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突然出现的山火
安平市离省城不远,苏望被大巴司机叫醒时,已经抵达安平市长途汽车总站,他还处于醉酒状态。
跌跌撞撞下车,苏望吐了自己一身。随便用衣袖抹了抹嘴,他这才想起自己有个背包落在举办婚礼的至尊大酒店了。
他晃了晃头,想不起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苦笑一声:“司烟儿?见一次倒霉一次……”
迷迷糊糊的,他分不清东西南北,看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于是拉开车门把自己丢进后座,嘟囔了一句:“去驼山林场!”
那司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都下午3点半了,这醉鬼去林场干啥?
他又反复问了两句:“真去驼山林场?林场大了,在哪下车啊?”
苏望眼皮沉沉的,不耐烦地吐出俩字:“场部!”
那司机一看不是去自杀的,心里一喜:跑林场要40分钟车程,这趟拉了个大活!
踩油门的时候他还专门嘱咐了一句:“你可别吐我车上啊,要不我可加倍收费!”
苏望是怎么下车的,付没付车费,在场部见过谁,说过什么话,以及怎么从场部到达将军岭的,他都不知道,那段时间完全断片了。
这时节,北方的最低气温已经接近0摄氏度,往年这时候差不多都该下雪了。
他穿着西装、皮鞋,东倒西歪地走上那2236个台阶的时候,一开始冻得哆哆嗦嗦。爬到半道上又累出汗,等他热气腾腾地抵达海拔1103米的将军岭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迎面吹来一阵刺股的山风,让他感觉脑袋火辣辣的。
看见瞭望台亮着灯,他心头一喜,直接扑了上去。
此时瞭望台内,老耿和牛东生正围着火炉说话。
牛东生是来替班的,苏望或者老耿轮到休班时,山顶上不能只留一个人,他作为工队长就得来帮忙,虽说仍然辛苦,但每月只有8天,比原来是轻松多了。
本来他和老耿就在聊苏望的事情,背地里嚼舌头说闲话呢。门突然被踹开,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冲了进来,直接扑到里间的炕头上。
两个人吓了一跳,还以为来了狼,分别抄起了饭勺和火钳子,后退到墙脚。
等到看清楚是苏望的脸,两人又有些尴尬,以为背后说闲话被他听到了。
他俩慢慢靠近,正想着怎么解释解释,却看见苏望已经满身酒气昏睡过去了。
“这小子喝醉了酒还敢上山,也不怕滚下去摔死……”牛东生埋怨着拖着苏望丢在炕上。
老耿则赶紧去熬姜糖水:“看他穿这么少,这山风一吹啊,估计得大病一场!”
俩人正一通忙活,牛东生的手机闹钟突然响了。
“哎,老耿你搭把手,把这酒晕子的衣服给脱了盖上被子,我去观察一下,报个平安。”
“你给他脱,我这粗手粗脚的,我婆娘说跟砂纸一样,伺候不来人!我拿对讲机报个平安。”
老耿刚把姜片丢进小铝锅里,抄起对讲机走了出去。
他没有智能手机,平日最大的乐趣是揣着旧收音机侍弄他的菜园子,听着嗤嗤拉拉的广播干农活。
林场很多老职工都是这样度过了二三十年,所以用对讲机报平安的制度一直保留下来。
将军岭瞭望台是个二层小楼,一层为生活区,两间屋,二层观察哨只占了一间的位置,房顶挑着琉璃飞檐,像个复古的亭子,为了挡风,四面都安装了透明玻璃。
玻璃挡风不当寒,他哈着热气搓了搓手,拿望远镜潦草地四面观望了一下。
“到处乌漆嘛黑的,没事!”老耿通过对讲机做了汇报:“将军岭无异常,11月11日19:00。”
惦记着炉灶上的铝锅,他“咣当咣当”跑下楼,从柜子里翻出一袋板结了的红糖,用手指掰下一块丢进滚开的水里化开。
那边牛东生也总算把死猪一样的苏望摆好盖上棉被,拉开棉衣拉链烀扇着:“哎哟,累舍俺了!”
几分钟后,他俩正掰着嘴巴给苏望喂半碗姜糖水,突然警铃大作,吓得老耿一哆嗦,瞭望台里用了近四十年的粗瓷碗直接摔在了地上。
“失火了!这是失火了……”
他慌里慌张地站起来,一手拎着护林员橘红色的外套,一手抄起望远镜就往外跑。
牛东生顾不得怀里的苏望了,直接把他撂在床上,拿起对讲机跟着跑上二楼瞭望哨。
对讲机里响起嘈杂的声音,很多人都在问火情。
这些年驼山发生过几次大火,十几次小火,大部分是雷击造成的,像这样一个安静冰冷的夜晚,本来是大家比较放松的时刻。
虽说白天上头刚刚下发了大风蓝色预警,提示森林火险等级高,可这天都黑了,景区关门半个游客都没有,哪里会有人为火情呢!
牛东生还心存侥幸,觉得是不是场部值班员误碰了警铃,以前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可刚一登上瞭望台,他就傻了眼。
这起火点就在将军岭瞭望台不远的半山崖上。
对讲机里也清晰传来一个声音:“将军岭,将军岭失火,快点支援!”
紧接着,牛东生的手机就响了,场部值班的副厂长姚家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老牛你他娘的怎么回事?一天到晚净给老子惹事!是不是不想干了?赶紧想办法控制火势……”
相隔十几公里,姚家宽没骂完就把座机挂了,因为他的手机响了,林场书记兼场长曹庆余打过来的。
“老姚,你怎么回事,怎么你值班的时候总出事?是不是不想干了?赶紧想办法控制火势!”曹庆余训斥的话,几乎和姚家宽刚才骂牛东生的一样,只是没有吐脏字罢了。
山林火情是不可以瞒报漏报和迟报的,哪怕是一个小火头,只要是在林子里着的,就必须层层上报,至少要在15分钟之内报到安平市委书记那里。
这乌纱帽能不能保得住,可全看前线火情到底能控制到什么程度了。
第一个发现火情的是鸡冠岩瞭望哨,那边的值班员不知怎么错过了整点报备的时间,足足迟了5分钟才想起来,赶紧出门观察。
结果一抬头,正看见对面山头上一个像蜡烛火苗一样大的红点。
那护林员还以为自己花了眼,瞪大眼仔细看了看,又回屋抄起望远镜,这才确认是至少3平方米的火情。
按照他们的汇报,七级山风遇上明火,恐怕会造成巨大的灾难。
场部已经紧急调动了森林消防人员前往救援,楼下广场上,三十多人正在集合上车。
姚家宽也抄起外套加入了其中,平时他可以舒舒服服在办公楼里坐着,这时候可绝对不敢不去现场。
试想啊,万一林场书记,甚至是安平市委书记到了一线救援和指挥,却发现自己没在,这不是罪上加罪嘛!
救援车辆急速行驶在蜿蜒的环山路上,山里没有路灯,全靠车灯照明和司机的经验,那一个个S弯、U型弯道让他冒冷汗。
他赶紧嘱咐车队安全第一,别因为救火,再发生翻车事件。
然后他又拿对讲机询问将军岭的情况,却迟迟没有回应。于是拿起手机再次给牛东生打了个电话。
听到这家伙正扛着灭火装备跑得气喘吁吁,这一次他没有骂人,只是反复叮嘱:“注意安全,注意山林灭火要领,实在不行就撤离!”
他这是担心会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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