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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回 笔做袖箭巧传书


  且说章秋谷闲得无聊,来找陆仲文。两个闲人吃饱喝足了,自然开始玩乐项目了。玩儿啥呢?打牌!只是到哪里找牌友?

两个人正在踌躇要请什么客人,忽然听到楼下的伙计叫了一声:“客人上来!”

楼梯上脚步声由远及近,走进一个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方小松。

方小松出城之后,先到高桂宝院中,晓得章秋谷已经去过,便想着他找不到自己,大概是到王小宝家去寻陆仲文了,所以急急的赶来。

陆仲文见了方小松,大喜道:“我们正要请客打牌,你来得正好,现在三缺一,只要再请一个客人便可成局了。”

陆仲文说罢想了一想,便取过一张请客票来,到石路长安客栈去请宋子英。

伙计去了不多一会,宋子英就来了,彼此寒暄了几句,大家便入位扳庄。宋子英问陆仲文多少底码。

陆仲文道:“我们哥几个就是玩儿个乐子,寻个消遣罢了,谁还想赢钱不成?不过底码打得太小了也没有什么意思,我看打二十块底二四,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你们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听了点头道好。

扳好了庄,定了座位,便打起牌来。

碰了几付,章秋谷的牌运甚好,连和了几付大牌。及至碰完结账,方小松没有进出,陆仲文输了二十元,宋子英大输,输了四十余元,大多是章秋谷一人赢的,给了八块和钱,其余的一齐收下。

章秋谷和陆仲文等在王小宝家玩儿了一会儿,差不多已经有七点多钟,侍女们摆上饭菜碗筷等,王小宝过来斟了一巡酒,陪着坐在旁边,四人谈谈说说,甚是投机。

那宋子英的应酬甚好,谈笑生风,几个人愈发觉得相处融洽,很是投缘。

宋子英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陆仲文道:“前几天我托你的事情怎么样了?昨天接到一封来信,我那舍亲已经进京引见,只要办完了正事,便会立马动身到苏州,先派了他家里的一个账房来这里打前站,只怕差不多快要到了。你那边的事可有什么眉目吗?”

陆仲文皱皱眉头和宋子英说道:“我已经替你问过几家,都没成。我哪有功夫给你跑这事,要不我再去托别人问问。”说着便回过头来向章秋谷、方小松二人说道:“子英兄的亲戚邹介卿,是安徽有名的富户,现在捐了个候补道,已经分发江苏,引见之后就要出来到省,要在城内买一所大些的住房,不在乎房价。子英兄几次托我帮他寻找,我最近太忙,实在没工夫,你们可晓得哪里有出卖的住房么?”

章秋谷听了接口道:“若说住房,贡春树就有好几所房子,有大的,也有小的,只是不知道他可肯出卖,这却要与他商量。”

宋子英听了大喜,连忙站起来朝着章秋谷深深一揖道:“春树兄当真有房子,那可太好了,只是还要秋谷兄费心,和他商量商量。”

章秋谷连称不敢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无需这般多礼,我回去问他就是。”

宋子英又谆谆嘱咐了一番。

章秋谷因为记挂着贡春树的事情,不知道他在船上怎么样了,便辞别了三人先自走了。

到得船上,见贡春树伏在船上假寐,章秋谷唤了他一声,贡春树惊慌失措的跳起身来,见是章秋谷回来,方才坐下。

章秋谷问贡春树可曾看见那两间水阁开过楼窗,贡春树摇头叹道:“我在船头上等了半天,望得眼睛都有些酸溜溜的,哪里见她开过窗户,连人声都都没听到一丝,不会是上了那妇人的当吧?”

章秋谷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是假是真,姑且试一试吧。”一面说着,一面掏出表来看,已经是夜里十点十五分,章秋谷便取一张信笺铺在桌上,提起笔来不知要写什么。忽然想到什么问贡春树道:“坏了,坏了,程小姐可是识字?”

贡春树道:“尚还认得几个字儿,就是粗浅些的小说或是信札,也都懂得意思。”

章秋谷喜道:“这就好。若是一个不识字的,便又要另想法子了。”说罢,取过笔来向笺纸上一挥而就,写了几个字。

贡春树倚在案头,看他写的是“春树到,明早十点”。

贡春树迟疑道:“咋不写得明白些,为何要这般含混?”

章秋谷一指头点在贡春树的脑门上:“你这个人真是糊涂!这不过是预先问个信儿,我自己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若依着你的意思,写些私情话,万一射到楼中被旁人拾去,那还了得吗?我只写这几个字儿,即使被旁人拾去,也想不出这里头有什么机关,你还嫌我写得少吗?”

