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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霍钰随着那家丁来到花厅,  那家丁叫人奉上茶果点心,便出去通知莲花翁了。花厅宽阔洁净,窗棂明亮,  家具都是上等楠木所制造,处处透着华丽与贵气,  墙壁上挂着一些山水名画以及文人墨笔。

        霍钰坐的位置可以看到窗外的风景,  这会儿窗户敞开着,一眼望去,绿竹猗猗,  石泉潺潺。霍钰耐心地等了片刻,  忽然听闻窗外响起一阵女子的娇笑声。

        霍钰视线落向窗外,看到不远处的太湖石旁,  一女子倚石而坐,  手上拿着一朵海棠花,  不停地捻转着,  正笑吟吟地看着他,正是先前遇见的那女子。

        见霍钰看过来,她将那海棠花衔在红唇里,  轻轻地咬着,  又故意从裙下露出一点点鞋尖,  一双秋水盈盈的双眸定定地注视着霍钰,无不透露着勾引之意。

        霍钰不觉皱了下眉头,  她的穿着打扮不似良家子女,而她又能随意在这别馆里走动,  霍钰猜测她应该是莲花翁的姬妾。那莲花翁虽已经七十多岁,但依旧风流多情,家中姬妾无数。

        霍钰面容冷肃地收回目光,  不愿意让那女子误以为自己对她有意。

        正如霍钰所料,窗外那女子的确是莲花翁的姬妾,名叫银仙,她原是妓院里的女子,后来被莲花翁买了回来。莲花翁年纪虽大,但却是个风流儒雅,又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且有万贯家财,银仙一开始对他还算满意,只不过在男女那事上,莲花翁到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他姬妾有众多,分给她的甜头就那么一点,莲花也是个风月中人,时间久了自然生了不满足。而且近来莲花翁对她也有些腻烦了,几乎不曾踏足她的房间,夜夜独守空房让她变得寂寞难耐起来。

        今日本来想去园子里散散心,却不想会碰到霍钰,她在妓院里见过很多男人,却从来没有见过霍钰容貌和身材都如此勾人的男人,这让她不禁心猿意马起来,她方才找人问了下,得知他就是新来的武师,不由动了撩拨他的心思。

        不一刻,那家丁返回,说是莲花翁在水榭里,请他过去。霍钰起身随着那家丁去到水榭,只见水榭里摆着几个席位,莲花翁坐在主席,他穿一身湖蓝色圆领长袍,颔下一绺乌亮顺滑的胡须,虽是古稀之年,看着却有着五十多岁的精神,苍老的面容隐隐可看到年轻时的英俊,浑身上下散发着风流儒雅的气质。

        其余席位都坐着莲花翁请来的好友,旁边还有美姬侑酒助兴。

        此刻席位上杯盘狼藉,一个个东倒西歪的,眼底有着醉意,有的卧在美人怀中,有的仍旧抱着酒不肯放下,画面看着给人一股醉生梦死的感觉。

        霍钰看着这些人,眼眸微沉,并未上前。莲花翁看到他,一抚胡须,从席中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霍钰身旁,邀他进入水榭,随后和众人介绍霍钰的身份。

        其中一人眯着眼,看着霍钰年轻英俊的面庞,笑嘻嘻地说道:“听说你一个人不费吹灰之力把一群侍卫打得毫无还手能力,我却不信,不如你耍两下子给我们瞧一瞧?”他的态度看着似乎瞧不起霍钰。

        霍钰目光微凝了下,还未等他回话,莲花翁便替霍钰开了口:“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你们莫要看轻了这位少年。”莲花翁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人,那话也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那人见莲花翁替霍钰说话,便没有再继续为难霍钰。霍钰则看向莲花翁,心底掠过些许沉思。

        莲花翁让底下人又设了一席位,地上铺着两锦垫,请霍钰坐了,又命人撤下残羹冷炙,送上新菜肴和美酒。霍钰问起教武艺一事,莲花翁却说他放护卫们饮酒去了,今日无需教他们武艺,霍钰闻言颇有些无奈,却也没说什么。

