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那个男人
自从沈渺患上隐形者症后，她就排斥跟人打交道。她实在是不愿见到人性的恶，她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单纯一点。
所以这些年她连朋友也两个。
但现在在简时序身边，她心底竟然对这个隐形者症生出了些喜欢，她找到方向和奔头。
“老先生眼睛很有神，很清澈，他一来就主动问你是不是来调查他女儿案子的，而且他说话时总是留有余地。我今天是第一次见他，但他也无差别地在展示他的内疚、痛苦，而且有别于老太太那种直白的痛苦。这样的人更愿意倾诉。”
“关键的一点，当你问出那个问题后，他的表情，欲言又止，想说不敢说的。所以老先生就是需要一个能开口的契机。关于他女儿的一切，他都想说给别人听。”
沈渺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可能是怕自己忘记，也可能是想听到你说的那句‘你没有错’。”
简时序眼底泛起一丝微光。
“老爷子说的那个男人，你有什么看法？”
沈渺轻叹一声，“我没什么头绪，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简时序看她一脸失落的样子，竟然生出些怜悯之心，“你才接触这块多久啊，天才也不可能怎么快就跟得上节奏。白茂霜亲近男性有可疑是你提出来的，来重新见她父母也是你提出来的，你能看到这些我们忽略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你现在只是需要时间。”
“那简时序，你说这个神秘男人真的有可疑吗？”
简时序看出沈渺只是缺乏信心。
“有没有可疑要查了才知道。现在我们对他的信息知道得太少。大专毕业、非本地人、工作不稳定且不体面，跟白茂霜有交情，还有，身体可能有问题。我们只有先把那个男人找出来。白茂霜从小到大循规蹈矩，成绩优异，她念的学校，全是名校，按常理，她不会跟这样背景的人有交集。”
沈渺接过简时序的话，“所以这个男人肯定不会是她的同学。而且在18年前，海外留学经历还有一定的含金量，他就算是国外大学肄业也能凭借语言优势找到相对体面的工作，所以两人也不可能是在外留学时认识的。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银行同事，或者生活中有交集。”
“嗯，如果是银行同事，那肯定是银行的临时工，而且是最底层靠蛮力吃饭的临时工。如果是生活中发生的交集，那范围也不大，因为白茂霜跟父母同住，一般的水电维修物业不会让她操心。”
“我看过白茂霜的照片，和他父母提供的一些视频。我有八成把握，不会是银行的临时工。白茂霜这样骄傲的人，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当男友，如果她把这个人放心上，那一定始于颜值，终于人品。就是说这个人一定是干干净净的，有第一眼就吸引到她的地方，还要有人格魅力，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凄惨的身世或者身体的疾病，勾起她的同情心。”
“凄惨为什么是最重要的一点？”简时序表示不理解。
“灰姑娘的命格是绝杀，男女通用。越是出身高的人，越有骑士精神。我看的白茂霜的视频，是她18岁的生日派对，有人送了她一只小猫，很漂亮，录像的朋友说是一只没了妈妈的小猫。她一直在逗那只猫，其他更贵重的礼物，她看都没看。这是天生圣母体，渴望做别人的救世主。”
“灰姑娘命格？”简时序笑出了声。
沈渺白了他一眼，“孤陋寡闻了不是？我告诉你，好多小绿茶就靠这一招拿下你们这些有钱人的。你也小心点吧，说不定哪天就被小绿茶的灰姑娘命格给拿下了。”
“啧，别往我身上扯，我怎么可能。”
“别嘴硬，你是不知道这一招的厉害。那个男人很可能就是凭此取得了白茂霜的信任。如果那个人是银行底层的临时工的话，每天脏兮兮的打杂，被白茂霜周围的人瞧不起，那白茂霜是不会注意到他的。所以他们应该是在生活中有交集，这样我们排查的范围是不是小一些了？”
简时序用眼角余光扫了沈渺一眼，小姑娘上手挺快。
两人一刻不耽搁地回了队里，正好赶上杜谷谷给大伙儿定午餐。
“渺渺，你想吃什么？”
杜谷谷凑到沈渺身边，抬手搭上沈渺的肩膀，一副很熟的样子。
