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养子
“刘师爷,您请。”顾淮舟虽恭恭敬敬,但无刻意讨好之感,分寸拿捏极好。
“知意,这位是刘师爷,还不过来见礼。”顾淮舟带着命令的语气,对着安知意道。说罢,又转头对着刘师爷介绍,“刘师爷,此乃舍妹,年幼,被家里宠得没什规矩。”
安知意听见这话,心里暗暗骂了句“无耻”。但还是不得不规规矩矩地过去行了个礼。
师爷虽不是什么官,但他在县令大人面前说两句话,拿捏一个毫无根基的安家,还是易如反掌。
刘师爷看着倒是个好说话的,笑着说“不用多礼”,便跟着顾淮舟往店里走去 。
不知是不是错觉,安知意感觉这个刘师爷似是打量了一下。猛然想起,月前张家舅舅带走的两人,其中一人便称“刘师爷是他舅舅”,这莫不是来找茬的。
想到这一层,安知意快步跟了进去了,看顾淮舟正拉着安父见刘师爷,安知意借口上茶,径直去了后院。
“奶奶,奶奶……”想着或许是来找事的,安知意欲找老太太商量。
“你这丫头,风风火火地……”安母见着安知意走得匆忙,唠叨道。
“知意!”老太太也是有些不满地,怎地这丫头总是改不了这慌慌张张地毛病。
“哎,娘,奶奶,你们先别训我,有事儿说。”
安知意沉了沉气,将刘师爷来访以及上次带走那两人的事儿讲了清楚。
“啊呀,这莫不是来找茬的!”安母大大咧咧,直接转头问着老太太。
“当娘的怎么也这般浮躁。”老太太看着眼前的母女,皱了皱眉头。
“奶奶,您觉得呢?”安知意对老太太这样已经见怪不怪了,并未被吓到,反而追问着。
“这我怎么知道。但如果是因着那个事儿来找茬,应该不会这么直接,还让淮舟带来。你且沉住气,去外边看着你爹。”老太太似乎不把这个当做事儿。
“再者,淮舟在外边,他……有分寸的。”虽然顾淮舟不算靠谱,但若是给安家招来祸事,他这书怕也难读下去,这点老太太还是放心的。
“行。那我端茶去了。”安知意静下心来想了想,老太太言之有理。
……
“大人,店里没什么好茶叶,您且委屈一下。”好歹上一世安知意也是做过几日探花娘子的,礼节尚可。且如今年龄尚算小,不需要注意那么多。
刘师爷听闻店里的小丫头管自己叫大人,觉得甚是有趣。
“哈哈哈,淮舟,你这妹妹倒是机灵。”
“小丫头,你可别叫我大人,我就是个师爷,当不得。”
安知意故作懵懂,说了句:“师爷是县令大人身边的人,那不也是大人?”
听见这话,刘师爷直接开怀一笑,平日里巴结自己的人多,说上两句违心话,虽好听,但没什么诚意。面前的小丫头,一派天真烂漫样,说话倒是格外真诚,好听的话就更好听了。
“知意,别多嘴。”顾淮舟在县衙里已经见识过这位刘师爷的反复无常,他怕安知意给自己惹上事儿,是以阻止到。说话时,还看了看安父。
“师爷,您见谅,小女顽劣惯了。”安父带着两分拘谨,道歉道。
“诶,何出此言。小丫头说话,童言无忌。何况我家中有一子,与她差不多大,孩子嘛,都一样。”刘师爷摆摆手道。
“对了,我今日来,是代县令大人来看看顾秀才的家庭境况。”说罢,端起茶,浅尝了一口,眉头蹙了一下,便放下了。
安知意听见这话,直觉顾淮舟可能在县令面前说了什么,也未曾注意到刘师爷的举动。
“此前,县令大人让顾秀才去松山书院读书,费了些心思。当时,顾秀才还说家中拮据,恐要辜负大人美意”
“这次县令大人见着顾秀才似是有顾虑,便着我前来看看。是不是家中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刘师爷语气表情均无特殊之处。
可安知意还是听出来,顾淮舟先斩后奏去了松山书院不说,如今直接告知县令此事,也未曾说明家中不知。若安父此时反对,就是驳了县令的面子……
“淮舟去松山书院读书一事,虽然未成,但县令大人是费心了。烦请您帮我们致谢。”安父站着恭恭敬敬作了个揖。
“未成?”刘师爷有些不解,这顾淮舟都在书院读了好些日子了。
“刘师爷,是我的不是,当时爹娘忙着开店,手头银子不够,我便擅作主张……”顾淮舟言谈之间,好像是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可刘师爷这样的人精,当然能提出安父安母顾着开店,不顾子女的前程。
同时,也觉得这是拂了县令的好意。脸上瞬间就带了几分不悦。
