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老耿家的会诊
赵喆说这话,其实有点讨好孙雨朦的成分,反正一切都是空头支票,这病人以后具体什么情况还不一定呢。
不过他这句话确实赢得了孙雨朦的刮目相看,眼神都温柔了许多。
苏望打断了他得意的遐想,推开院落大门带头走进去。
他前一天已经给老耿打过招呼,老耿在安平市的物业公司上班走不开,就辗转找到村里人,跑到家里给老伴儿传话。
老耿媳妇刘庆芝赶紧拖着跛脚迎出来,攥住苏望的手一个劲儿地道谢,听说来了两位大夫,都是省城大医院的,赶紧客气地让进堂屋,手忙脚乱地端茶倒水。
孙雨朦赶紧拦下她,说先进屋给小耿看看身体。
她掀开里屋的帘子,小耿躺在那张木架床上,目光空洞表情呆板,对来人也没什么反应。
床上盖着一床新被褥,显然刘庆芝之前已经给他擦洗过身子。崔山问了问情况,就直接掀开被子,上手检查下肢反应。
孙雨朦站在门口,侧头回避了一下,正听见赵喆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奥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怪不得这么眼熟!”
他见到小耿的模样,忽然对上号了。
像这样颅脑重创,外加瘫痪多年,慢慢自行好转的病例,他印象很深刻,一个多月前在微信上看过苏望发来的CT片子,也看过小耿的头部照片,当时就印象深刻。
甚至,他还动过念头,想要把小耿列入自己的科研课题,进行深入研究。
他转过身望着苏望:“这一路上你怎么也不说呢!咱见过呀……”
“你们认识?”孙雨朦吃了一惊,她怎么都没想到,两个毫无交集的人,两个都对她表露出感情的人,竟然之前就认识。
她忍不住担心,之前碍于希望赵喆给小耿做手术,就没有太拒绝他的关心和好意,结果让苏望都看到了,会不会让他胡思乱想?
苏望干咳着笑了笑:“咳咳,赵医生您这么厉害的人,每天见的人多,我哪好意思说您把我给我忘了呀!”
他这话暗藏了一点嘲讽,每个人听到耳中的想法不一样。
孙雨朦觉得这不是苏望平时的说话方式,其中夹枪带棒带着一丝火气。
赵喆因为还不知道苏望也在追求孙雨朦,加上他一贯的心高气傲,听起来就像是苏望这人不太会说话,就拍了拍他肩膀:“老弟你说得差点意思,我之前就觉得你眼熟,可看你全须全尾的,不像是病人,就没往咱在医院见过这方面想啊。”
他这话没带一个脏字,可苏望听得都不舒服。
孙雨朦听明白了,苏望看样子是瞒着自己,专门跑了一趟省立医院啊。
并且她还想到,苏望只是拿小耿当做挡箭牌,其实是专门去见赵喆的。
因为在那之前,她已经明摆着找老专家远程会诊过了,苏望根本没必要跑这一趟。
想明白这个环节,她忍不住白了苏望一眼,心里一阵不痛快。
苏望没注意到孙雨朦的表情,他注意力都放在赵喆身上,现在不能捅破关系硬顶,只是干笑:“还是赵医生敬业、专业,一听小耿的病情就想起来了。”
崔山从身上摸出一个小木槌,一点点检查着小耿的下肢反应,这时候已经检查完了,他直起腰来对屋里众人说:“我检查完了,赵大夫你再看看吧。”
赵喆检查了一下小耿的后脑勺,拿手电照射了眼睛看看反应,有尝试问了几个问题。
小耿的反应就像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看着这些陌生人,露出好奇又惊恐的表情,伸手挥舞着,又张嘴闭嘴找妈妈。
他又让刘庆芝演示了一下和小耿日常的交流,发现这个农村老太太很耐心,很温柔地和儿子交流,也给他擦拭身体按摩下肢等。
小耿可以略微坐起来,只是很费力,不知道如何安放两条残腿。
两位大夫相互看了看,崔山先开口道:“咱出去说吧。”
在外屋,崔山表情挺沉重:“大娘,孩子这两条腿都没有办法恢复了,我建议做截肢手术吧,这样没有了两条残腿拖累,他坐上轮椅还能出去逛逛。”
苏望皱了皱眉,追问道:“有没有安装义肢的可能?需要多少钱您说,我们好有个数。”
在许多新闻中,都有安装义肢实现生活自理的例子,他觉得和做轮椅相比,装上义肢对生活更方便。
崔山摇着头:“这不是钱的事情,病人的腰部以下都没有知觉,髋关节无法带动大腿,安装义肢也毫无意义呀。”
苏望听明白了,叹气道:“那就真没办法了。”
刘庆芝没听懂,见苏望说没办法,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您是说没法治了吗?”
“大娘,他说的不是没法治,是建议直接截去双腿,这样你以后照料他方便很多,还能让他坐轮椅出去晒晒太阳。”赵喆替崔山解释了一下。
看刘庆芝情绪稳定,他又说,从他的经验判断,小耿的智力还是有逐渐恢复的可能,说简单点就是脑子里有淤血,清理干净之后,有一定的几率恢复。
大脑是一个很复杂的组织,预后结果他不敢打包票,并且手术也有一定的风险,做不做还是要看他们家的决心。
刘庆芝抹了抹眼泪,很坚决地说:“我听您的,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治好了当然好,要是真……我们也不怪您。”
赵喆点了点头,告诉她还是要分开治疗,先做截肢手术。
他们四个年轻人商议着,替小耿做了决定,下周一就去安平市人民医院办个住院手续,崔山联系好当地大夫,前来主刀手术,至于当地医院的住院和康复费用,就需要老耿家自己负担。
苏望忙说没问题,需要多少钱他给。
他这话一出口,一屋子人都看过来,好奇这苏望和老耿到底什么关系,怎么这么上心他家的事情?
苏望尴尬一笑:“小耿已经加入了新农合,有了医保支持,费用不会太高。”
他们把事情安排好,就赶回林场吃午饭。
回去的路上,苏望给老耿打电话汇报好消息,这个仍在城里打工的小老头激动得不行,一个劲地说:“全凭你安排,谢谢谢谢了。”
回去的路上,孙雨朦仿佛变了个人,一句话都没和苏望说,就是苏望主动挑起话头,她也只是敷衍了点点头。
四个人看了老耿家里的困难光景,也都没什么谈天说地的兴致,各自想着心事回了林场。
下午的游览驼山,安排的第一站是琵琶湾西岸的百亩梨园。
梨花已经到了花期尾声,白色花瓣落了满地,与之前漫山遍野盛开的景象相比,多了几分凄婉。孙雨朦意兴阑珊地跟着走了走,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莫名地烦躁起来。
赵喆提议给她拍照,被她婉拒。
苏望看在眼里,没有半点开心得意,他大概也猜到了孙雨朦不开心的原因,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和孙雨朦解释一下,消除误会。
结果这姑娘也没给他机会,直接借口有事,要提前离开驼山。
赵喆趁机提出要搭车,跟孙雨朦一起回省城。
苏望郁闷地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心道:“这俩人一路上要说多少话,发生多少事情啊……”
他多么希望孙雨朦拒绝,就像刚刚拒绝自己那样干脆利落。
然而孙雨朦没有拒绝,两个人同董主任和“医无疾”的志愿者告别,坐进那辆红色嘉年华。
苏望跟着大家一起送到路边,他清晰地看到,孙雨朦那双明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带着几丝空洞与哀怨。
眼看着轿车消失在了盘山公路拐弯处,他的魂仿佛也跟着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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