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清微,好些了吗?你也是的,谁还能把你怎么着啊?你跑什么?看这摔的,伤筋动骨一百天,有的养了。”

洛青微迷迷糊糊的被声音吵醒,入眼是斑驳的白墙,鼻子里是早年医院里特有的来苏水味。

偏头看去,床边坐着个一身老式绿军装的姑娘,嘴吧啦吧啦说个不停。

“玉梅?”这是她发小张玉梅啊,几十年都没有见过了。

“咋,连我都不认识了?昨天早上还一起吃油条,你装啥?”

是了,嘴这么厉害,是张玉梅没错。

洛清微眼泪都下来了,真好啊,玉梅还活呢。

她这是重生了?

“哎呀,哎呀,你哭什么呀?腿疼了?我找大夫去。”

张玉梅一见眼泪,急得不行。

洛清微赶紧摇头,把眼泪一擦,“没疼。就是看见你,有点激动。我以为摔下去要死了呢。”

二十几个台阶的高楼梯,从第一阶滚到地上,头先着地的,当场她就人事不知了。

这么说,理由很充分。

“呸呸呸,少说晦气话,什么死不死的,就一层楼,还是挨着地滚下来的,没听说谁滚楼梯滚死的。哎我说,你也是的,一个大活人,咋还能踩空了楼梯呢?瞎啊?”

不是瞎,是吓的。

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单纯得很,看到超出认知的东西,吓到了,脑子一片空白,这才没注意,踩空了楼梯的。

“乔南迁那个没良心的,你救了他一命,受这么重的伤,他小子面儿都不露,等我回大院找他去。实在不行,让吕清远他们揍他一顿。”

乔南迁啊,“我就是刚好遇到了,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爸妈对我有半个养育之恩,帮个小忙而已,啥救命不救命的。你们哪一个有事,我能伸上手,都会帮的。”

这辈子,打死她,她都不想再跟乔南迁扯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了。

上辈子,纠察队发现有人在查封的图书馆里偷书看,她刚好路过,见到乔南迁从窗户爬进去了。在纠察队抓人的时候,主动站出去说是她求了乔南迁帮忙找一本外文资料。

因着她身份特殊,纠察队没有深纠,批评了两句,让她以后走正常手续,之后就放了人。

乔南迁的父母当时基本赋闲在家,用流行的话说就是靠边站了。还能住在大院里,已经是给了特殊照顾。孩子万一出点什么事,不但帮不上忙,还可能受连累,一家子被赶出大院都有可能。出了大院,会遭遇什么,也不难想象。

说是救了他一家子一回也不为过。

就因为这个,乔南迁开始追她,追了两年多,两人结婚。婚前乔南迁说出任务时伤了身体,不能房事,她觉得他是出任务救人伤的,认了。婚后一年,他领回来一个两岁多的小男孩,说是战友的遗孤,她也同意收养,视为己出。

之后,乔南迁仕途一路顺畅,退休前已是一方诸侯。他们两个结婚五十年,感情很好,相濡以沫,是外人眼中最恩爱的夫妻。

她也是那么认为的。

可是就在乔南迁退二线的半年后,她确诊肝癌的第二天,他领着一个满头银发气质上佳的女人上门,说夏梦是他的初恋,也是他一生的恋人。反正她已经得了癌症,活不过一个月了,等她死后,他就要娶夏梦回家,圆了一生的梦想。

带夏梦回来让她知道,是不想她到死都蒙在鼓里,死后对他执着,影响他与真爱的三世之约。

之后她视为亲子的乔夏一家进门,更是亲密的称呼夏梦为妈妈,他的孩子叫夏梦奶奶。说他从始至终都知道,他是他爸与夏梦的亲生儿子。

最让她崩溃的是,乔南迁一生未与她圆房,说自己受伤不能人道,也是假的。

夏梦拿着电脑当着她的面播放视频,她亲眼看到里面她的丈夫和眼前的女人亲身上演的激情戏,每一段都做了编码,标注着时间。最早从三十年前开始。画面里的人,从年轻,到年老,画面不堪入目,令人作呕。

她问了为什么?为什么骗她?她没有做错过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害她?

夏梦是怎么说的?“没有你这个妻子,南迁的仕途怎么会那么顺利呢。不娶你,你的那些个叔叔伯伯,怎么肯提携他?再说了,你不是一直暗恋南迁吗?能成为他的妻子,也算是圆了你的梦不是。至于他为啥不跟你同房?那当然是我不让了。南迁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娶了你,他觉得对不起我,自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又不用憋着,我们两个有的是时间快乐,答应我也没损失呀。”

就是这个话,生生的把她气死了。

再睁眼,回到了十九岁,刚刚救下乔南迁几天之后。

前天下午,还是在那个图书馆,她去还书,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往主任办公室去,她好奇就跟上去了,结果刚到,从那没关紧的门缝里看到那个穿红格子布拉吉的女人挂在中年秃头主任的身上,裙子撩在腰上,俩人粘在一起……

她哪里懂是在干什么,只觉得特别恶心,害怕。

转头就跑,下楼梯的时候没注意才摔了。

这是个意外,上辈子后来那主任打回原形去街道上掏大糞了。那个女人,她没关注过,当时没见到正脸,后面可能见面也认不出来。

想起来自己被辜负被利用的五十年,洛清微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吃了乔南迁和夏梦两个渣男贱女。

“怎么了?咋突然要吃人的样子?”

张玉梅被吓了一跳。

“啥要吃人?你不上班啊?”

“这不是来看你,桌上的樱桃洗好的,你自己拿着吃,我这就得回文工团了,过两天有汇演,天天练得紧。”

还得是后勤总长家的千金,樱桃这么紧俏的水果都能弄到。

“快走吧,我在自己上班的医院,有啥事同事都管了,别让团长抓到又要批评你。”

她去年高中毕业,考上了军医院的护士,正在自学医术,中西医兼修,这会儿大学都不招生了,只能自学,不懂的问医院的大夫。

她是孤儿,九岁就进了保育院,父母都是烈士,父亲是有记录的,牺牲在战场上的最高级别的几位首长之一,她才出生不久,就牺牲了。母亲是战地医生,有家族传承的御医后人,为了救人死在前线。

九岁之前,母亲很忙,乔南迁的父亲乔万国做过她爸的机要秘书,她从小长在乔家,由乔南迁的母亲丁香帮忙照看的。

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进了保育院,保育院就在大院里,乔家也常接她去家里吃饭,给她准备四季衣裳啥的。

她爸虽然牺牲得早,但是现如今大院里七成的首长,都曾是她爸手底下的兵,对她这个遗孤,分外照顾几分。

要不然,她也不能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救下乔南迁。

张玉梅也不会说出,她用不着怕谁的话来。

学医,是有外公家的中医传承,她自己也感兴趣。

也因着母亲的关系,在军医院,从院长到大夫,都对她很好。

很乐意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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