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回 是非善恶谁评说

　　只说那个倒霉催的新郎官杨树玉挨一刀不算，凭空里又被插了一刀，这一下可真是能要他的命了。

周围的人再也不敢上前去献殷勤。就连杨大少爷都再次被吓傻，手里的鞭子掉落都没感觉，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老爹，两条腿战战兢兢，再也没了刚才的凶狠和狰狞。

这个时候的杨树玉已经意识到，他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了，脑子里不由得一片空白，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而忽然，他又看向了章秋谷的方向，眼睛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手微微地抬起来。

章秋谷也看着他，举步要上前，宋叔一把拉住他摇头，章秋谷轻语：“无碍。”很坚定地走到杨树玉的身边半蹲下来，迅速地在他身上连连点击穴位，出血便减轻了一些。伸手扶着杨树玉，孤雁便也起身退后，他明白，这个时候，杨树玉必然是有话要和这个“新娘子”说的。

宋叔等人上前围拢过来，将章秋谷和杨树玉护在中心。

杨树玉看着章秋谷，眼神殷切，眼中似乎还泛着渴望和柔情。

章秋谷心中微微一叹，举步上前，连连点穴，暂时帮他止了血。

褚强在一旁看着，心里就是一个激灵，生怕这个来历不明的“新娘子”真的有什么手段将杨树玉给救活了。不行，还要再刺激杨树玉一下！他急忙看向自己的媳妇。

此时的褚夫人正混在平台下方的人群中，见夫君给她打手势，她便悄然地退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抬起手臂……

那个正在发傻发愣的杨大少爷，突然就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一直短箭射中了脑袋，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是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个恶魔，刚才还是拿着他的鞭子耀武扬威，转瞬间就嗝屁呜呼哀哉了。

又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这次，吃瓜群众已经没心情在看戏了，危险就在自己的身边，大家都不知道凶手是谁，看身边的人都像凶手！一霎时，人群就炸开了锅，有往大门外跑的，有钻桌子的，有吓尿的。今天这一出出血腥的场面，把人吓尿一点都不为过。

而恰在这个时候，又是一只袖箭却是直奔章秋谷的脑袋而来！

而几乎在那袖箭飞出的瞬间，三声枪声响起，一枪打飞了袖箭，两枪正中射箭人的脑袋，鲜血飞溅开来，周围又是一阵惊恐至极的尖叫声和乱哄哄的躲避逃跑声。现场已经混乱到了极点。就连杨府的护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搞得懵逼，不知如何是好。有几个护卫甚至吓得直接往后院跑去，这是要当逃兵的节奏了。

这三枪，分别是章秋谷，宋叔和一个狙击手射出的。

在褚夫人发出第一个袖箭的时候，章秋谷和宋叔就已经掏出了手枪，在她发出第二只袖箭时，宋叔的抢迎面将那只箭打飞，而章秋谷的抢直中她的眉心。

褚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搞蒙了，随即反应过来就是一声凄厉的大叫，直奔他媳妇扑去，不过半路上却又突然折返回来扑向章秋谷，眼珠子通红地喊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

只是还没等他近前，隐在人群中的银九和田喆就拦住了他，二打一，虽然褚强的拳脚功夫也不错，但是终究是不能与受过专业特训的人相比，没几下就落了下风。

褚强大喊道：“兄弟们动手！”

隐藏在人群中的人迅速动了起来，纷纷拿出隐藏的兵器冲了上来。那个时侯，枪还没有普及，这帮土匪也就有些土造的猎枪之类，那种笨家伙自然无法带入婚礼现场，所以大家还都是冷兵器作战。而宋叔几人的枪，就越发显得震撼人心，孤雁等拿下匪首已经被吓得不敢动了。

银九在田喆的配合下，终于瞄准机会将褚强制住，抢抵在了褚强的太阳穴，冷冷地喝道：“谁再敢动，试试是你们的刀快，还是我的抢快！”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枪响，一个正要偷袭的褚强的手下，在银九的身后应声而倒。

人们顺着枪声的方向看去，终于发现隐在一颗茂密的大树上的人，此时他已经不再隐藏，将身上、头上覆盖的树叶子衣服扒拉掉，得意地看着院子里的众人，还不忘做了个鬼脸。

这一下，谁都不敢动了。他们不知道，暗处还藏了多少人。他们这些人活生生的都是人家的靶子呀。

孤雁看着自家的老二，看着着混乱的场面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指着被压制的老二说不出话。今天对他的刺激太大了，他已经消化不能。平缓了一下气息终于痛心疾首地说道：“老二，你怎么能？你糊涂！你糊涂啊！”

褚强一双冰冷的眸子看着自己这个所谓的大哥，他跟随多年的老大，冷冷地道：“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我跟随你多年，为你立下汗马功劳，可是你呢？你什么时候为我考虑过？那不是你的儿子，仇恨没有加在你的身上，你自然不痛。你劝我忍，可是要我忍到什么时候？啊？你告诉我，我要忍到什么时候？你说呀！”

孤雁哑口无言。忍到什么时候？自然是一辈子了。可是，他不能这么说，他只能是从一些不痛不痒的地方安抚这个还有利用价值的二弟，给他请名医，在一些无伤大局的地方给杨树玉添点堵。可是杀了杨树玉报仇，这个他绝对不能允许。而如今，他看着躺在章秋谷怀里的杨树玉，很迷茫，他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办。

