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手
自古以来,恩将仇报便是一个优良的传统。
即使那人的血统并不纯正,也不妨碍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艾德坐在唯一一张干净的椅子上,看着床上的男人,准确地说,是一个插满管子的人形生命体。
床边放着一个与呼吸器一般大小的仪器,仪器屏幕上闪烁着常人难懂的数据,但看情况,应该是已经停止运行有一段时间了。
人形生命体呼吸困难,心跳更是微弱难寻,每当心率监测仪发出刺耳报警时,艾德都会轻叹一口气,然后将一针液体注入对方的静脉中。
屏幕上的横线恢复起伏,但他的心情却愈发失落。
“你错了。”早已在房间中央伫立良久的莫海突然说道。
艾德摇了摇头,说道:“他还没死。”
莫海讥笑:“但这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艾德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莫海,目光不善道:“若是落在你手里,他必死无疑。”
莫海睥睨道:“那也是死得其所。”
艾德闻言怒道:“任何人都不能决定别人的生死,除了法律。”
莫海嗤笑道:“都这时候了,还在说这些,有意思吗?”
艾德没有回答,房间里再度被规律的“滴-滴”声充斥。
时间缓缓流逝,直到唯一的声音变为毫无起伏的一声“滴---”之后,艾德离开了椅子。
他低着头,与莫海擦肩而过,背影凄凉落寞,看不出半点胜利者的喜悦。
艾德刚走,小棠便出现在了门外。
她捂着鼻子,对弥漫在空气中的灰尘,极为不喜。
“现在怎么办?”莫海背对着她,问道。
“确定懒惰已经被那个破机器消灭了?”小棠指着与呼吸器一般大小的仪器问道。
莫海无奈地点了点头,应道:“若不是感受到懒惰反抗,我们又岂会赶来此处?”
接着,他话锋一转,问道:“但按照你的说法,懒惰原罪存在时间已久,可为何如此弱小?”
“你是智障吗?”小棠皱眉道:“它若像其它原罪一样,努力隐藏,积极发育,还能被称为‘懒惰’吗?”
莫海点了点头,但随后又质疑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先回收它?”
小棠闻言,不耐烦道:“懒惰性质特殊,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不似其他原罪那般明显。”
“若真如你所言,你现在怕是已经变成了一条咸鱼。”
莫海砸了咂嘴,明智地放弃了争辩,而是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上。
“我会不会变成咸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哪里能再找到懒惰?”
小棠看似并不焦急,她看着莫海反问道:“还记得残舌人吗?”
莫海瞬间明悟,接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自行领悟懒惰原罪?”
说完,他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虽然这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但时间上来得及吗?”
“距离世界毁灭,只剩两年多了吧。”
小棠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前人那种终其一生领悟一种原罪的做法,总之,我们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说。”
……
昏暗的房间,密不透光的窗帘,微微弥散在空气里的热气以及青年所独有的新陈代谢的气味。
我掀开了缠绕在腹部的薄被,费力地翻了个身,好舒缓下胸口的烦闷。
本能地,右手开始在身边摸索,我不知道自己想要找到什么…
只是,此时的我意识还处于清醒的边缘,一切的行动都依赖于多年的肌肉记忆。
“找到了…好像是手机…”我拿了过来,按下了home键,刺目的亮光使我适应了房间昏暗的眼睛再次闭上。
过了五秒,直到我透过眼皮习惯了那束白光的亮度后,才缓缓睁开了右眼。
但视线是模糊的…
由于刚才的刺激,眼角的排泄物被分泌出的泪水冲散开,黏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我用抓着手机的手揉了揉眼睛,结果由于太用力的缘故,眼前的屏幕还是处于一种朦胧的状态。
没有任何抱怨,也没有任何应对措施,像是已经提前知晓了结果一样,我凭借模糊的右眼视力解锁了手机,并极为熟练地调低了屏幕的亮度,直到它与整个房间变得协调为止。
做完这一切,我的左眼才愿意睁开。
“7点10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关闭了屏幕,抓着手机向左侧翻了个身,似乎想再睡会儿。
可逐渐清醒的大脑开始让我意识到--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按照惯例的三句反问后,我开始从之前梦境与现实互相侵轧所产生的迷茫状态中回过神来。
我再次打开手机,机械地点开所有能点开的社交软件,试图用这种方式让我更快地回忆起自己的身份。
快速浏览了下昨天入睡后的好友动态,迟到的记忆也开始在脑海深处工作起来。
它们逐渐填补了大脑中的空白区域,驱散了梦境遗留下来的记忆碎片…最起码,让我对于自己的身份以及眼前的现实不再持有过多的疑惑。
我…是海龙钟,写作“老态龙钟”…
也许从这稀有的姓氏中,你会联想到某个伟大的作者或者某个同名的歌星,亦或是练就了什么绵掌的老公公。
“……”
好吧,看来你没有这个想法,还是说…比起我的姓,你更在意后面那个出自成语的名?
“……”
也对…没有人会把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与“老态龙钟”联系在一起。
但是…
很不幸,我就是一个生活以及心理状态过早衰老的无为青年。
相比于这个年龄段的其他人,我的生活中没有激情,没有波澜,甚至连正常人渴望的爱情也没有…
所以,我…至今单身。
但这绝不是因为性无能、爱无能,或者性取向存在不可逆转的谬误。
我…只是个独身主义者。
自古以来,独身者终究是少数,他们有的因为经济原因,有的因为生理原因,甚至是心理原因而被迫选择了独身。
但他们都不能算作严格意义上的独身主义者。
独身者,需从精神上认可这一行为,并从中获得远超常人的喜悦和益处。
我很怕麻烦…不管什么形式的麻烦。
比如情侣之间的猜忌,或者是婚后引发的一系列经济以及生活问题。
甚至一想到下班后,仅剩的一点安静都要被剥夺,我的灵魂便开始颤栗…我的理智便会战胜渴望爱情的DNA本能。
唯有独身…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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