“谷总，新天地开了间轻食club，我看评价还不错，我想点个它家的牛油果沙拉、杂粮饭和有机酸奶。”
杜谷谷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架，“我点的是吴大娘子家的酸辣鸡杂、白斩鸡，一个饭。你要不要再想想，你要吃什么。”
沈渺沉默了，身边的简时序、易泽、李洵也都转过头来看向她们俩。
“再加个毛血旺，炝炒娃娃菜，两个饭。”
杜谷谷打了响指，“这才是谷总的好姐妹，吃什么轻食，不是你的风格。我去加菜，一会儿我们俩在会议室吃。”
易泽举手表示不满，“为什么你们两个要在会议室吃？序哥，不是说会议室里不能吃东西吗？”
会议室里不能吃东西这规矩确实是简时序定的。因为之前加班，这些大男人老在会议室里吃东西，吃了又不收拾干净，导致会议室在开会的时候又脏又难闻。
简时序正想开口，但抬眸就看见沈渺期盼的眼神，他犹豫了一瞬，“吃可以，但是要收拾干净。”
说完后又补了一句，“易泽，你们几个要在会议室里吃也可以，但是必须收拾干净。”
杜谷谷朝简时序点点头，“简队放心，我和渺渺跟他们不一样，我们都是精致女孩，保证干净卫生无异味，决不影响下午的会。”
杜谷谷说完还朝沈渺挤眉弄眼的，沈渺红着脸“啧”了一声，然后跟在简时序屁股后面，准备回办公室。
“小沈，你位置在我旁边，你说你一天天跟着简队走干什么？来来来，说说你这是怎么跟我们小杜内勤凑一堆去的。”
易泽一把拽住简时序身后的沈渺。
李洵上前打掉易泽的手，“人家渺渺不跟着简队还能跟着你啊？跟着简队才能学到东西。去吧，渺渺，找简队去。”
沈渺的脸更红了，“我哪有一天都跟着他，我们讨论案子而已。”
“渺渺，跟着简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简队办公室的门都为你开着呢。”
沈渺瞪了李洵一眼，犹豫半天，最后还是起身进了简时序办公室。
与其坐在外面被他们开玩笑，还不如去简时序办公室，倒还自在一点。
等沈渺离开，易泽和钟大伟都围了过来。
“李洵，说说，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啊？”
李洵得意地挑挑眉，“什么内幕？”
“啧，这小沈顾问是不是看上咱们序哥了？”
李洵给了他们一个“看上序哥很正常”的眼神。
易泽叹了口气，甩甩脑袋，“哎，又一个美丽的少女要伤心了。大伟，让你女朋友劝劝小沈顾问，别一头栽进去，咱们序哥是不会属于任何一个女人。”
钟大伟和李洵约好了似的，同时赏了易泽一个白眼。
办公室里。
简时序拿笔在白板上写下白茂霜的名字，然后把自己思路一条一条往上写。
“你什么时候开始跟杜谷谷关系这么好了？”
“嗯？”
沈渺专心地看简时序写的内容，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们都说杜谷谷很难相处的，你才来几天，我看她很喜欢你。”
“谷总人挺好的，我很喜欢她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格。脸上表现的，跟心里想的，一模一样，我很喜欢她。她也挺感谢我这么欣赏她，觉得我这样漂亮优秀的人还这么欣赏她，不容易。于是我们俩一拍即合，立马成为了好姐妹。”
“谷总？”
“重案队总管——杜谷谷，简称谷总。”
小姑娘这脑回路。
简时序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算了，回到案子上。
“我仍然坚持他的工作一定是脱离正常男性角色的，这样他更容易让高知女性放下戒备，而白茂霜回国后几乎是无缝衔接地进了银行工作，她平时的生活两点一线，能绕开她父母与中下层产生交集的地方，都在上面。”
简时序放下笔，用手指敲了敲白板。
手机通讯业务员？轻奢品牌SA？美容中心/化妆品品牌SA？宠物医院员工？花店老板？
“这些职业对学历的要求都不高，但对外形、情商、亲和力有一定的要求，同时，它们都能很自然地融入女性的生活。沈渺，从你的视角出发，你觉得，哪个职业最有可能。”
沈渺在脑子里把白茂霜仅有的视频影像一帧一帧的过，不放过任何一个小小细节。
“白茂霜高傲、自信，但因生活环境简单，被娇宠着长大，她保持着浪漫，西方留学回来，自视甚高，她对什么样的男人充满好感？”
“花！”
“花！”
简时序和沈渺同时脱口而出。
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再继续。
杜谷谷来敲门，说是饭到了。
