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回 俏优伶巧舌如簧
且说贝太史被老婆大人的燎原怒火给烧得心惊胆颤,只得依着老婆的意思给朱臬台写信求情,放了自己的绿帽子。而朱臬台因为给豪门解决了麻烦,心里正美着,觉得可以捞一票大大的好处了。却不曾想看了贝太史的信,就是心头冒火,老子辛辛苦苦的抓了给你戴绿帽子的罪魁祸首,你不感恩不说,还要捞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笑的事。感情本官费了半天劲儿,都是吃力不讨好了。哼哼,既然如此,现在就不是给你出气的事,而是给我自己出这口窝囊气!这回还杠上了,谁来说情都不好使了!
朱臬台冷笑一声,问道:“这霍春荣的案情,你家大人真不知道这个中曲折吗?”
下人回道:“小的主人刚从上海回来,实在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求大人开恩准他取保,小的主人就感激不尽了。”
朱臬台一声冷嗤,对下人说:“你回去上复你们贵上,这霍春荣是抚台下的命令,不干我的事,况且犯的案情十分暖昧,你们贵上管不了这事。”
贝太史听了下人的回话,尚在沉吟,贝夫人就惊得手足如冰,花容失色,急忙向贝太史道;“他这么说,是不是觉得写信给他不够诚意,你最好直接去拜会他,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者再写封信给那抚台,看在我爹的面子,想是还有周旋的余地。不然像咱们这样人家,连一个戏子都保不下来,岂不是惹人笑话么?”
贝太史听了贝夫人那全世界都得围着她转的理所当然,一厢情愿的话,虽然心中很不愿意,但又不敢推辞。那个年代,戏子是被称为下九流的,一个豪门贵族,居然几次三番的出面保一个戏子,本身就很掉面子了,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不过他不敢这样反驳自己的老婆大人,只得说道:“这个抚台我和他没来往,写信去也是枉然,还是朱臬台和我的交情还好,或者到他那里问个明白,和他商议一个法子。只要是朱臬台答应了,叫他取保,料想抚台也没有什么不肯的。你看如何?”
贝夫人听见丈夫肯去,又欢喜起来,立刻替他取出衣冠,亲手给他穿戴上。这又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把贝太史惊喜得手足无措,感动莫名起来,觉得帮老婆去捞那个给他戴绿帽子的糟心玩意儿,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这贝太史的脑回路,也真是奇葩得无语,也难怪老婆玩儿他跟玩儿小哈巴狗一般,稍稍给点好吃的,就能让他赴汤蹈火,肉袒面缚,连去捞自己的绿帽子都能这么不辞辛苦,伴风搭雨了。
贝太史被老婆一顿衣冠武装整齐,连推带搡地塞进轿子,抬出了太史府。不料轿子到了臬台衙门,投进去贴子,隔了半天也没人搭理他。
贝太史呆呆的坐在轿内,等得好不心焦。这大太阳地儿的,傻呆呆地杵在臬台衙门的门口,周围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指指点点。当然,最近高居热点新闻榜首的贝太史府,又要有新闻爆出:乌龟不辞辛劳,顶着烈日炎炎,去衙门捞自己的绿帽子,这首家报道,谁不想要!
贝太史又等了好一会,方见一个差人拿着名贴慢吞吞的走了出来,走到轿子面前说声“挡驾”,请一个安。
贝太史十分疑惑,连忙把来的差人叫住问他大人为什么不见自己。
那差人看着贝太史,嘻笑了一声答道:“大人有公事,不能见客。”说了这一句,竟自走了进去。
贝太史见了这般光景,知道是不成的了,只得回来向贝夫人说了情况。
贝夫人也无计可施,只是和自己的女儿哀哀戚戚的默默无语两眼泪。
贝太史看在眼里,心中却不知道是个啥滋味。自己的老婆女儿,为了一个倒霉男人伤心流泪,如果自己有事,他们会流泪吗?想起自己罢官归来,老婆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女儿不冷不热的冷淡态度,贝太史心中忽然一股挫败感和凄凉感汹涌而来,竟然有不可阻挡之势,默默的掉头离开。
家,是这样的吗?
贝夫人才不管贝太史去哪里,心情如何,他现在没用了,就更不会放在心上。想了一天,忽然想出了一个主意,心中大喜。
那个男人真是窝囊,啥都指望不上,还得靠自己……的老爹,老爹如今在军机处,声名赫奕,只要打个电报给他,请他在京里给江苏巡抚下个最高指示,那个巡抚岂敢不从!外省督抚一个个的都要巴结军机处的人,就是一个军机处的小文秘,他也不敢得罪,何况他父亲做了十年相国,权势滔天,跺跺脚地球都得抖三抖的超重量级大佬,还有她爹办不到的事情吗?
