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龙灵开蒙
授灵
“它要来了。”
白毛巨猿语音昏沉，喘息不定，遍插弩箭的皮毛血迹斑驳，似一座装点着红玉珊瑚的白塔。
“猿师父，谁要来了？刚才狩猎你的是谁？我们要如何医治？”
张二七抱住巨猿树干般的腿，一面蚍蜉撼树似的摇晃，一面心急如焚的哭问。
“火灵勿忧，它来即安。”
巨猿伸出一指轻抚张二七后背，温柔如慈父安慰悲伤的爱子。
张永三怀抱铁匾望着尼舍，犹豫还该不该让这弥留之际的巨猿解读秘术。
“恩公，灵蒙未开。”
巨猿低头对他说了一句语焉不详的话。
“猿公，是在说我？”
张永三不明就里，疑惑的伸手指着自己，巨猿缓缓点头，也艰难举臂指了指他，然后指了指天。
“恩公日灵，天命难测，救世不可。”
张永三更加糊涂了，自己一介奴仆之身，苟且偷生已是艰难万分，哪敢存什么救世的抱负，且这日灵又是什么意思。
“猿公，我...”
他正待询问，自金阳山顶忽刮来一阵狂风，四周顿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三人几乎站立不稳。
白猿伸臂将三人揽至身前，低沉道：
“它来，日灵，便可开蒙。”
说罢，它猛的拔出一支弩箭插入胸口，随即奋起余力纵声长啸。
血溅倾盆，纷落如雨，风助声势，震动山林。
弩箭再拔出时，箭头上燃烧着一团晦暗的蓝色火焰，巨猿带血的巨掌攥着弩箭，伸到张永三身前。
“猿公？你！”
张永三吓得几欲后退，张二七伸手拦住他，泣不成声道：
“三官儿，接着，这是猿师父的灵。”
张永三战战兢兢的接过弩箭，弩箭一入他手，箭头上的蓝色火焰忽明亮了起来，巨猿的手臂沉沉垂下，它望着张永三，用最后一丝力气沉吟道：
“飘摇命途，与日灵俱
云鹰青玉，白头弗予
衷情难长，世忧不治。
存亡有命，虑之为痴。”
随着余音散尽，巨猿喘息骤停，张永三喃喃的重复着这几句遗言，他虽称得起饱读诗书，对这几句话却是半点也猜想不透。
白虎
狂风停，血雨住，玉山倾覆。
白猿身体倒下的瞬间，本是悲痛莫名的三人忽然同时惊惶失措。
只见巨猿的背后，竟赫然趴着一只惊为天物的白虎！
“四方神！”
那白虎通体覆盖着洁白的火焰，体型较巨猿还显硕大。
它静静地趴着，剑齿不露，利爪尽收，目光中不见耽耽虎视，只是充满深深的悲戚。
四下树木草丛飒飒摇曳，野兔，猿猴，麋鹿，成群钻出，跟着是狼，山狮，老虎，鱼贯而至，最后是百鸟从天降下，蛇，蚓，昆虫破土而出。
几乎转瞬之间，一副百兽齐聚的奇妙画卷就此展开，而无论是捕食者还是猎物，没有任何的互相攻击，它们只是静静围拢在白虎身旁，虔诚安静直如朝圣一般。
三人也似着魔一般，不由自主的缓缓向白虎走去。
在白虎面前，张永三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梦里，他骑在一只金色的独角麋鹿身上，穿梭在茫茫宇宙之中，无数灵兽在他身边经过，鬼金羊，奎木狼，星日马，还有方才死去的参水白猿，灵兽上方，青龙玄龟白虎朱雀四方神安居两侧，应龙烛龙也不再凶暴，再看九天正中，祖龙腾飞，异星闪耀。
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吼将张永三从梦境中拉回。
面前，一切都消失了，百兽，白虎，甚至连巨猿的尸体也消失了，只有身旁的张二七和尼舍惊讶的看着他。
“三官儿，你，你，方才，白虎给你，开了灵蒙！你是灵师后人！”
张二七自己被参水猿开过灵蒙，所言应该不虚，但张永三还是无法相信，他似想起了什么，转身往回跑去，然后忽的驻足停下。
面前的地上，是张家的那块铁匾，现在映入他眼中的，已不再只有“张侯神兵”四个斑驳大字，而是密密麻麻的上古金文。
“哈哈哈哈，我看见了！”
尼舍和张二七也赶过来，张永三一脸兴奋的欢呼。
“计划不变，我来接替参水白猿！”
铸兵
铁匠铺门扉紧锁，张铁匠两口子送货去遥远的斗郡，还不知何时回程。
铁匠铺中，张二七和张永三并肩站在桌前，聚精会神的研究着桌上缺了一角的铁匾。
