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水浑才能摸鱼
眼前这个情绪激动的庞青山，是最合适的“点火人”，让他出面闹个大动静吧！
苏望之前的调查是孤军奋战，无论他去和老李套近乎，还是找范建冒充大老板，都是小打小闹，说好听点叫谨小慎微，其实只是取证，即使能破案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他已经等不及了，自从孙雨朦对他不理不睬之后，他每天晚上都要捧着她的照片，一个人唠唠叨叨说很多话。
他原本想等小耿做完手术，就立刻去省城找孙雨朦，把心里的话都掏出来，即使孙雨朦不接纳自己，那他也再无遗憾。
没想到精力又牵扯到偷树案上，线索是不等人的，如果不尽快解决这件事，等到了夏天几场大雨之后，长草过膝，那些现场都破坏掉，肯定会徒增许多麻烦。
苏望只希望尽快了解这件事，揪出林场“蛀虫”。
他的暗中调查已经走进死胡同，而对方的作案线索已经比较明了，不如直接捅出去。先把水搅浑，让隐藏在暗处的人惊慌失措，这样才能抓到大鱼。
他清点完树坑，挨个编号取证后，才回到瞭望台详细说这事。
从偶然看监控发现偷树案开始说起，把如何探访育苗基地，又如何给老李下圈套，至今仍然没有发现幕后主使等，他一股脑全给说了。
庞青山的想法是立刻去育苗基地，找老李讨要那些红松，有视频有照片，还有那些临时存放松树的土垒，一切都跑不了的。
苏望却摇头：“哪能这么简单！咱林场前些年出过内鬼，偷了好些树，我怀疑这种违法行为一直没有断过，这次一定要连根拔起才行！”
“那咱们应该怎么办？”
“这样，你先去找牛东生，他是工队长，有权力知道这件事。”
苏望的想法刚一出口，庞青山就大摇其头：“你坑我呢！要是让林场领导知道了，还不追究我们的管护责任？连挖十几棵树，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发现？”
“嘿，真是关心则乱，这件事你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责任，我看到的却是机会！”苏望举了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前阵子黄草岭毁林的案子你听说了吧？”
“工作的微信群里发了，大概知道一些。”
“那八十多棵树，被毁了一个多月才发现，林场可曾追究护林员的责任？”
“那倒是没听说。”
“不光没追究责任，还表扬他们工作认真，及时发现呢!”
“你是说，我主动汇报，也算功劳？”
“当然啦！你想啊，将来破了案论功行赏，一定是先说你先发现端倪，大家才能顺藤摸瓜揪出凶手啊！你的头功是跑不了啦，说不定林场领导从此就记住了你，没几天给你提成工队副队长呢！”
苏望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用后面的好处搅乱庞青山的思路，以掩盖自己不愿出头的目的。
庞青山听得上头，一拍大腿：“好！就按你说的办。呃，你具体说说怎么办？”
尽管将军岭上就他们俩人，苏望还是趴到他耳边，把自己的思路给说明白。
第二天一大早，牛东生就慌慌张张地爬上了将军岭。
他接到庞青山的消息，紧张得一宿没睡，思量再三还是压住了立刻上报的冲动，决定亲眼看一看现场才行。
庞青山只说这是自己巡山时偶然看到的，并没有提苏望的事情。
这是他俩之前商量好的，林场内部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手里的牌不可一把出尽。
牛东生在将军岭干了十七年，对这些树再熟悉不过，查明属实后立刻上报林区区长倪大明。
倪大明同样火急火燎地赶来现场，在实地查看之后，他阴沉着脸呵道：“十几棵树啊，不是小打小闹，你们两个人干什么吃的！”
庞青山表情一呆，心说：“这怎么和苏望判断的不一样？”
李金鑫耸了耸肩，两手一摊道：“领导，这事儿不赖我们，咱将军岭范围那么大，这地方又是山崖下面，从瞭望台上看不见，再说了，这树挖了也得运出山去，这一路上那么多瞭望台、检查站，谁看见了？”
“闭嘴！”他狡辩的话还没说完，倪大明已经吼起来：“王八犊子，你丢了树还有理了？”
他一边说还一边动手，大手拍到李金鑫的身上。
那李金鑫忙不迭地躲开：“多大点事，驼山漫山遍野的是树，少几棵树就跟少几根草一样，没人看得出来！昨天下了那场雨，草长起来盖住树坑就没事了。”
牛东生也开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分不清轻重呢，这树可都是国家的，是国有财产！”
“嘁，你们每年生炉子烧掉的，可比这些多得多吧！怎么没见你们心疼？要我说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了这档子事，咱将军岭还怎么评先进？”
李金鑫不屑一顾地踢飞一块石子，一屁股坐在山石上。
庞青山皱起眉头，他完全没想到李金鑫会提议遮掩这事。
这小子平时吊儿郎当的，整日嚷嚷着要努力进步，学苏望混到场部去当官，可从没半点认真工作的样子。
牛东生也不吭声了，李金鑫这个提议确实有点诱惑力。
年底要是评上先进，那可是真金白银的奖励。
将军岭以前年年都要占一个名额，直到去年发生了大火，安全生产项扣成了零分，才痛失这个荣誉。
如果今年又闹出树被偷的幺蛾子，那这荣誉和奖金肯定又没了。
牛东生是工队长，要追究管理责任，倪大明是第三林区区长，要负领导责任。
倪大明拉长了脸，倒背着手在一棵树下踱步，湿润的泥土粘上了他的鞋底。
他猛然抬起头问：“庞青山，这件事你还和谁说过？”
庞青山脸色一变，赶紧回答：“没谁了……”
“真的？”
“我昨天看到这里的情况，只跟李金鑫和牛队长说了。”
“昨天下着雨，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庞青山心里一哆嗦，这该怎么解释？他下意识地抬头，看看山崖上面。这地方确实是个盲点，一般没谁愿意跑下来看。
眼见三人六只眼睛注视着自己，他急中生智地说：“我，我在追一只山狸子，那畜生吃了我的鸡！”
自从上次下蛋母鸡被山栗子叼走，庞青山没少在牛东生和李金鑫面前碎碎念，这样一说他们俩倒是释怀了。
倪大明没听过这个梗，仔细追问了两句，这才弄明白经过。他把脚蹬在一块山石楞上，一下一下刮着鞋底的泥巴，表情却露出一丝凶狠：“你们三个挺好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谁也不许说出去！”
“就当没发生过？”庞青山张嘴还没来及说话，牛东生反而先跳出来质疑：“这些红松可是国家的财产，我一点点看着长大的！”
倪大明挑了挑眉毛，两个眼珠子瞪得吓人：“怎么，你非要挑事儿？”
“这不是挑事，这是原则问题，不能纵容这种偷树的事情啊，这次不管就还有下次，以后越来越多，管都管不住啦！”
倪大明重重地落下脚，用不容置疑地口气堵上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林区我说了算，林场年后就要大选，就是天大的事情，也得等我当上了副场长再说！就这么定了！”
眼看牛东生都只能唯唯诺诺，庞青山也就闭了嘴，只是他心里升腾起一团疑云：“这倪区长，不会是监守自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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