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我宁可杀尽天下人
没了那一本,罗青桃顺手又把《将门艳女》拿来看了两眼。
这一本的文采显然比那一本强多了。故事从女主人公幼时开始写起,骑马、射箭、刀剑、长鞭……那个唤作“罗罗”的女孩子可以说是一个亘古未有的巾帼女豪。在《及笄之礼》这一章之前,这是一篇将门虎女的成长史。但从这一章之后,故事又开始走偏了:远房的堂兄、府中的花匠、军中的将士……同上一本一样,凡是书中出现过的男性,说不定在哪一章里便天降艳福,同女主滚到了一起去。
罗青桃黑着脸看了几页,又翻开剩下的几本看了两眼,抬头向君洛道:“这几本书文采优劣悬殊、风格也大不相同,不像是同一个人写的。”
“你还有心思看这个!”君洛咬牙切齿。
罗青桃摊手:“没心思看也得看啊!全京城里识字的人都看过了,我若是不看,岂不是落伍?”
君洛至此才知道先前酒楼之中,那书生的话是什么意思。
读书人的嘴是最靠不住的。如果这些乱七八糟的书已经传遍了京城,那显然也就意味着,某些不堪入耳的的流言,很快便会传遍天下!
最可恼的是,万寿节近在眼前,此时大梁京中正是万国来朝、一派热闹繁荣……
这样一来,要不了多长时间,流言岂不是要传遍天下?
君洛心中又气又恼,恨不得立时召集羽林卫,杀尽了这全城的读书人!
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看着侍卫们驱散了看客、绑了店掌柜、封了书馆,君洛非但没有放心,反而莫名地觉得恐慌不安。
虽然他是皇帝,却也没有胡乱抓人的道理。眼看那些读书人捧着话本子恋恋不舍,君洛除了训斥几句“诲淫诲盗、败坏斯文”之外,一时也无法可想。
看罗青桃只管在一旁怔怔地站着,君洛心中一时酸楚,一时又有些气恼。
“回家!”他攥紧了罗青桃的手,不由分说地拖着她出了店门,顶着烈日健步如飞地向巷尾马车的方向走去。
罗青桃踉踉跄跄地跟着,心中渐渐地有些慌乱。
马车之中,罗青桃连大气也不敢出,缩在角落里发愣。
君洛叹了口气,走过来坐到了她的身边:“不要胡思乱想,这是有人背后耍手段害你,不是你的错。”
罗青桃忐忑地看着他,茫然无措:“背后操纵之人自然该死。可是……这件事毕竟连累了你的名声……或许那书生说得对,只有处死我,才能一了百了。”
“青桃,到了这个份上,你还是不信我会护你周全吗?”君洛的脸色有些阴沉。
罗青桃急道:“我自然信你!可是我的周全,哪有你的声望重要?万寿节在即,如果因为我让大梁皇家蒙羞,我……我真是罪该万死了。”
君洛闭目靠在车窗上坐了很久,悠悠叹道:“青桃,我宁肯杀尽这天下人,也不会舍得伤你半分。”
“可是你……”罗青桃欲言又止。
君洛蓦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只有明君才会爱惜羽毛,我可不是什么‘明君’!她想搞坏你的名声,借此逼我杀你、逼我受她摆布,这简直是痴心妄想!”
罗青桃怔怔地看着他,心中一阵欢喜、一阵酸楚。
回宫之后,在水湄阁门口,罗青桃见到了几张久违的面孔。
“卓婉仪、林昭容……”她勉强打起精神,敛衽为礼。
卓玉儿慌忙还礼,林巧娘却大声冷笑起来:“我若是你,这会儿早一头撞死了,你还在这儿装没事人呢!”
“怎么了?”君洛沉下脸来,厉声喝问。
林巧娘缩了缩脖子躲到了卓玉儿的身后。
卓玉儿的眉间笼上轻愁,神色忧急:“今日一早,宫中忽然散出了一些很难听的传言,是关于郡主的……臣妾记着宫规,本想抓几个人来立立规矩,没想到人越抓越多……这会儿已有几十人在暴室之中跪着,可是……”
“可是这几十人只是沧海一粟,再抓下去恐怕要抓空半个宫城,然后法不责众,只好放了,是不是?”君洛面沉如水,冷冷地替她说了下去。
卓玉儿沉默良久,低低道:“臣妾无能。”
君洛想了一想,淡淡道:“不必抓了,那些人也都放了吧。”
“可是……”卓玉儿欲言又止。
君洛看向卓玉儿,放软了语气:“这件事我会处理,你掌管六宫之事已经很辛苦,就不必为此事烦心了。”
卓玉儿忙道:“能为皇上分忧,臣妾不觉得辛苦!”