“刘师爷,爹娘偏心,怕哥哥在县里读书,银子供不过来,会耽误他的衣食住行,就不愿他去吃苦。前些年摆摊赚得也就刚刚好能供着去镇上读呢,我这个亲生女儿都很久没有做新衣裳了。”安知意装作吃醋闹脾气的样子说道。
“哥哥也懂事,见家中拿不出那么多,他许是自己攒银子去的。”说到这,还望着顾淮舟,眼中似有些自豪。
“爹,咱别怪哥哥好不好,他都自己赚钱去更好地书院了,那么厉害,你别气他瞒着家里了。”
这话若是别人说,刘师爷会觉得有些推脱。但一个小丫头说,便觉得十分可信。但从这丫头的话中,加上顾淮舟身上九成新的衣服和父女两身上半新的衣物,不难看出家里对他极好,。
回过味儿来,反而觉得顾淮舟刚刚那一番言论,似是在引导自己……心里生出了两分不快。
“亲生女儿?”刘师爷对顾淮舟的家里状况并不了解,在安知意这番话中,听到了重点。
顾淮舟听到这些,脸上仿佛凝了一层霜。自己一直羞于启齿的身世,如今竟然被安知意拨开放在别人面前。
“是啊,我是爹和娘亲生的,哥哥是爹抱回来的。”安知意并不在乎顾淮舟的神色。既然他耍小心眼,故意将事儿放在县令面前,那便放齐全了。
“哦?”刘师爷饶有兴趣,看着顾淮舟和安父,确实安父老实憨厚,顾淮舟面相聪慧。
安父嘴笨,安知意这些话,无异于是在解围,是以他并未阻止。此时,见师爷望了望他,便上前说道。
“回师爷,淮舟是小人故友所托,自小便当亲儿子养着的。”安父有些惶恐。
“是的,爹待我与亲子无异。瞒着去松山书院,一乃机会不好错过,二乃县令大人的一番好意不愿辜负。是以,家里人都不知道。”顾淮舟也反应过来,不可留下个忘恩负义的形象。
“你们倒是个和睦的,当儿子的为了减轻家里负担自行赚取读书费用,当爹的尽力为儿子赚取束脩、嚼用。都很好。”
话已至此,刘师爷也不再久留,起身准备离去。安知意原本还想提一提那日闹事的人。但怕再生事端,就退到一边了。
行至门口时,刘师爷回头笑着问了句:“对了,小丫头,你叫什么?”
“回大人,我叫安知意。”安知意有礼有节地回话。
心里也摸不准,这算是个什么结局。若是这师爷回去告知县令大人,顾淮舟去县里读书一事,家里曾阻拦过,那会不会责怪呢?
“淮舟,你为何这么着急,也不说一声,就去了松山书院?”安父不解,明明家里商量地好好的,养子也答应了。如今却闹出这么个事儿,若不是知意机敏,刚刚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接。
“爹,孩儿错了。不该不守信用,去松山书院读书”顾淮舟兴许时近来认错习惯了,只一句话,便直接下跪认错。
“我不是在怪你去松山书院读书。而是问你为何瞒着我们?”安父难得聪明一次,没有被带偏。
“孩儿只是觉得,县令大人推荐,机会难得,且松山书院真的很好,想拼个好的前程。爹娘有顾虑我懂,可爹娘也当为我想想,若是错过了那个机会,不仅会得罪县令大人,也怕是再难有下一次了。”顾淮舟并不觉得自己错。
“当时您因为孩儿读书,差点与娘和奶奶他们争吵,孩儿不愿看见这个场景。”原本听见这话,安父既是羞愧又是心疼,养子如此懂事。
但顾淮舟也是个自私的,接着说了句。
“且这次不是没让家里拿钱嘛,爹您就别生气了。”态度看似道歉,实则毫无悔意。
“莫不是你觉得,你爹我是因为钱,没让你去的?”安父心下一阵失望,养子这话说得太过了。
“孩儿不敢。爹息怒。”许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顾淮舟语气软了几分。“其实这次,幸好是去了松山书院,不若今日县令大人问起,怕是要觉得我们安家不识好歹了。”
这几句话,把安父堵的严严实实,带着怒意盯着养子。“你。”然后摔了手里的抹布,大步走到后院去了。兴许是与安母她们商量吧。
“哥哥可真是厉害,不声不响便在松山书院站稳了,还得了县令大人召见。”安知意看着安父这样生气,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应该。前两日可还帮着顾淮舟呢。嘴上也忍不住,说了两句。
顾淮舟并未与安知意在此事上纠缠,毕竟县令点明了,安父本身就不反对自己去松山书院,现下就更好说服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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