“简队，你跟我和渺渺一起吃吧，我看渺渺的口味跟你挺接近的，你这次又要的套饭，不如跟我们一起吃，我加了夫妻肺片和捞汁小海鲜。”
易泽不服气了，拉着余万鹏一起走到杜谷谷面前，“简队跟我们一起点的套饭，为什么他可以跟你们一起吃，我和余队不行啊。”
杜谷谷白了他们俩一眼，“你说谁？”
“简队啊？”
“嗯，等你以后是易队的时候，我给你单点。”
易泽心里的火蹭的一下上来了，“这里，他是余队呢。”
杜谷谷看了眼一脸无辜的余万鹏，冷冷开口，“你以后是市局余队的时候，我也给你单点。余队，你别多想，我一视同仁的。”
余万鹏尴尬地笑了笑，“没多想，没多想，辛苦小杜，辛苦小杜，这套饭可比我们队的饭好多了，我很满足。”
“这就对了嘛，易泽同志，你们俩给自己点的是368一份的5A和牛套饭，不是普通套饭，我们那一桌子加起来都没你们俩贵呢。”
易泽心里的火刷的一下又下去了。
下午2点的会，易泽摩拳擦掌地准备进会议室找茬，谁知一进会议室，干净整洁，空气中还有着淡淡的鼠尾草香味。
“这香味……”
杜谷谷一边摆咖啡，一边回易泽，“渺渺的私人香氛，怎么，你还懂欣赏这？”
“啧，我就是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好了，好了，简队来了，你们开会吧，我先出去了。”
简时序把白板推进会议室，把他和沈渺的一些推断展示出来。
“刚刚我已经电话跟白茂霜的父亲确认过了，白茂霜工作后不久，每周都会往家带鲜花，说是在国外就已经养成的习惯。每周都有鲜花，大概率就是在从工作的地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的花店买的。首先排查白茂霜遇害前在这条路线上正常经营的花店，其次，那个男人后来离开了花店去了白茂霜的银行，排查白茂霜在职期间入职的所有符合其身份特征的年轻男性。最后，如果这个男人真的跟白茂霜有什么亲密关系，白茂霜不可能一直藏着，就算不说也一定会在一些她认为安全的地方透露一点，白茂霜的社交账号、电脑，重新调查。”
简时序说完后看向沈渺，“沈顾问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嗯，我就说一点自己的看法。以白茂霜的个性，就算那个男人是个泯于众人的人，但绝对也是干净、亲和力强、会说话的男人，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一定是温和、乖。还有一点，那个男人可能身体有某种疾病，或者说他的身世非常感人。我更倾向于他身体有问题，”
钟大伟举起手，“我有个问题，如果那个男人是因为白茂霜的刺激才开始杀人，那跟之前我们推断的宗教、收集血液，相悖吗，有矛盾吗？”
简时序摇摇头，“没有矛盾，目前我们没有百分百的证据证明那个男人就是凶手，我只能说他嫌疑很大。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把那个男人找出来。”
“简队，范围还能缩小吗？”
简时序拿起黑板笔，写下几个大字：大专、外地人，花店工作、之后跳槽到A银行、清爽干净可能患有某种疾病的男人。
“易泽、余队，从租房信息、外来暂住人口开始查。大伟、子峰，你们去白茂霜工作的银行，银行是美资，人力资源部相当专业正规，你们直接要白茂霜遇害前一年的所有入职员工信息。对了，戴上批文去，美资很强势，法律上的那一套玩得溜。李洵，白茂霜的上下班的整个路线、花店信息、社交账号就交给你，尽快把结果拿出来。”
大家知道今晚肯定得睡办公室了，出了会议室都开始讨论宵夜了。
虽说范围已经很明确了，但京市的流动人口相当于一个三线城市的人口总和了，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
其他人离开会议室后，沈渺问简时序，“简时序，我可以做什么？”
简时序眼皮都没抬一下，“跟我一起分析后面七位受害者，可能跟那个男人发生交集的地方。然后回家洗澡睡觉。”
“你不回家吗？”
简时序抬眸，“跟你一起回家，又跟你一起来？”
“啧，你要避闲我们可以分开走。怎么，你跟我一起离开又一起来，就要闹出什么绯闻吗？”
简时序唇角勾了勾，“会不会传绯闻你还不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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