几句话说得贡春树又羞又喜,暗想秋谷这人真是精明,此番让他帮忙,果然是对的。

只见章秋谷把方才写好的信笺,折了成纸条,取一条麻线,结结实实的扎在笔梗中间,招手叫贡春树一起走出舱去。

贡春树随后出来,到船头上。

正是七月中旬的时候,玉宇无尘,银河倒影;纤云四卷,清风吹空。一轮明月高高的挂在天中,照得水面上十分澄澈,万籁无声。

章秋谷举头仰望,见那上面的楼窗依然紧闭,月光照着,好像里面隐隐有灯火。

章秋谷把袖箭拿在手中,又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见窗户是用竹纸糊在外边的。

章秋谷走到船边,离开数步,瞄准了位置,用力甩开臂膀发了一箭。只听得“呼”的一声,那支袖箭竟穿过楼窗进入里面去了。

章秋谷大喜,贡春树倒是吃了一惊,低低的赞了几声“好箭“。

章秋谷见那支袖箭已经穿入楼窗进了屋内,便同贡春树两人在船上坐了一会。

冷露无声,西风拂面,虽是盛夏天气,夜间却也有些凉回枕簟,露冷罗衣的光景,便拉着贡春树进去睡了。

贡春树睡在床上,万千思绪,这一夜又不知转了多少念头。好容易盼到天明,叫醒了章秋谷一同起来,吃过点心,说些闲话。

差不多十点钟,章秋谷又取了一张信笺写了几笔,却不许贡春树看,只叫他到船头上去等候。一面仍旧折成纸条,又寻了一枝笔,依旧如法炮制,拿在手中,走出船头站定,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上面的楼窗。

不多一会,果然只听得“呀”的一声,楼窗开了一扇。

章秋谷眼力甚好,就看见一个丽人,腰肢袅娜,骨格轻盈;眼含秋水之波,眉锁春山之愁;云鬟半卸,脂粉不施,娇怯怯的倚在楼窗向着下边张望。脸上好像带着几分病态,越发显得弱不胜衣;更兼泪眼惺忪,愁容寂寞,那一付带病含愁的娇态煞是动人,仿佛是一树带雨梨花,娇柔欲坠。

章秋谷见了暗暗喝彩,怪不得贡春树这般着急,果然面貌不差。

那丽人开了楼窗,探出半身往下看时,恰恰和贡春树打了一个照面,一时又惊又喜,心上五味杂陈,一时间酸甜苦辣咸,忧思悲恐惊,真是千言万语,一言难尽。

一个楼上,一个船头,彼此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默默无语两眼泪。

正在彼此两两相看,两两无言时,章秋谷猛然把贡春树推开数步。

贡春树刚刚回过头来,只见章秋谷翻身舒臂,轻轻的把右手一扬,听得“呼”的一声,章秋谷手内的一枝袖箭就飞入楼上窗中,在程小姐耳边擦过。

程小姐大吃一惊,一连倒退几步,几乎要跌倒。

章秋谷就拉着贡春树走进舱中去了。

程小姐定一定神,这才看清那飞进来的是什么东西。只见是一支水笔,套着一个白铜笔管,有一个红纸条系在中间,和昨天拾到的那个差不多。

程小姐连忙拾起,拆开看时,见上面写得明明白白的,叫她怎样脱身,如何走法,自然有人在下边接应,叫她不用心慌。

程小姐看了虽然欢喜,却终究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不免有些胆战心惊,只得大着胆子,硬了头皮,悄悄的收拾了一番。喜得是程小姐被父母锁在后楼,就是送饭,也是在隔壁开了个一尺见方的小门,叫人传递的。这两间屋内,就没有人来,所以还是很有空子可钻的。

直等到晚上十一点钟,月明如水,照进纱窗。

程小姐打开楼窗。月光之下,便看见贡春树立在船头,章秋谷立在贡春树身后。船头上放了一张茶几,茶几上边又叠了两张椅子,就和楼窗的高度差不多,刚好够一个人站在上面接住她。

程小姐见他们已经准备好,满心欢喜,便大了胆子,把两条绉纱接在一起,一头系在自己腰间,一头系在楼窗柱上,系得十分结实。

章秋谷在船头上看见,示意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开始了,便叫贡春树站在椅子上接应。

还真是难为咱们的男猪脚了,想出这么一出夜盗红绡的戏码。不过人偷出来就万事大吉的吗?非也非也,好戏还在后面,继续看下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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