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会永王
灯光从窗户纸上透过来，微弱非常，纤细的身影映衬在窗户纸上，显得更加单薄了。
楚瑜翻身下马，立在窗外良久。
屋子里，萧佳人累急了，起身走了几步，揉了揉酸酸的脖子，抬手猛地推开了窗子。
楚瑜：“……！！！”
萧佳人：“……！！！”
“大冷的天，你开窗子做什么？”楚瑜尴尬的不行，硬邦邦的挤出来一句话，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萧佳人是真没想到永王会出现在这里，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不过他一开口，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微微垂首：“永王真是好雅兴，既然到了门口，不如进屋一叙吧。”
“行。”楚瑜觉得自己脑袋抽了，竟然说了个行字，人就从窗户一纵身进来了，堪堪擦着萧佳人的身边，落在了地上。
萧佳人艰难的吞了口口水，挑眉：“永王是觉得这屋子没有门吗？”
“哈……哈哈，我这不是见到佳人，心中急切嘛，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楚瑜硬是打了个哈哈，坐在了凳子上。
屋子里很简单，在他眼里简直就是寒酸，看萧佳人伸手关了窗，回身坐下，从旁边拿出一套明蓝描金边儿的茶具，小巧的茶盏上点缀的梅花，与同色同款的茶壶上带着几分苍劲的梅树交相呼应，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旁边茶罐也是同色同款，小巧玲珑，这一套茶具放在翠绿的竹质茶海上，在这冰冷的冬夜里，衍生出一抹春意的灵动来。
墨色高脚炉里放了银丝炭，点燃之后在上面放了墨色的提梁壶，再看坐在面前的萧佳人，楚瑜暗暗咂舌。
他在叶城居住多年，叶城盛产茶叶，自然这喝茶的物件儿也是最多最全更最精，眼前这一套虽说不至于价值连城，却也是不菲，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萧佳人的一些个本事，一个农女摆弄这一套玩意儿，也足够骇人了。
见她纤细的腕子和过于瘦长的手指，楚瑜竟觉得心里有些压得慌的沉，如果她不曾去过上京，不曾与皇族有瓜葛，这样的女子该有个安稳的家才对，虽说不一定郎情妾意，却也可安稳度日的。
萧佳人一直都留意楚瑜的神态，见他眼里竟涌动着几分疼惜的神情，微微皱眉。
用长脚镊子从茶罐里挑出来茶，注水之后茶香四溢，心里却盘算着楚瑜这一趟的目的。
“好茶。”楚瑜闻到茶香，忍不住脱口而出：“明前云雾茶，广济寺有三棵茶树，这茶便是三棵茶树上的，清明之前，要最是轻功了得的小沙弥登上树顶，趁着朝阳为起的时候采摘下来的。”
萧佳人淡淡的撩起眼皮儿：“永王还真是个中高手，只可惜我只懂得喝茶，说不出缘由来。”
她这一套茶具和茶都是从聚义楼搬回来的，至于为何，萧佳人心里轻叹，只因为这些都是他用过的，所以才会如此吧。
楚瑜原本的打算被放下了，而是静静的等着萧佳人泡茶。
喝了一口，只觉得浑身舒坦，刚才在外面冒雪赶路的凉意都丝毫不见了。
“茶能通幽啊。”楚瑜感慨了一句。
萧佳人抿了一口茶：“只可惜，佳人不会饮酒，听说酒能通神的。”
楚瑜放下茶盏：“你心有不甘，为何不做点儿什么？”
“做什么呢？”萧佳人仔细的继续泡茶，良久才叹了口气：“如今，我能做的莫过于种地，或者还能做点儿小生意。”
“你可以跟我去叶城。”楚瑜微微向前倾身：“做生意也好，平淡度日也好，总比在这大王庄要更恣意一些的。”
“故土难离。”萧佳人抬头，楚瑜这才看到她右侧鬓角一缕华发。
她不过二九年华，竟会伤心至此，这伤是因为乔谦修。
楚瑜起身坐在萧佳人对面，自顾的续杯，慢饮，两个人竟都不再说话了。
他原本想带走萧佳人，为己所用，只要把她放在叶城，做生意的事情自然有手下人出去打理，她只需要出点子就行。
席子豆腐甚至今年粮食的丰收，这些都是眼前的女子所为，而他需要这样一个人，即便是真把正妃的位子给她，自己也会满心欢喜的。
只是到现在，他已经知道是不可能了，原以为自己是个情痴，多少年来对许韵儿念念不忘，可和萧佳人比起来，自己却有些惭愧了。
“你我可做知己。”楚瑜放下茶盏，抬头看着萧佳人：“这世上最不缺的是人，却最缺的也是人，能彼此惺惺相惜着实不易，楚瑜想要与萧姑娘结为知己，不知可配吗？”
萧佳人摇头：“是我不敢高攀，这次上京之行，萧佳人已经打定主意，这一声不与皇族有任何瓜葛，不与朝廷命官有多交集，只做个大王庄的农女，才是最稳妥的。”
“我可护着你的。”楚瑜有些急了。
萧佳人目光望过来，那淡淡的样子像极了外面正飘洒的雪花，她嘴角带着一丝浅笑：“永王，佳人时至今日，还需要别人护着吗？”
她不需要任何人护着，对景帝来说，她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利用价值了，对乔谦修来说，自己是个自私且背情弃意的人，至于其他人，萧佳人知道，只要她拿得出足够的银子，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得？做不成？所以，何必招惹别人？
楚瑜被她一句话说的哑口无言，讪讪的坐回来，又喝了一杯茶起身离开。
外面，风雪交加，萧佳人立在门口的身影越发显得单薄了。
自己回来了，原以为孤身一人，没想到这个永王竟然也跟来了，看来许多事情必然要小心才行啊。
转眼到了除夕夜，萧佳人算着萧滕父女两个人已经走了快两个月了，如果顺利的话，或许在归程半途中。
她像是往常一样，喜笑颜来的陪着家人过节，等家里人都睡下之后，一个人去了河边小屋。
下厨炒了四个菜，摆在桌子上，放了两幅碗筷，一壶酒，两只杯，静默无声。
门外有马蹄声，她整个人都僵在了椅子上，慢慢的抬头盯着门的方向。
他，来了吗？
转念却忍不住掉了眼泪，他怎么会来？如今两个人之间隔着的何止是上京到大王庄的路程，简直就是千山万水里。
自己不知道他如今过得如何，他怕也顾不上想一想大王庄的故人了。
可，马蹄声停在门口，萧佳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只能抿紧嘴唇，生怕一张口那心就长出来一对儿翅膀飞走了似的。
脚步声低沉有力，到了门口却停下来了。
萧佳人怎么也坐不住了，起身的时候身子踉跄了几分，扶着桌子站稳，才慢慢的走向门口。
隔着门，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而门外的人，也是纠结的不行，提着的食盒怕冷了，用棉被裹了厚厚一层，因为急着赶路，额头还有热汗。
一道门，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似的。
像是在比耐力，里面的人几近虚脱，外面的人浑身都要结出冰碴子了。
她伸手推门……。
他也沉不住气的抬起手拉开门。
门就这样被打开了，冰冷的风灌进来，萧佳人只觉得喉咙里被塞进了一把雪似的，所有的话都被噎回去了，最终只是拧紧了眉头，沉声：“是你？”
萧佳人眼底的目光一瞬间就冷清下来，原本微微颤抖的手缩进了袖子里，攥成拳头。
原本的期待一瞬间化为泡影，而她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侧开身：“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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