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回 脱衣秀惨遭扫黄
话说金观察等人在上林春番菜馆吃过了晚饭,便又一同到东门外天仙戏园来看戏。
《金钱豹》演完,就是青菊花《珍珠衫》。上场的那青菊花穿着一身艳服,婷婷袅袅的走到当场,生得骨肉停匀,丰神妍丽。比临风之玉树,粉面凝脂;同出水之芙渠,纤腰约素。好似那一朵彩云,慢慢的飞到台前一般。那态度神情,也不像什么男扮女妆,竟是逼真的一个大家闺秀!出得场来,流波四盼,很有些娇羞腼腆的神情。
章秋谷见了,先叫一声“好”,对着金观察等道:“这个青菊花很不错。依我看来,比那上海的什么高彩云、周凤林还要胜上一些。”一面说,一面看,看着那青菊花的做工也觉得甚是到家。
直到小陈长庚唱完了《奇冤报》,方才是女伶出场,尹鸿兰起着孔明出来。
章秋谷仔细看时,见她短短的身材,台容也不见得十分出色,唱功倒还没有什么,就是喉音低些。
章秋谷便有些意兴阑珊,回过头来握着云兰的手,低声的开始撩妹,也不去看那戏台上人家演员的卖力表演了。看戏和撩妹,显然后者更有吸引力。
一会儿的工夫,小菊英《烧骨记》唱过,就是冯洪月娥的《卖胭脂》。
刚刚出来戏房,就听得楼上楼下的人齐齐的喝一声彩,轰然震耳,倒把个章秋谷吓了一跳。
章秋谷在上海的时候也看过冯洪月娥的戏,觉得平平常常的,也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如今见了冯洪月娥,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觉得还是和从前差不多。面貌本就平常,唱功又不见得有多好,只有那一对眼睛生得水汪汪的,横波一顾,剪水双清,着实有些勾魂摄魄的魔力。
章秋谷看了暗想:“虽然一双眼睛生得好些,却究竟不是全才,唱功、做功也都很是平常,为什么天津地方的人要这般赏识她?”想着,又留意看她的做功,觉得似乎比以前的确做得老道些。
谁知道这个冯洪月娥做到“买脂调戏”的一场,竟当真和那小生动手动脚,两个人滚作一团,更是眉目之间隐隐的做出许多荡态,只听得楼上楼下一片喝彩声。
章秋谷本来最不喜欢看的就是这些淫戏,如今见冯洪月娥做出这般模样,不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直竖起来,别过了头不去看她,口中嫌弃地说道:“该死!该死!怎么竟做出这般样子来,真是一点儿廉耻都不顾了!”
金观察等人看了也说表演得太过了些,未免败坏风俗。
只把一个云兰看得面红耳赤,低着个头,抬都抬不起来,拉着章秋谷的手,口中说道:“伤风败俗,放浪形骸,不知道她怎么有脸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得出来。”
章秋谷却突然附在云兰的耳边悄声说道:“你不要说他放浪,等会儿我们两个人也去串一下子给众人看看,如何?”
云兰打了章秋谷一下道:“我可不会做出这般的怪样子,还是请你一个人去串吧。”说着忍不住一笑,脸上更红起来。
章秋谷正和云兰说笑,忽然又听得那些看客齐齐的喝起采来。
章秋谷连忙看时,只见冯洪月娥直接就跳起了脱衣舞。别说人家古人惯会羞涩,保守,看见没,人家开放大胆起来,那也是很前卫的。
只见冯洪月娥索性把上身的一件纱衫脱了下来,胸前只扎着一个粉霞色西纱抹胸,衬着高高的两个鸡头,嫩嫩的一双玉臂。口中咬着一方手帕,歪着个头,斜着个身体,软软的全身都倚在了那个小生的肩上,好似没有骨头了一般。鬓发惺忪,髻鬟斜亸,两只星眼半开半合的,那一种的荡漾浪态,真就是现代人吃灰都赶不及的。
这个时候,不要说引得那班听戏的人人人心动,个个神摇,就是章秋谷这样一个曾经沧海,久历风雨的人,也不由得被钩得小玻璃心荡漾起来,那一波波荡漾开的高压电大招,虽然不是专门送给他的,但是他很不幸,不对,是很幸运地中招了。
云兰坐在章秋谷背后,也有些杏眼微饧,香津频咽。耳中只听得一片喝彩的声音,好似那四面洪钟,八面雷霆,直震得人头昏脑胀,两耳欲聋。
正在闹得沸反盈天之际,猛然就见外面走进几个人,分开众人,一直挤到台前。这几个人头上都戴着缨帽,脚下都穿著黑布快靴,好象衙门里头的差役一般。
众人见了都摸不着头路,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大家都眼睁睁地看着,洪钟熄了,雷霆也哑火了。
这几个人到了台前,向台上看了一看,便都蹬着台前的桌子跳上台来。
台上的人见了十分诧异,正要开口寻问时,说时迟,那时快,有一个为首的差人抢上一步,来到冯洪月娥身旁,“豁啷”的一声,袖管里头掏出一根铁练,呼的就向冯洪月娥头上套去。
冯洪月娥正在拼命卖弄风骚,卯足了精神释放大招,小钩子铺天盖地撒出去,正等着收网的时候,不提防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时间大惊失色。想要开口问时,却是被吓傻了,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台下那班听戏的人见了这般情形,大家都七嘴八舌地嚷个不停。开玩笑,大家正在沐浴着台上放的大招,等着自己被小钩子钩上呢,哪里跑出来这几个扫兴的家伙,不知道扫了人家的雅兴,等于断了人家的桃花运吗?那可是不共戴天的桃花仇。
就见那几个人取出一张访牌,向着台下的众人扬了一扬,大声说道:“我们是天津县沈大老爷手下的衙役。沈大老爷奉了天津府林大人的访牌,要立拘这个冯洪月娥到府听讯。我们是奉上差遣,概不由己,列位不要见怪。”说着便牵着冯洪月娥向戏房里走了进去。
好嘛,跳脱衣舞,被扫黄了。别以为人家古代法制不全,就允许宵小之辈钻空子,扫黄,人家一点都不含糊。台上刚脱了个外衫,官方就抡起大扫把呼了过来,比现代还神速。现在夜店的脱衣秀,比这个爆炸得多,也没见谁来扫一扫的。
金观察和章秋谷等人见冯洪月娥被天津县差役拿去,虽然吃了一惊,大家心上却甚是畅快。
章秋谷说:“拿得好,拿得好!若是任凭她一味的这般闹下去,没人管她,将来各处的戏馆都效尤起来,岂不是坏了民风嘛!”