忽然，铁匾传来“叮”的一声脆响，把两人吓得同时往后跳开一步，过得片刻，铁匾上才凭空出现一只斜插的铁箭。
两人怒气冲冲的望向角落，尼舍正满脸尴尬的举着那把危月燕弩。
“我，我就想试试，你们不让我听秘术的事情，我，我还能干嘛！”
张二七无愧是灵师铁匠，张永三只是帮他读出铁匾上的金文，他就用铁匾上截下的一块陨铁混合铺子里所剩不多的胡域镔铁，重铸了一个小型的锻灵炉，随即修复了危月燕弩，灵弩重见天日之时，距他们从金阳山归来仅堪堪过去了十日。
帮尼舍完成了心愿的当天，二人就开始思考用那水猿灵再打造点什么，但意见始终难得一致，这一想一争执，竟又过了十日。
“当然是槊，百兵之中，槊价最高，骑兵骑将比那些步卒泥腿子也有钱多了，打把灵兵马槊卖给他们...哎哟！”
张永三这句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个爆栗。
“你竟然想把猿师父交给你的龙灵卖掉，那可是它的遗物！”
张二七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俩别争了，这都争了多少天了，我说，打一个你们两人会使的兵刃好了，也能带在身边防身。”
尼舍一边把玩着时刻不离手的月燕弩一边打圆场。
“我家是火灵，猿师父的灵属水，水克火，打什么我都不能用，只能看三官儿的，他又是掉进钱眼里了！”
灵师后代除了相克之灵以外，其他的灵兵皆可驾驭，但张永三不同，虽不知他体内所栖息的日灵是从何而来，但日月之灵自相生相克，与其余五种龙灵皆无妨害。
“我能会什么，那不只能打个绷弓子了....”
张永三不满的嘟囔。
“绷弓子？你说弹弓？”
张二七忽然眼前一亮，然后谁也不理，径直钻进张铁匠的房间去了，留下张永三和尼舍二人面面相觑。
“找到了！”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张二七灰头土脸的跑出来，手里挥舞着几张老旧的羊皮。
“爹说过，有种胡域传来的靠弹簧机括发力的弹弓，制作极难，发射石子铅丸，威力都可比肩强弩，他用一车铁箭头换来了图纸，就在这里！”
“那爹怎么自己没做一个使？”
“你又提这个，爹和我都不识字啊！”
...
三日之后，铁匾又少了一块角。
张永三握着黑乎乎的弹弓左右端详，这玩意儿和普通弹弓形制完全不同，倒和弩弓有三分相似，以镔铁混合数种金属做成有弹力的铁丝绷弦，绷弦中间是一个陨铁撞头，以弹簧机括拉弦和撒把，弹弓底部装有一个包覆牛皮的握把。
“去后院试试。”
张二七抓了一把铅子放在他手里。
“嗖”，张永三瞄准牛棚的木头柱子，一拉机括，铅子飞出，无影无踪。
“鬼灵精你什么准头，好像没打中啊。”
尼舍在旁边嘲笑，张永三挠着头走到柱子旁仔细端详，找了半天之后，忽然拍手大笑。
只见那木柱的正反两面各有一个铅子大小的圆孔，铅子直直贯穿，两个圆孔大小相同，而孔洞周围的木头上，竟连一丝裂纹也没有。
“哈哈哈哈，七哥，神兵利器啊七哥，我去打雀儿啦！今天晚上吃烤雀儿！”
张永三童心大起，把弹弓望腰带上一插，撒腿就要往外跑。
“鬼灵精，你等等。”
尼舍叫住他，神神秘秘的背着手走过来。
“喏，这个给你，我趁你们俩研究图纸不理我的时候做的，装你那些破石子烂铅头。”
她伸手到张永三面前，手里攥着一个浅棕色的流苏鹿皮挎包，一针一线都透着浓浓的夷族民风。
“给我的？鹰姐有心啦！”
张永三高高兴兴的接过来捧在手里观瞧，目光被袋口一个飞鹰形的银质搭扣吸引住。
“咦，这不是鹰姐你的耳环吗？”
“嗯，啊，对，对啊，我戴那东西没用，还，还碍事。”
尼舍一边结结巴巴的解释，一边手忙脚乱的扯掉自己的发绳，棕色长发散落，遮住了一侧脸颊。
另一侧的耳垂之上，另一只白银飞鹰正盘旋翱翔。
飞鹰翱翔的天空是她的脸颊，天空中布满彤红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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