君洛淡淡地“嗯”了一声,径自牵着罗青桃进门,再未回头。
卓玉儿目送着二人的背影,许久才低下了头,淡淡道:“都回吧。”
林巧娘“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卓玉儿秀眉一蹙,林巧娘便敛了笑容,连同她身后那七八个显然精心妆扮过的嫔妃们一起,围到了卓玉儿的身旁,七嘴八舌地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安分守己、约束好自己宫里的人,不传谣、不信谣,吃斋念佛祝祷皇上和郡主早日度过这次难关。”卓玉儿的语气很平淡,无喜无悲,像一个参禅多年的老僧。
林巧娘不屑地“哼”了一声:“那些话,咱们听一听都觉得脏了耳朵,谁耐烦去传它!可是姐妹们不妨想想看,干屎能抹到身上吗?既然天下人都那么说,多多少少总该有点儿影子才对!我倒愿意祝祷她早日渡过难关,就怕她自己持身不正,洗也洗不干净呢!”
“你若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得紧一点!”卓玉儿冷下脸来。
林巧娘闻言,竟果真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说了。
君洛将罗青桃送回水湄阁,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罗青桃唤了一声“人来”,水湄阁中的一众宫女、嬷嬷、小太监们竟齐刷刷地冲了进来,在罗青桃的脚下跪了一片。
罗青桃怔怔地坐在靠窗的竹榻上,心中烦乱如秋后疯长的杂草,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在烦些什么。
一片低压之中,草儿猛地跳了起来,摇晃着罗青桃的肩膀急道:“你别装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你脚踏两条船还不够,还要踏十条八条二十来条吗?那个蠢了吧唧的靖王爷还把你当成是纯洁无辜的小白兔呢,这些话要是传到他的耳中去……”
罗青桃推开草儿,皱眉看向丫头婆子们:“你们在这儿跪着作甚?”
一个新来的小宫女抬起头来,硬邦邦地道:“咱们都是好人家的儿女,原指望着伺候个好主子,可以跟着鸡犬升天光宗耀祖的!没想到进宫来脚跟还没站稳,就平白地被带累了名声,以后出宫还怎么嫁人?奴婢们不敢责怪主子,只求主子开恩放奴婢们出去,今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就好了!”
罗青桃点了点头,问旁人道:“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众人齐齐垂下了头,许久才有个婆子低低地道:“老奴愚笨,做不来这园子里的精细活计。求郡主放老奴到别处去,做些洒扫提水的粗活就好。”
罗青桃点了点头:“既然要走,我自然不好强留你们。九娘,拿些银子赏了,要走的都打发出去吧。”
话音一落,众人立时磕头谢恩,站了起来。
上上下下七八十人,竟只有十余人还跪着。
九娘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都说‘树倒猢狲散’,如今这树还没倒呢,猢狲就要散了?也罢,水湄阁是个下贱地方,诸位以后攀了高枝,可千万不要再提自己曾是水湄阁的人!”
“姑姑放心,我们一定守口如瓶,永不提起!”最先说话的那个小宫女昂起了头,硬邦邦地道。
九娘点了点头,向众人道:“想走的,晚饭过后到我这儿来领银子,今晚收拾收拾东西,明儿一早就到蓝总管那里去讨新差事吧!”
众人闻言欢天喜地,齐齐道谢。
这时九娘却叫住了最先开口的那个小宫女:“诺儿是吧?你就不要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姑姑?”诺儿愣了一下,不知道主何吉凶。
九娘冷笑:“你不是惦记着出宫嫁人吗?正好下个月宫里要外放一批宫女出去,你想走,我就把你送出去,包你嫁个好人家就是了。”
“我不出宫!我才十五岁,还可以当十多年的差呢!”诺儿立时急了。
九娘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那可由不得你了。”
诺儿竟是个硬气的,至此非但没有崩溃大哭,反而梗起了脖子,大声道:“我不服!主子自己不检点,我们做奴才的看不过眼,难道还错了不成?就算我对主子不敬了,自有宫中的刑罚在,也没有个一犯错就打发出宫的道理!”
草儿跳了起来:“既然诺儿姐姐不愿出宫,九姑姑就不要勉强她了!我记得宫规:‘目无尊卑、出言不逊者,鞭七十,黥面为记,罚作永巷贱役’,不知道是不是?”
九娘皱眉点了点头,草儿立刻笑道:“那就照这个罚吧,我来执鞭!”
此时此刻,任谁都能看出草儿不是善茬,这顿鞭子怕是不好过。岂知诺儿竟全无惧色,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
罗青桃心下有些诧异,却无心深究,只吩咐剩下的几人道:“要走便走,要留的便好好当差,这几日你们多半要辛苦些了。”
剩下的几人之中,几乎清一色是年老的嬷嬷,除此之外只有三个小太监和两个小宫女留了下来。
小宫女沫儿抿着嘴笑了笑,歪着头道:“怎么会辛苦呢?那些偷奸耍滑的都走掉了,奴婢们今后的差事可要轻松得多了!”
九娘和草儿会心地笑了起来。
罗青桃看着忽然显得空旷不少的房间,心里莫名地舒坦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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