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喜事变丧事
罗青桃在暖阁之中等了很久。
齐妈一去不复返,也没有小丫鬟过来给她送点心。
她心里暗暗企盼着的那个人……也没有出现。
眼看日影一格一格地移了过去,罗青桃的心里渐渐地生出了几分忧虑。
照理说,齐妈是不会轻易忘掉她的。前面……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她想出去看看,又怕被人撞见尴尬,几次开门出去,却又几次退了回来。
在她第四次出门张望的时候,远处小径上终于出现了齐妈匆匆而来的身影。
“出什么事了?”罗青桃担忧地迎了上去。
齐妈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银灰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在风中瑟瑟地飘着。
罗青桃心中的忧虑又加深了几分。见齐妈喘着粗气迟迟未能开口,她急得跺了跺脚,便要亲自回前厅去看。
“您别担心,已经没事了。”齐妈拉住了她,气喘吁吁地道。
罗青桃只得站定,急问:“到底怎么了?”
齐妈迟疑片刻,咬牙道:“新娘子死了。”
“怎么会!”罗青桃大惊失色。
齐妈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拜过堂之后,王爷陪同新娘子去给睿王爷敬酒,没想到那个丫鬟——捧着酒壶的那个小丫鬟忽然从银盘底下抽出一柄匕首,要刺杀睿王爷……新娘子替睿王爷挡了一下,不知怎的就给刺穿了胸口,当时就死了!”
罗青桃听得心惊胆战,许久才问:“旁人呢?”
齐妈拍着胸口道:“旁人都没事。那丫鬟被睿王爷的侍卫捉住,带回睿王府去了。”
“瑞卿表哥呢?那丫鬟是什么底细,怎么会贸然去刺杀睿王爷?”罗青桃急问。
齐妈苦着脸摇头:“就是在书房添茶磨墨的一个丫头,平时文文静静的,从来不跟人红脸儿,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王爷正在查那丫头的底细,说好了明日去睿王府一起审问……”
“万一那贱婢咬定了表哥,或者今天夜里忽然死了……瑞卿表哥可能要有大麻烦了!”罗青桃忧虑道。
“谁说不是呢!不知是哪个丧了良心的,想出这等阴毒的诡计来!”齐妈气得直抹眼泪。
罗青桃想了许久,仍是无计可施。
但凡对宫中的往事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睿王与靖王之间有些不小的嫌隙。这次婚礼上出事,行刺的人是靖王府的丫鬟,目标是睿王爷,死的是出自睿王府、嫁入靖王府的侧妃……靖王想洗脱嫌疑,实在是难上加难!
罗青桃有八九分肯定,这件事根本就是君澈自编自唱。
那夜君瀚中毒与丫鬟一夕风流,并不在君澈的计划之中。君澈做事一向精细,不会轻易用一个在他计划之外的人来做眼线。
所以,她先前的担忧,完全错了。
君澈并不是打算往靖王府里插一根刺,他是想用这个丫鬟的死,再给君瀚栽一项罪名!
假意成亲,唆使刺客假扮婢女谋刺兄长……这罪名在当下这种一触即发的局势之中,足以对君瀚造成致命的打击!
罗青桃越想越慌,却不敢被齐妈看出来,只得强笑道:“先别担心,事情没有那么糟。瑞卿表哥的为人如何,大家都知道的。睿王便是想栽罪名给他,也没那么容易!”
齐妈连连点头,明知这几句话没什么依据,还是不住地称“是”。
罗青桃定了定神,沉声道:“府里的丫头们多半吓坏了,这两日你和几个老嬷嬷们要稳住,别由着小姑娘们吵翻了天。天大的事,表哥会撑着,你们要做的就是别给他添乱!”
齐妈点头应下,罗青桃便挽住她手臂道:“我们先去前面花厅,把宾客送出门去。别让人看着不像话,倒显得咱们心虚似的!”
齐妈早已慌了神,自然不会提出异议。
罗青桃一路急奔到前面花厅,只见原本宾客满堂的厅中,此时早已空落下来。宾客一个也不见,只有几个丫鬟小厮手持着抹布笤帚等物,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不知在说些什么。
罗青桃吩咐齐妈训诫丫头们,自己奔出花厅,提着裙角一路跑到大门口。
原本堵满一条街的马车,此时早已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素日与君瀚交好的武将,还在迟疑着没有离开。
罗青桃略一沉吟,站在门口遥遥拱手:“今日靖王府招待不周,让诸位大人们受惊了。诸位大人都是沙场之中闯出来的,自然知道人心不乱则士气不衰的道理,不消我做晚辈的多说!今日之后,京中多半会有种种流言传出,请诸位大人明辨是非,毋为小人之言所扰。青桃在此代过世的懿华贵妃和罗家先祖,谢过诸位大人了!”
