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机关
青檀换上夜行衣,毫不费力地进了李虚白家。她站在屋脊上,居高临下将整个庭院的布局尽收眼底。这是一座平平无奇的普通民宅,前后两进,还没有楚家的溪客书坊大。前院自然住的是管家和下人。后院静悄悄的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但是却空无一人。
青檀轻飘飘落到庭院里,先进了李虚白的书房。她亮起火折子,看到屋内摆设,略感意外。
李虚白的相貌和做派,极像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人,可这书房简单到有些离谱,甚至不如江进酒的书房雅致周全,连张琴都没有。老实说,他那双手不抚琴真是可惜了。
更奇怪的是,书案下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青檀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刨子,刻刀,锤子,凿子。难道他平素的爱好是做木工?
书架上并无经史子集,全是一水的医书药典。甚至还有一些旁门左道的书册,记录各种江湖秘方,即便青檀不通医术,打眼一看也感觉有些秘方纯属胡诌八扯。
房间里并无密室,也无暗道。青檀又走进他的卧室,这里和书房一个风格,简朴到了极致。屋内最为精致的家具,便是放在床头的一张紫檀小柜,雕龙刻凤,看上去很精美。
柜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木盒,里面有数枚银针。奇怪,他为何要把银针放在床边,难道夜晚在自己身上练针?还有,为何不盖上盖子?看他平素做派,是个极为精细认真的人,每次都会把药箱整理得井井有条。
青檀又打开紫檀柜的下面四重抽屉,里面放置的竟然全是小香山的膏脂。
她好笑又好气,这男人可真是臭美。难道晚上入睡前,要全身都涂抹不成?竟然备了这么多。床上一无所获,唯一的发现,大约就是,李虚白和“臭男人”三个字不沾边。枕头和被褥都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青檀怀着一缕“自己是个粗糙女郎”的感慨,目光投向最后一个没有查看的地方,衣柜。
奇怪的是,衣柜居然上了锁。青檀立刻来了兴致,衣柜里到底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没有钥匙,也难不倒她。她抽出头上的发钗,轻轻捅进锁眼里。
就在这时,突然衣柜边的窗户上响起一声尖锐的叫声,像是一声变了调子的鸟鸣。
青檀心里一惊,下意识地侧目看向窗户,就在她偏头之际,从锁右侧弹伸出一把张开的齿牙铐,锋利的齿牙快速合拢,眼看就要铐住她的手腕。
幸好青檀身法极快,往后一闪,方才险险避开,虽然手腕没被烤住,锋利的齿牙却在她手背上刮过一道齿痕,而她手里的那把发钗也被卡在了齿轮里。
门外传过凌乱的脚步声和大声呼叫:“快快,主人房间里进了贼。”
青檀立刻飞速离开房间,跃上屋脊,藏身在阴影里,片刻工夫,常笑提着刀带着几个下人冲进了李虚白的房间。很快,后院的几个房间都亮起灯,甚至青檀曾经待过的那间客房。
常笑守在李虚白卧房门口,让下人们把挨个房间都搜一遍。
青檀想要伺机回屋里把发钗取回来,可众人搜完后院的房间,常笑依旧寸步不离李虚白的卧房,直到蓬莱扶着李虚白,从前院走了进来。
江进酒刻意准备的酒宴已经散了。
常笑连忙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主人喝多了?”
蓬莱不满道:“是啊,楚女郎的师父和师兄是千杯不倒的江湖人士,郎君平素不饮酒,逢年过节浅酌两口,那是他们的对手啊。”
常笑压低声道:“方才有人来过主人屋里,铜雀示警,我带人来晚了一步,没抓到人。”
蓬莱吃惊地“啊”了一声,不解道:“郎君这里有什么好偷的。”
常笑交代:“主人喝醉了酒,你今晚上陪着主人,不可大意。我去给主人弄一碗醒酒汤来。”
李虚白摆摆手:“我没醉。”
常笑也不和他争辩,只管去前头给他弄醒酒汤。
青檀在高处留神细看,李虚白被蓬莱扶进房间时,脚被门槛绊了一下,不大像是装醉。
只是青檀谨慎心细,加之行走江湖见多了装醉的人,李虚白的酒量虽然有蓬莱侧面作证,但她还是不能完全确定是真醉。
蓬莱把李虚白扶到床上,替他去了鞋袜和外袍。李虚白身着宽松的白色内袍,抬手懒洋洋地指了指衣柜:“上面是什么东西?”
蓬莱走到衣柜前,把卡在齿轮里的那只发钗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递给李虚白。
李虚白接过发钗,自言自语道:“是个女郎?”