杨树玉脸色惨白，气息奄奄地冷眼看着着一切。褚强为何要杀他，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理睬；他的儿子死了，他也没有心情去悲痛了。他又看向自己的护卫统领，下了他这辈子最后的一道命令：“全部杀掉！”他死了，也要拉上这些人给他垫背！

护卫统领有些迟疑，全杀了？

大势已去。

人都是有其势利的一面，看着自己已经奄奄一息，不可能东山再起了，杨家是彻底地倒了，他的命令也没人听了。

宋叔一双冰冷的眸子看向护卫统领，眼中含着满满的警告！抬手冲着天空打了一枪。

护卫打了个激灵，更加不敢妄动了。他是看出来了，这里面最牛逼的，应该是这个来路不明，神秘莫测的“新夫人”！这些人不知道什么目的，暗处也不知道有什么力量，但看眼前暴露出来的，就不是他能招惹的，何况眼看着杨府已经毁了，他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的好！

那几个土匪此时已经看出了事态的失控，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呼啦啦地，这些个土匪纷纷拔出自己的武器，冲着门外跑去，至于碍事的，管你谁是谁，挡我者死！

只是还没等他们冲到大门口，县太爷带着众多的官兵呼啦啦地闯了进来，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一场混战开始。

不过这时候已经和章秋谷他们没关系了，他们的人全部都撤到了章秋谷的身边，各自站位守护着。

而大堂里那些打杂的下人，在动乱刚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跑了个精光了。看热闹，别开玩笑了，看这些大佬的热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有些下人已经跑回自己的住处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甚至还有想混水摸鱼的。

所以，章秋谷他们是在吸引所有人的眼球，局势稳定的时候救人质，而不是在动乱的时候救。乱中取胜，也不是万能的，要看时局，看事态。

这里边最高兴的莫过于县太爷了，剿匪那边传来捷报，而这边也已经控制住局面，自己的泼天政绩，那是妥妥的了！

杨树玉冷眼看着这一切，县太爷带着官兵围府，他便已经明白，今天乃是一个局中局。

章秋谷无奈地看着杨树玉，轻声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伤口的血又多了。所谓点穴止血，不过是通过刺激穴位引起肌肉和血管痉挛，减少出血，等痉挛过去，那血该咋出还咋出。

他看着章秋谷，伸手要握章秋谷的手。自从与章秋谷相识这段时间，他一直想拉拉心上人那晶莹如玉的手，只是一直都未曾得偿所愿。

这一次，章秋谷没有避开，而是主动握住杨树玉的手。

杨树玉的眼中泛起了柔光，一切都是浮云，一切都已经不重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有自己最心爱之人相陪，甚至，能死在自己心爱之人的怀里，他，圆满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魅影”的身份，但是，他不介意，他只要这个人还是魅影就好。

他的气息已经极其微弱了，弱不可闻的低声说道：“你，是魅影吗？”

章秋谷看着这样的杨树玉，心中五味杂陈。按着以前的设计，他最后要对这个大魔头揭开真相，让他在绝望痛苦中死去，为那些枉死的冤魂出口气！

可是，在杨树玉替他挡刀的那一刻，他心软了！

“我，是魅影！”还是没有说出真相，他，不忍！

杨树玉笑了，这一刻的他，褪去了凶狠冷酷，褪去了残暴嗜血，脸上的淡泊宁静，竟然为这张惨白的脸，凭添了一种凄美。杨树玉长得很是英俊，不然也不会让王玉颖痴迷到疯狂变态的地步。他虚弱地笑着，这一刻的眼神是纯净的，柔情的：“那就好。谢谢！咳咳咳！”接连地咳出了几大口血，鲜血浸染了章秋谷的衣服，章秋谷没有在意，连忙又给他点穴。

杨树玉无力地握住章秋谷的手，制止他的动作：“不。”又呕了几口血，喘息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下辈子，我会，咳咳，干干净净，我会去，找你，保护你。”

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却如闷雷敲在了章秋谷的心里。握着杨树玉的手紧了紧，想了想还是说道，“好，下辈子，我们做好兄弟！”

杨树玉的手已经很无力，眼睛也已经暗淡无光，只是看着章秋谷，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能说出口，身体松软了下去，眼睛也缓缓地闭上，嘴角还带着笑意。

他，没有遗憾，在这一刻，他知足了！

章秋谷抱着他，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将他身上的刀一一取下，将他放平，缓缓取下胸前那个刺眼的红花，那上边已经浸满了鲜血。他将杨树玉的衣服整理了一下，看着他含笑的面容，说了句：“好！”缓缓地起身，往台下走去。

没有人知道，这个“好”是什么意思。

走到县太爷身旁，轻声说道：“和他的家人葬在一起，给他个体面吧。”

县太爷连忙点头答应。

章秋谷没再说什么，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带着自己的人悉数撤走。

宋叔临走的时候，给了二当家一枪，打爆了他的头。小主子可以心软，但是他不行，他不能留下隐患！

一场惊世骇俗的婚礼，却是这般凄惨地结束了，章秋谷离去的背影，在阳光中竟然有种索然的感觉。

无疑，杨树玉是个大魔头，他对这个世界给予了最大的恶，但是，他却把自己全部的善都给了一个人！如果，这是一个能够继续下去的故事，善与恶，对与错，又该如何？且待后人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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