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十全十美
明辉堂里，楚妈妈替二太太归整着文信侯府刚刚送来，说是给府里姑娘们戴着玩的发簪，忍不住笑道：“看来邵太太真是对咱们家姐儿满意极了。”
“奴婢这几次在旁瞧着，文信侯府那位大姑娘的性子、模样也真是全部都没得挑，这两桩亲事若是都能顺顺利利地定下来，太太也可以放心了。”
二太太的兴致倒是没像楚妈妈想象的那样好。
她叹了口气道：“卲府的嘉姐儿是不错，将她聘给昱哥儿，我没什么可担心的，可是这文信侯府，却不像我先前想的那样平顺，他们家旁支的那个月姐儿，那日你不是也都看到了。”
楚妈妈一边归整着簪子，一边劝慰道：“太太心疼咱们姐儿，奴婢也是看着姐儿长大的，哪里能不盼着姐儿嫁得好呢，可是太太您这些日子，也算是将这满京师的勋爵人家考量了个遍了，哪处去寻那十全十美的人家呢。”
“卲家那位月姑娘，是没规矩了些，可她到底不是正经出身侯府的姑娘，咱们姐儿将来若是嫁过去，那就是朝廷册封的世子夫人，难道还能被旁支家的姑娘骑到头上欺负不成？”
“我担心的自然不是那个月姐儿，”二太太蹙眉道。
“窥一斑而知全豹，卲家主母尚且在场，那位旁支出身的月姑娘，便敢当着外客的面儿，踩着邵太太嫡亲的侄女给自己做体面，这背后倚仗的是什么人？我只怕卲家那位太夫人，较我之前以为的，还要偏心糊涂几分。”
“这……”楚妈妈也有些犹豫了。
邵太太嫁入文信侯府时，正是卲家最风光的时候，邵太太的母族詹家，也是太祖朝红极一时的显赫人家。
可是不久之后，太祖皇爷驾崩，一朝天子一朝臣，故去的卲老侯爷会做人，虽然追寻四王，但到底也没真的做过多少有碍于先帝的事情，因而先帝登基之后，看在当年一同打天下的情分上，未曾下旨褫夺卲家的爵位。
但邵太太的母家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一朝败落，便再也未能崛起。
如今几十年过去，反倒是令一支族亲科举入仕，掌了一方政权。
可他们那一支，跟邵太太母家这一支姓的虽然还是同一个詹，但却已然出了五服，于血脉上关系淡薄，放在文信侯府的太夫人眼里，自然是跟她这个破落户媳妇没多大干系了。
因而老侯爷故去之后，这位太夫人便愈发随着性子照顾起自己同样嫁入卲家的侄女来。
同在京师的勋爵圈子，二太太当然知道此事，可听人说起，跟亲眼看到还是有区别的，那位月姑娘在文信侯府如同身处自家的作态，不免令她为女儿担忧。
楚妈妈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卲家太夫人到底跟咱们家珍姐儿隔了辈呢，总没有成日磋磨孙媳的道理吧，奴婢瞧着，邵太太对咱们姐儿还是很满意，很疼惜的。”
“就是这样，我才更是担忧珍姐儿和那位太夫人的关系呢，”二太太丝毫没有被楚妈妈的话劝解到。
她忧心道：“珍姐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没人能比我更清楚了，那真是眼睛里容不得半点儿沙子，单看她对二丫头和瑜姐儿的态度便可知道了。”
“那卲家太夫人如此偏疼旁支，邵太太难免要受委屈，她对珍姐儿愈是疼爱，珍姐儿便愈是会为她叫屈。”
“说起来，也是我不好，因着珍姐儿自幼在她父亲那里总是吃亏，我就总是下不了狠心管教她，这才纵出了她这么副直来直往，一点便着的火炮脾气，偏又是个不知道变通的。”
“这若是真的嫁到了文信侯府，难保不会为了邵太太对上那位太夫人，到时候卲太夫人一顶不孝的罪名扣下来，可叫她怎么办呢？”
听她这样一说，楚妈妈也觉得文信侯府没有之前想的那么好了。
“那……太太再留心替姐儿多瞧瞧别家？”楚妈妈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就是怕会伤了太太和邵太太的情分。”
二太太笑了一下，“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横竖如今也只是在相看，定亲且是没影的事儿呢，邵太太是个明白人，就是真的做不成亲家，她也不会为了这事儿跟我们靖阳侯府撕破脸。”
“再说了，我自问及不上婆母这位宗妇合格，也做不到时时处处把阖族的利益摆在最前头。”
“我操劳了这半辈子，所求也不过就是让我的儿女此生能够平顺美满，若那卲家真是火坑，就算珍姐儿和那卲世子已然成了亲，就算卲家真会跟我翻脸，我也会豁出去，将我的珍姐儿接回身边来的。”
“太太最疼的便是姐儿了，”楚妈妈归整好了簪子，替二太太沏了盏玉叶长青。
“奴婢有多少年没见过太太愁成这副模样了，倒是想起您做姑娘的时候了，那时，咱们家侯夫人为了您，也是不知道相看了多少人家的公子呢。”
可是到头来，韦侯夫人当年费尽心思为女儿择选的夫婿，终究还是没能成就一桩好姻缘。
楚妈妈话一出口，已然觉得失言，颇有些讪讪地低下了头。
二太太却没往心里去，反而笑道：“所以说，单看家世门楣也是远远不够的，母亲她是真疼我啊，若不是我那嫂子也是个偏疼幼子的，对我那小侄儿宠得是要星星给月亮，惯出了他通身的纨绔作态。”
“如今还不到十七岁的年纪，屋子里竟然已经养了四个通房丫头，我倒真是想把珍姐儿嫁过去，有父亲母亲照看，总是不会让她吃亏的。”
可这样算起来，却真又应了楚妈妈那句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家。
二太太难免有些头痛。
楚妈妈赶紧替她按揉起额角的穴位，轻声劝道：“左右还有时间考量呢，太太何需这样着急？”
二太太幽幽叹气。
眨眼便是要及笄的年纪了，哪里还有多少时间呢。
不赶紧将亲事定下来，那些品貌俱佳的公子，难保不会被别家抢先挑走，再说了，及笄的姑娘家，若是迟迟没有人聘娶，珍姐儿是会被人笑话的。
二太太摆摆手道：“去将卲家送来的发簪拿去给姑娘们分了吧，再有，从前几日古琅阁差人送到府里的时新戒指、坠子里面，挑几样价值相当的回赠给文信侯府。”
既不过分热络，也不会让人家觉得被冷落了，正适合如今两府的关系，楚妈妈领了命，捧着盛放簪子的黑漆描金祥云纹都承盘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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