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你这辈子就是畜生
“怎么了？”君洛敏锐地察觉到了罗青桃的变化。
在他的怀中，罗青桃一向是娇软无力的，即使在盛怒的时候也是如此。
可是此刻，似乎有些不同。
此刻她那张疤痕纵横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竟让君洛没来由地感到心头发寒。
就连她一向软如春水的身子，此时也紧紧地绷着，像一张拉满了的弓。
可是这个女人，即使是在杀他的时候，也没有作出过这样戒备的架势！
此刻，她到底是怎么了？
君洛小心地伸出手，试图安抚那个喜怒无常的小女人。
可是下一瞬，罗青桃忽然翻身而起，反将君洛压倒在身下，双手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不同于上一次的痛苦决绝。此刻她的眼中，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他淹没。
若是换了平时，君洛并不惧罗青桃的这点儿力气；可是此刻的他重伤未愈，本来便已摇摇欲坠，哪里有半分挣扎的力气？
苍白的脸上渐渐现出几分微红，很快又转为青紫。罗青桃看着君洛渐渐暗淡了神采的眼睛，心中一阵抽痛，手上便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力气。
久违的空气涌进肺里，君洛立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罗青桃犹在发怔，忽觉手上微凉，竟是他咳出的血沫溅湿了她半条手臂。
那鲜红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眼。罗青桃不由自主地缩回了手臂，像只受惊的小兽一样缩到了墙角。
君洛半撑起身子，捂住伤处咳了很久。
罗青桃怔怔地看着他，已说不清心里那些复杂的情绪，究竟还是不是恨。
君洛好容易住了咳，却艰难地向她露出一个微笑：“不许哭。”
“谁哭……”罗青桃本能地否认，却忽然发觉自己的脸上已是泪痕纵横。
她赌气似的拿袖子狠狠擦掉，冷笑：“我哭我的，关你什么事！我劝你尽早杀了我，否则你总有一天死在我手里！”
君洛微笑着蹭了过来：“我不介意死在你手里。不过，我想换一种死法。”
“什么？”罗青桃皱眉。
君洛捂着胸口大笑：“我已经试过两种死法了，都很疼。你下次要杀我，能不能换一种……能让我舒服一点的方法？”
“什么方法？”罗青桃下意识地追问。
君洛不怀好意地看向她的腹部以下：“我听说，‘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你虽已不是二八年华，可是这温软娇躯，却比二八佳人更加令人销魂……不如，就让我做那个纵情欢愉的‘愚夫’，销魂蚀骨，髓竭而亡？”
罗青桃被他一番话说得遍体酥软，面色赤红。
与此同时，她的心中涌起的，却是无尽的悲哀。
在他的面前，她永远都不可能赢一次，因为他知道她的死穴在哪里。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因为她，只是他一手制造的一个“玩物”！
即使她真的杀了他，那又能怎样？他依然可以含笑九泉，因为他一直高高在上，绝不会屈尊纡贵去恨一个“玩物”！
可是她自己呢？
他若死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活下去。因为，他早已成了她活下去的全部理由！
所以，她执着地想要杀他，究竟是因为恨他，还是因为恨她自己？
这个问题，罗青桃没有答案。
她只是悲哀地看着君洛，连恨他，都已经没有了力气。
君洛蹭过来将她拥进了怀里，低低地叹了一声。
他的怀抱不似平时的坚实温暖，罗青桃却仍是习惯性地蹭了蹭，找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窝了下来。
君洛勾起唇角，轻声问：“真的有那么恨我吗？”
罗青桃很想咬他一口，又不愿离开他的胸膛，只好张口咬住了他的衣襟，狠狠磨牙。
君洛长叹了一声：“我思来想去，只有瞒着你娶可儿这一件事做错了。可是……万没想到你恨我至此。”
罗青桃沉默不语。
君洛想了一阵，苦笑摇头：“或许不止那一件……是为了最初布阵图的那件事吗？那时我确实算计了你，可是……如果我知道后来会爱你如斯，我定然不会那样做！青桃，你为那件事恨我，莫非是依然放不下六哥……”
罗青桃忽然抬起手，狠狠地在他胸前伤处抓了一把。
君洛只得住口不说，许久之后，却又叹了一口气：“你总该让我死个明白。我听人说，人若是死得糊涂，下辈子投胎就只能进畜生道，连人都没得做的。我还想同你生生世世做夫妻，下辈子若不做人，我到哪里去找你？”
“你这辈子就是畜生。”罗青桃咬牙恨声道。
君洛微微一怔，苦笑：“好。你说是就是。”
他认得痛快，罗青桃反倒有些发怔。
想到君洛一向油嘴滑舌，她不免有些担忧，直疑心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又被他占了便宜去。
好在这一次，君洛似乎没动那个心思。
沉默了好一会儿，君洛无奈地叹道：“你到底还要不要动手？我等好久了。”
罗青桃怔了一下，缓缓推开了他。
只见君洛的脸色比先前更加惨白，眉头微微地皱着，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罗青桃未及细思，已脱口而出：“你先躺下，我叫人去传太医。”
“青桃！”君洛猛抓住她的手，欣喜若狂。
罗青桃反觉不自在，用力推开了他。
可是她到底没能去传太医。因为只要她打算起身，君洛就会抱住她，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最后，罗青桃终于放弃：“算了，你要死在这儿，我便认了这弑君之罪就是。黄泉路上，你可要等着我。”
“不恨我了？”君洛笑着挽住了她，拉着她一同躺倒在帐中。
罗青桃想了一想，咬牙道：“恨。”
“嗯？”君洛饶有兴致地侧过脸来，看着她。
罗青桃依着习惯，钻到他怀中幽幽道：“我恨不得把你扒皮抽筋、挫骨扬灰……这辈子我是做不到了，只好下辈子再做……所以我要跟着你，免得你跑掉了。”
“我不跑。”君洛笑得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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