想定了主意,贝夫人便逼着贝太史给她拟了一个极长的电稿,约有二百多字,极尽谎言哄骗之能事。别看电报贵得按字数收银子,但是人家有钱任性!
当下拟好了电报,叫下人到电报局发了一个加急电报,这一个电报就花了一百四五十块钱,立马发了出去。
这一手,连电报局的人都给惊到了。什么叫任性?对面的吃瓜群众看过来,看过来,看看这位官二代加豪门贵妇就知道了。
贝夫人自从发了这个电报,指望余中堂听了她的话,能下个指示给苏州抚台放出自己的心上人,盼望霍春荣不日便可放出狴犴,重圆绮梦。
哪知过了两天,余中堂来了回电,电报局翻好送了过来。
贝夫人见了余中堂的回电,心中大喜,只道霍春荣的事情有指望了。谁知拆开来一看,那电码端端正正的几个字:
事涉优伶,毋庸过问。
兜头一大缸冰水泼下,把个贝夫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把电报撕得粉碎,掼在地上,又把她父亲大骂特骂了一顿。
不过,事已至此,贝夫人也无可奈何,只得暗暗的叫人去看了霍春荣几次,花了好些银子买通狱卒照顾霍春荣,因此霍春荣虽然拘禁在牢狱里,倒也没吃多少苦。
霍春荣被差人拿去,在巡捕房关了一夜,工程局委员审问了一次,霍春荣自己也糊里糊涂的说不出为了什么事情。
工程局委员道:“你的事情本来是上头办的,我也不审问你了,把你押解到臬台那里,以后如何,端看你的远气了。”说着就叫廨差押下去,备了文书,将他押解到臬台衙门。
臬台朱竹君看了文书,也不提讯,把霍春荣发到元和县来,叫他问供。
元和县大老爷接到了臬台的公事不敢怠慢,立刻升堂,把霍春荣带上堂来。
那霍春荣到了县堂,跪在地下,不等县大老爷开口,先是高声问道:“小的究竟犯了什么罪,要朱大人这样的费尽心思?”
县大老爷见他这么强势,就是一肚子的火,把惊堂木一拍道:“你这个该死的恶棍,你引诱贝大人的妻女,夜宿人家,还说没有罪吗?本县看你还是好好的招了,免受刑罚。”
霍春荣见县大老爷这么个问法,胆子又放大了几分,定一定神,高声答道:“戏子唱戏为生,向来安分,不敢做这样的事情,求大老爷明鉴。”
县大老爷又拍着惊堂木道:“现在有真赃实据,你还要抵赖吗?”
霍春荣心中暗自嘀咕,事到如今,怎么都难逃这牢狱之灾,索性我强硬一些,看他能怎么样,左右还有贝夫人替我周旋,量也不会把我如何了。想着,便又提高了声音道:“大老爷既然说有真赃实据,请问大老爷可否拿出赃据呢?”
县大老爷又喝道:“你自己时常拿着什么扇袋、荷包的给人看,说是贝夫人母女亲手制作送给你的,难道还不算真赃实据吗?”
霍春荣听到此处,竟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满堂差役脸色都很是难看。
县大老爷又羞又怒,高声喝道:“你笑的什么!难道本县说错了吗?”
霍春荣笑了一会儿方才回道:“这荷包、扇袋,就算是凭据了吗?不瞒你大老爷说,戏子在京城里唱戏,那些王爷、中堂的太太、小姐们说戏子唱得好,时常叫到府中说说闲话,不算什么希奇。那些太太小姐们赏些小玩意儿,更没什么大不了的。大老爷说戏子引诱贝大人家的妻女,戏子唱戏为生,哪有这般大胆!不过是贝太太常到戏园看戏,贝大人又是个头等乡绅,太太点了戏子的戏,戏子不能不唱。贝太太给了打赏,戏子不能不上去谢赏。谢赏的时候,贝太太叫住戏子,问几句话,戏子不敢不应。贝太太一番好意,和戏子说句话,难道戏子就要推拒吗?至于大老爷说戏子夜宿人家就更没道理了,都是贝太太叫人来叫,戏子方敢进去。况且贝大人家是何等的规矩,那样的门墙,就凭着戏子这样一个人,里边没有招呼,就走进得进去吗?这样的事情,大老爷要说是戏子的罪名,戏子就是死也不服。大老爷尽管叫人到贝府上去打听,若有虚言,听凭大老爷怎生惩罚。”
霍春荣言辞凿凿的一番话,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贝夫人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好像与他无关一般。
看吧,演员的演技不仅要演啥像啥,还要有张绽放莲花的舌头,看把人家县大老爷给整没词儿了。县大老爷咋整?吃瓜群众先把瓜吃了,再继续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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