“女飞贼?很少见啊。”蓬莱撇着嘴,啧啧道:“郎君这屋里一贫如洗的,除了郎君的美色,有什么可偷的。”
李虚白慵慵懒懒道:“看来是很穷,迫不得已才做贼,你看这发钗是最便宜的那种。”
青檀又好笑又好气,呸,我才不穷呢。
李虚白把发钗放在手里把玩,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那双平素静若深潭的双眸,仿若被一场美酒激活,风流璀璨,潋滟明亮。
有灯光映照,屋脊上的青檀,看他看得清楚分明。她忍不住微微心动,这张脸还真是对得起郎艳独绝这四个字。
不多时,常笑端来一碗醒酒汤,下人送来一盆热水。蓬莱先替他擦脸盥手,然后端起醒酒汤,舀了一勺要喂他。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李虚白坐起来,接过蓬莱手里的瓷碗。手端得不稳,洒出来一些汤汁在雪白的内袍上。
李虚白喝完把碗交给蓬莱,一低头看见白袍上的汤渍,便扯了腰带,脱掉了内袍。
青檀心口微跳,没想到今夜居然看到这一幅画面。嗯,身材不错,并不逊于那张脸。
此刻,她可以确定无疑,他是真的醉了,不然也不会如此豪放。她更为确定的是,他毫无武功,否则他若是察觉到对面屋顶上有人,以他的个性,打死也不会露出胸和腰给她看的。
青檀心想,发钗此刻再取回来,已经毫无意义。反正他已经见到了。只不过,那是街铺里最为普通寻常的一枚发钗,不值几个钱。他应该也不会想到是她吧?
她不再停留,翩然离开。
翌日辰时,李虚白准时来到书坊。青檀为了掩饰手背上的伤痕,一早就特意告诉林氏和莲波,手背是被江进酒的那只大白猫给抓了。
青檀以为李虚白见到她手背上的伤一定会过问,奇怪的是,他明明看见了却一声不吭。直到敷药结束,他收拾好药箱,这才郑重其事地开了口。
“不知二娘子昨夜可曾来过我家。”
青檀有点意外,他还挺直接啊?
她不动声色地问:“李大夫想说什么?”
李虚白扫了一眼她的手背:“你手背上的伤,是被我衣柜上的机关所抓的吧。”
青檀面不改色道:“是被我师父的猫抓的。”
“那二娘子的发钗为何会在我的衣柜上?”李虚白从袖子里拿出青檀的发钗,一副看你还怎么狡辩的神色。
青檀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李虚白语气笃定:“我见过。”
青檀嫣然一笑,眼波流转,脉脉含笑地问:“你这么关注我啊?连我戴过的发钗都记得?”
李虚白镇定严肃的表情开始出现裂纹,目光飘向一侧,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给你扎针敷药的时候,当然顺便就看见了你头发上的发饰和发钗。”
“好吧,我承认,昨夜我的确是去了你家。”
李虚白的目光又飘了回来,含着一些惊讶,仿佛没想到她会痛痛快快承认。
青檀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我对李大夫一见钟情,奈何李大夫对我敬而远之。话本里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为何到了我这里就行不通?”
一席话把李虚白手里的发钗都吓掉了,俊美的脸上迅速布满了红晕。
青檀含情脉脉地盯着他,说出虎狼之词:“师父说请你喝酒,我想索性不如趁你酒醉了,生米煮成熟饭。”
什么!李虚白震惊到仿佛呼吸都停了片刻,瞬即脸色通红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这副神色慌乱、手足无措的样子,看着真是好玩极了。
就在青檀以为已经顺利把这关糊弄过去的时候,李虚白居然抬起红彤彤的脸,鼓起勇气说了句:“我不信。”
“你不信?”青檀轻移莲步,走到他面前,李虚白脸色绯红地往后避让:“你,要干什么?”
“让你信我啊。”青檀突然伸手扯住他的腰带,往自己身前一带,然后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啄。
李虚白脸色通红地望着她,浑身僵硬得像是被点了穴。
“李大夫,你现在信了吗?”青檀故意用含情脉脉的目光打量他,“不信的话,我……”
李虚白立刻投降:“我信。”
青檀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酸溜溜道:“我娘说你阖府上下没有一个女婢,该不会是金屋藏娇,把她藏在衣柜里吧?”
“没有。”
青檀哼了一声,故意道:“我不信。那你为什么要锁着衣柜,还设了机关?”
“衣柜里藏着一些百年难遇的珍贵药材,还有一些秘方秘籍。”
“原来如此。机关是李大夫亲自做的吗?”
“不是。”
“那是从哪里来的?”
“京城买来的。”
“那你陪我去一趟京城,我也要买个一模一样的。”
李虚白弱弱地反抗:“我,我不想去。”
青檀嫣然一笑,有点无赖道:“你不去的话,就把你的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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