域有人来过？”

　　百里景安点点头：“一个老人，说是雪域右护法，师父也知道的。”

　　叶雪菁看向林崖，林崖点头。

　　一夜无话。

　　第二日，空中阴云密布，却没有下雨，空气中反而有凉爽的感觉。

　　百里景安和林崖又如上次一般漫步在青石小路上，雨后的花草显得更加娇艳，清新的空气洗刷着肺里的浊气。

　　林崖神情淡然：“对于这件事情，你想到哪些？”

　　“我的爹娘。”百里景安老老实实回答。

　　“还有呢？”

　　“如果要回去雪域的话，会有风险，因为如今的雪域各大门派都欲铲除，若是牵连其中，自然会有不少的危险。”

　　林崖摇摇头：“你没接触过门派里面的这些事情，虽然雪域是一个势力组织而不是门派，但是其中的破事也是八九不离十。雪域这时候突然需要你这个少主，可能会有这些情况。”

　　“第一，雪域如今出了一点事儿，需要有人担当一个谁都不愿意去担当的责任。

　　“第二，有人想要独揽大权，需要一个名正言顺又能被他操控的傀儡帮助他。

　　“第三……或许是真心希望你回去的。”

　　林崖走在这树林中的青石板上，轻叹一口气，看了看树上一只叽叽喳喳梳理羽毛的鸟儿。

　　百里景安摇摇头：“我只想了解我爹娘当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真真切切了解一下。而且……我想起了大虎二虎的事情。”

　　林崖一愣，随即一惊，猛地回头盯着百里景安，语气森然：“你想改变这世道？”

　　百里景安心中坦然：“我知道我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个世道，但是我想让那些被普通人成为山上神仙的修士不敢再恣意妄为。哪怕如今雪域里边各种情况对我不利，我也想借助雪域的力量去尝试一下。外边的三年里，我知道单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还一些人清白，所以……”

　　“你这样太贸然了。你觉得我会答应？你的师姐会乐意？”

　　百里景安后退一步，深深作揖：“师父，有些事情我心中了然，但是有些事情不做我心中不安。有些事情我自然能够把握分寸，而且我此去，他们断然不会让我有生命危险，若是真正对我不利，我也能安然脱身！”

　　树上的那只鸟儿扑腾翅膀飞走了，林崖叹了一口气：“天下气运之争，又岂是一个两个人能够左右……”他本想把这句话说完，突然想到百里景安他爹，于是硬生生止住了这句话。

　　但是百里景安还是听到了，他说：“我爹能行，我也要做到！”

　　林崖沉默不语，继续前行，出了小树林，便到了桃花林了。他突然顿住脚步，也不回头，就这样背着手看着前边：“我说过我会让你自己做决定，我就不干涉了。”

　　说完，他长叹一口气：“你可以给他一个答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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