懿华贵妃,便是罗青桃的姑母,靖王君瀚的母妃。罗青桃担心有人质疑她不该代君瀚说话,所以抬出姑母和罗家来,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算是给了这些武将莫大的脸面。
因此,她一番话说完,立刻有人应声称“是”。更有先前曾在罗将军麾下征战的几员大将当时便叫了起来:“郡主放心,我们不是那等糊涂人!谁要给靖王爷栽罪名,得先看看我们肯不肯!”
罗青桃再次拱手,以军中的礼节,遥遥致谢。
目送着最后的十几辆马车陆续离开,罗青桃不禁百感交集。
当了两年的“襄王妃”,从满怀期待到无处容身,如今只剩下满满的尴尬。她竟是到如今才知道,最好用的身份依然是罗家人用性命拼出来的名号,是她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昭烈郡主”!
几个小厮垂头丧气地从门外退了回来,跪下向罗青桃磕了个头,静等吩咐。
罗青桃想了一想,叹道:“不管怎么说,人已经进了这道门,就算是靖王府的人。先叫买办去采买些白幡挂一挂,设一个灵堂,再请几个和尚来念念经吧。”
众人正没主意,听见吩咐只得照办。
罗青桃又向一个伶俐的小厮吩咐道:“你挑几个人换作寻常百姓装扮,到茶楼酒肆去转转。若听见人说靖王府的事,你们就插几句话。就说听旁人说的,靖王爷对这位新娶的侧妃倾慕已久,这么多年不肯娶亲也是为了她……没想到大喜的日子出了这样的事,靖王爷悲痛欲绝,几次哭昏,已经病倒。”
小厮愣了半天,搞不懂这是要唱哪一出。
罗青桃也不解释,只叫他记着这些话,学给外人听就好。
吩咐完这些事,罗青桃打算回府,这才意识到门前早已不见了襄王府的马车。
先前那个伶俐的小厮发现了罗青桃的窘境,忙打发了闲人,低声禀道:“出事没多久,襄王爷就走了。说是侧妃受了惊吓,怕动胎气。表小姐要回府,奴才叫咱们府里的马车送您吧!”
罗青桃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那小厮忙叫人赶了马车过来。放下脚凳,请罗青桃上车。
罗青桃站在马车旁边怔了许久。
君漓会丢下她,一点都不奇怪。丢下她却连一句话都不给她留,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她的心里仍是空落落的。
因为,另外一个人也丢下了她,悄无声息地走了。偏偏,她连他的去向,都不敢打听。
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的,到此时却忽然意识到,“名分”这种东西,还是有点儿用处。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走的、怎么走的……这些都不会有人主动告诉她。因为,她并不是他的什么人。
但,如果他真的留下了什么话,还是会有人向她提起的吧?如今小厮们一个字都没有提,也就意味着,他确实什么话都没有留下啊……
罗青桃知道,她确实如君瀚所说,已经陷得太深了。
那个人走得那样洒脱,她却在为他黯然伤神。到了这个地步,还要自欺欺人吗?
罗青桃自嘲地笑了笑,避开小厮疑惑的目光,上车放下了帘子。
不知是因为午后起了风,还是因为靖王府出了事,青天白日,街上竟然空无一人。
罗青桃在车中听着风声,几次觉得眼眶酸涩,都硬生生把泪忍了回去。
说到底,如今这个处境,算是她自讨苦吃,怨不得旁人。与其此刻在这里矫情伤感,倒不如省点儿力气想想有用的事!
比如,睿王那里步步紧逼,再被动下去只怕会一败涂地。唯一的出路,只有以攻为守,主动出击!
自然,知道“出击”并没有什么用,知道“如何出击”,才是此时反败为胜的关键!
罗青桃一路皱眉苦思,却始终没有想出一个周全的办法。
毕竟,涉及到朝政的大事,还是要同君漓商量,由他出面比较妥当。
马车缓缓停在了襄王府的门口。罗青桃谢过了车夫,下车,进门。
襄王府中,一切与平日并无不同。自然,靖王府出事,并不会轻易影响到这里。
罗青桃没有回清欢居。
她问了管家,得知君漓在栖心苑,便直奔那里去了。
虽然很不愿意看到梅落雪那副娇滴滴的样子,但此时罗青桃揣了一肚子事情要与君漓商量,实在等不及派丫鬟去请,更等不及他“有空”、等不得他三更半夜瞒着梅落雪悄悄过来同她密谈!
事有轻重缓急,那女人若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争风吃醋,也就别怪她手不容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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