金观察等听了,大家都点头称是。
只有云兰倒的大大的被惊吓到了,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拉着章秋谷的衣服几乎要哭出来。
章秋谷见她这般胆小,觉得甚是好笑,连忙安慰她道:“你不用害怕。他们拿的是冯洪月娥,与你有什么相干?”
云兰道:“我只是怕他也要来捉起我来,那可怎生是好?”
章秋谷笑道:“你好好的没有犯法,断没有什么人来捉你的,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云兰听了方才觉得放心,却还拉着章秋谷不放。
这一出戏本来是排在最后压轴的,如今这样一来,一霎时止鼓停锣,收场罢演。那一班听戏的人也都扫兴而归,就如潮水一般的拥出门外。
金观察见众人挤得利害,便招呼大家索性停一会儿,等人少些再走,大家都依言坐下。
云兰趁势悄声和章秋谷说,要章秋谷送她回去。
章秋谷沉吟道:“今天时候不早了,差不多已经十二点钟。我明天还有要办的公事,明天晚上再去吧。”
云兰拿着章秋谷的手放在自己的胸间道:“你摸摸看,我的心跳得厉害,可要吓死我了,这般你还不肯送我的吗?”
章秋谷听了,果然把手去摸她胸膛时,果然心脏咚咚的跳得很快。不过,章秋谷这一摸,可不仅是摸的心脏,最重要的是,那手下的双峰腻玉,触手如酥,这一下,可不是高压电大招那般的隔空释放,而是实实在在的被电着了,那颗小玻璃心直接就要跳出来扑到美人身上。何况,云兰还在对他俊眼微饧,眉尖斜蹙,看着他的脸,欲言又止,眼神哀怨央求,然后,他的小玻璃心立马乖乖投降,点头如捣蒜,章秋谷便也只好点头答应,却又故意问道:“你叫我送你回去做什么事情?”
云兰把眼一瞟,佯嗔道:“别胡说八道的,我正烦呢!”
章秋谷道:“你既然这般说法,我也不必送你回去,省得你心上厌烦。我请个代庖的人送你回去,如何?”
云兰低声笑道:“你这是在挑我的差头呀!”
金观察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个人的样子,目送眉迎,若离若合,别有一种缠绵款曲的神情,暗想:他们两个人认得没有多少时候,怎么就要好到这个样儿了?真是奇怪。正在痴痴的看时,被余太守在肩上拍了一拍道:“他们两个人黏黏糊糊的,难道你也黏糊了不成?人都差不多散尽了,你们不走,等在这里做什么?”
金观察和章秋谷连忙看时,只见那些人果然都已经散得干干净净,便连忙都立起身来。
余太守看着云兰笑道:“你们有什么私密的话,等一会儿到床上去说不好吗?何必要这般性急,在戏馆里头做出这个样子来?”
云兰听了,红着脸咕噜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这张嘴,什么事到你嘴里都是变了味儿的。”
余太守虽然是江苏人,却从小生长在天津,不大懂得苏州话,听了云兰在那里咕噜,虽然听不明白,却知道一定是骂他的,对着云兰缩了缩头道:“你不要发急,我从此不再开口,如何?”
云兰听了一笑,也不理会他。
正是:桃花轻薄,荒凉洞口之春;柳絮颠狂,辜负东风之意。
看一场戏,却遇到了脱衣秀,只是才脱了一个外衫,人家才开始,大招还没完全释放出来,就被扫黄了,郁闷憋屈苦,别提了。不过,对此,人家男猪脚可是心折首肯,赞不绝口的。别看人家也是浪人一枚,但是人家还是有底线的,绝对不会在太阳公公面前表演大尺度桃花舞就是了。人家要表演,那也要……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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