        莲花翁看着霍钰身旁无人侑酒,抚着胡须一笑,一招手叫来侍女,在她耳畔说了几句,那侍女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侍女领着一抱着琵琶的艳衣女子袅袅娜娜地来到水榭,女子走至莲花翁席前,福了福身子,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看向霍钰那里。

        霍钰却没有留意她的目光,直到莲花翁笑着说了一句:“银仙,你弹一首你最擅长的将进酒吧。”

        霍钰抬眸看向莲花翁的方向,恰巧银仙转过身,两人便打了个照面,霍钰这才认出来她是在花厅窗外偷偷看他的女子。

        她换了一身更加华丽的衣裙,眉画得纤长似柳,唇涂得红艳似樱桃,浑身上下无不透着妖冶妩媚。

        见霍钰看来,她冲着他盈盈一笑,随后走到圆凳上坐下。

        在莲花翁的示意之下,她开始弹奏。纤纤玉手拨弄着弦,有如清泉般的韶音从她的玉指间流淌而出。

        莲花翁此刻已经有些醉意,拿着酒壶站起身,随着她的音律,高声吟唱:“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霍钰目光先是落在莲花翁的身上,随后定在银仙的身上,目光渐渐变得深邃,他没想到如此柔媚的女子竟然能够弹出如此恢宏气势来。

        让他惊讶的是,他竟在她的身上看到了牧云音的影子,不是容貌像,而是她此刻的气质。当细看之时,又发现她们的容貌也有些许相似,是那双眼睛,细长,眼尾略向上翘起。

        霍钰的目光渐渐凝住,他收回视线,端起酒一饮而尽,随后神色变得愈发冷漠。

        一曲罢,掌声四起,银仙站起身向着众人福了福身子,随后把琵琶交给侍女。

        莲花翁委了她到霍钰那一席侍酒,银仙心中暗喜,款款行到霍钰身旁,对他福了福身子,才屈身跪坐在锦垫上,抬起酒壶,往他空杯里倒了杯酒,抬着纤腕敬奉上。

        霍钰没有伸手去接,直到银仙的笑容渐渐僵住,霍钰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接过她递来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银仙松了口气,微垂粉颈,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眸微微睇向霍钰,便有无限风情流泻而出,霍钰视若无睹,神色更冷。

        莲花翁又叫了几名舞姬过来跳舞,众人一边饮酒,一边高谈阔论,论的都是文坛上的事,霍钰并不参与其中。

        “郎君家中可有妻子?”银仙渐渐捱至霍钰的身边,纤手攀着他的肩膀,笑盈盈地问道。

        莲花翁向来大方,互赠姬妾是常有之事,银仙如今失了宠,而莲花翁又委她来伺候霍钰,便代表莲花翁不介意她和他发生些什么,所以银仙并不顾忌莲花翁那边。

        霍钰冷冷地看着她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忍住了拂开它的冲动,当着众人的面,霍钰不好让她没脸,而且她到底不是牧云音,他何必把对牧云音的厌恶转嫁到她身上,于是他淡淡地回答:“没有。”

        银仙心中暗暗欢喜,嫣然一笑道:“霍公子为什么还不娶妻?是因为没遇到钟情的么?”又故意把鼓囊囊的胸口往他身前凑。

        霍钰见状非但没有产生任何心思,反而对眼前这女子心生了几分厌恶,或许是因为她顶着与牧云音相似的眼睛以及弹琴时那相似的气质,让霍钰不禁将她和牧云音比较,凭着牧云音那高傲的性子,绝不会做出这等轻浮放浪,以色侍人的事情来。

        “银仙姑娘见到男人都会如此问么?”霍钰冷声道,定在她面庞上的目光透着冷厉。

        银仙表情一僵,被他的态度所震慑,不由收回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不敢再随意挑逗。

        霍钰端起酒杯,闷饮起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牧云音,但经过宴会上的事,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忘记牧云音,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在他心中的存在感更加强烈。他想见她,想要知道她究竟为何要背叛他?

