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请家法
腊梅等人在被二太太拿住时，便猜到是姑娘的计划败露了，这时脸上俱是一派颓色。
几个人跪在地上，既不敢看上首的老夫人，也不敢看身旁的崔琬。
老夫人道：“哄骗我的话，很不必说了，我只问你们一遍，今日你们姑娘究竟是如何躲开裴家的女使，混去了前院的？”
四个大丫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第一个开口。
老夫人掀唇笑了一下，“这是不肯背主了，倒是有几分骨气，是个好奴才，可惜认错了主子——”
她对宋妈妈道：“将她们拖出去，杖毙吧。”
四个大丫环登时慌了神。
先前劝阻崔琬的那个霎时吓的哭了出来，忙不迭地开口道：“老夫人饶命，奴婢招，奴婢都招了，是姑娘她逼迫奴婢们替她带了跟昭平侯府的丫环们相似的衣裳，这才混进女使队伍里走去前院的，奴婢劝过姑娘，可是姑娘她不肯听奴婢的，求老夫人开恩啊！”
她边说，边抹着泪掀起袖子，露出里面被铜火箸扎的满是红点的胳膊，“奴婢先前就觉得姑娘这法子不妥了，可是姑娘主意大，只要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不听命，她便折磨奴婢们，奴婢们实在是没法子了。”
另外三个丫环也心有戚戚焉，纷纷垂起了泪，附和着作证。
“你们为什么要污蔑我？”崔琬杏目圆睁，含泪看向四个丫环。
“若是我往日里有什么没照顾到你们的地方，你们大可以跟我说的，为什么要为了陷害我，不惜自伤自毁呢？”她满目尽是委屈。
“祖母，孙女虽然是个庶出的，可是好歹也流着崔家的血，怎么会做那种自轻自贱的事情呢。”
“你还知道你身上流着崔家的血？”老夫人冷哼一声。
“就是寻常庶民之家的姑娘，尚且知道廉耻，你一个锦绣堆里供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到头来，竟然连家族的脸面都不要了，若非今日撞破你丑态的人，与崔家尚有几分交情，此刻不仅是你，连你的姐妹们，也尽都可以同你一起，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了！”
崔琬被她这番疾言厉色呛的又添泪花，心里却颇是不以为然。
若是今日换作是小裴侯在那书房，事情才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呢。
即便不是小裴侯，只要是换个聪明人在那里，她也有法子在嫡母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解决这件事情的。
可惜她时运不济，偏偏就遇到了那个脑子不会转弯的纨绔。
崔琬暗自咬牙，既恼那红袍公子蠢笨，又恨这群丫头背主，但顶着老夫人如有实质的冷然目光，她却只能摆出副委屈的模样，嗫喏道：“祖母为何宁愿相信这些丫头，都不肯相信孙女呢？”
事到如今，她还不肯悔改。
老夫人也懒怠跟她多言，淡声对宋妈妈道：“去请家法来。”
都承盘里尺余长的檀木戒尺被宋妈妈捧到正堂，崔琬终于彻底变了脸色，但仍旧颤抖着道：“孙女认罚，但请祖母明鉴，孙女今日，真的是误入前院，并非如这些丫头所言。”
老夫人充耳不闻，宋妈妈便走上前道：“请二姑娘伸手。”
崔琬求救地看向二老爷，却没能等到父亲如旧日般的疼惜目光，她抿着苍白的唇，哆哆嗦嗦地伸出了手。
“啪——”
戒尺又快又狠地落在了崔琬的手心里，顷刻便留下了一道红肿的印迹。
宋妈妈分毫未停，接着又是数板落下。
崔琬从开始梨花带雨般的抽泣，变成了语不成调的哭喊，最后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疼出来的汗水沁了满头，连身上的褙子都湿了大半。
“母亲……”二老爷终于不忍再看，起身道，“琬姐儿至此都不曾改口，说不准儿这事情真的是有误会呢？她今日也已经受到了教训，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想是定然会多加注意的，这家法，不如便行到此处吧？”
老夫人用审视的目光平静地看向他，“你觉得我是在刑讯二姐儿？”
二老爷的额头跟着沁出了一层薄汗。
这柄檀木戒尺，打的最多的人，实则是少时初回父母身边的他。
“都是儿子失言，请母亲责罚，”二老爷当即拱手认错。
二十下戒尺打完，崔琬的手已经肿的如同染了色的馒头，宋妈妈这才放下了戒尺。
她先向老夫人复了命，看主子沉默不语，才转身向二老爷行礼道：“二老爷是慈父，看到二姑娘受罚，难免心疼，奴婢一介仆从，主人家管教子孙，论理是容不得奴婢多言的，可有句话，老夫人不忍言明，奴婢斗胆，可否请二老爷看在奴婢在府里伺候多年，又还算是尽心的份儿上，容奴婢托大，多句嘴儿？”
宋妈妈自国朝未立之时，便随老夫人陪嫁入崔府，如今已经有四十余载，不只老侯爷夫妇信重她，就连府里的几位老爷，也大多是她看着长大的，因而在靖阳侯府素有体面。
二老爷赶紧道：“妈妈有话，尽管说便是。”
“二老爷是慈和人，那奴婢便直言了，”宋妈妈笑着行了个礼道。
“您说二姑娘至此不肯开口，是事情果真有误会，可是裴家跟咱们府上一样，都是太祖皇爷亲赐的开国侯爵府邸，小裴侯又屡立奇功，深得太后娘娘信重，这些年赏赐下来，那昭平侯府相较咱们靖阳侯府，只怕只大不小，二老爷您说，是不是？”
二老爷自然点了点头。
宋妈妈便道：“那您觉得，二姑娘若不是用的丫环们所说的那个法子，她又是怎么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从后院走到了前院的书房呢？”
二老爷神色又是一变。
宋妈妈由着他思量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其实，您说的不错，照奴婢的愚见，有那么骇人的法子在前，又是到了这个份儿上，若是真有冤屈误会，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之所以不开口——”
她笑了一笑，又收住话头，转而道：“实则也算不得是丫环们的一面之词，若是真想查个水落石出，这衣裳是谁人在什么时候裁的，只管继续审下去，再请人来对质便可以知道了，只是这样一来——”
她转向崔琬道：“若是果真没有冤屈，怕是会将家丑外扬了，二姑娘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崔琬跪在地上，神志已然不大清醒了，此时竟然又无声地瑟缩了一下。
宋妈妈再不多言，无声地向二老爷福了福身，便走回老夫人身后站定。
慈宁宫金黄色的琉璃瓦下，崔琬心心念念想要在前院书房见到的小裴侯，同样端然跪于太后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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