        宴会一直到太阳偏西才散,霍钰与莲花翁告辞。听闻霍钰没有车马,莲花翁便要送他一匹马,霍钰推辞不得,最后只能收下。

        暮色笼罩在大地之上时,霍钰骑着马回到牛头村,他并没有从村口进入,而是沿着一条偏僻无人的小路走,最后从兰姑家的后屋绕回来。

        厨房炊烟袅袅,是兰姑在做饭了。霍钰站在院门前,心中踌躇着并没有推门而入。他想起白日那一吻,突然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兰姑。霍钰并不打算越雷池,可如今已经跨出去的一步要如何收回?他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她?

        兰姑从厨房出来,看到霍钰站在院门口也不进来,不禁有些奇怪,走过去打开门,先看了他一眼,然后是他旁边的马,脸上闪过惊讶之色,“这马谁的啊?”

        霍钰收敛神思,目光掠向那匹马,眸中情绪不明,淡淡地说道:“雇主送的。”

        兰姑从来没有如今近距离的看过马,不禁走过去想要伸手摸一摸,可又有些害怕它发怒。

        霍钰看着她犹豫呆愣的样子,不禁微笑了下,视线转向马身上,道:“摸吧,有我在,它不会踢你。”言罢神色滞了下,觉得自己这话颇有些暧昧,往兰姑那看了眼,好在兰姑所有注意力都在马上,似乎并没有注意他的话有什么不妥。

        兰姑伸手摸了摸马,那马十分温顺,兰姑不由笑了笑,又抚了几下它的毛发,它的毛很顺滑,叫人有些爱不释手,“你那雇主还真是大方。”兰姑不禁感慨道,“把马牵进院子吧,放在外头可能会有人偷。”

        霍钰微颔首,牵着马进了院子,兰姑跟在他身上,忽然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以及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她愣了下,突然转头定定地看了眼霍钰的面庞,忍不住问了句:“你去哪里了?”兰姑不禁怀疑他去了不正经的地方,否则怎么会有酒味,还有女人身上的脂粉味,思及此,兰姑心口沉了沉。

        霍钰侧目看她,对上她异样的目光,略一思索,从马上的鞍袋上拿出一包蜜饯递给她,“回来时看到有人在卖,顺便买了一包,给你和崽崽当零嘴吃。”霍钰见她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脸上没由来地一热,他收回目光,一手抵唇轻咳一声。

        兰姑接过蜜饯,内心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他从来没有给她和崽崽买过零嘴,偏偏今日却买了,这让兰姑更加觉得他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理亏才想要买东西讨好她。

        “我是问你今日除了在雇主那里,还去了哪里?”兰姑皱着眉头说道。

        察觉到兰姑的话中带着些许不悦,霍钰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我没有去哪里。”

        兰姑闻言忍不住板起脸,反驳道:“你不是去教人武功么?为什么身上会有酒味和脂粉味?”

        霍钰见她脸上有着不悦之色,稍一思考,便明白了她为何生气,他心情变得有些复杂,却还是耐心向她解释了一番。

        听了霍钰的解释后,兰姑还是相信了他的话,却忍不住抱怨了句:“你们雇主还真是随性。”兰姑想了想,又问:“那宴会上是不是有很多姑娘?她们还会唱娇滴滴的曲儿,还会跳妖媚媚的舞?还会给你倒酒,劝你喝酒?”兰姑没见过富人家的宴会,但听倒是听过一些,听说那些富人办宴会时会请一些歌女舞女助兴,还有美人儿在身旁陪酒。

        霍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无奈道:“你没必要如此,我什么也没有做。”霍钰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好像在安抚她的情绪,他们的关系也没到捻酸吃醋那一步吧?

        “谁知道你做没做?”兰姑小声嘀咕了句,心里却因他的解释而有些高兴。

        霍钰剑眉不觉皱了下,自己的解释却换来她的不信任,这让他有些不高兴,又不愿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暧昧,于是眉一扬,不以为意地睨了她一眼,说道:“就算我做了又如何?”

        他此话一出,不知触动了兰姑的哪层心思,兰姑脸色蓦然一变,直接把手上的蜜饯直接甩他身上:“你自己吃个够吧。”言罢怒冲冲地转身进了厨房。

        留下一脸错愕的霍钰仍定定地站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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