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盒子与两年
徐归舟走出餐厅去停车场拿车，忽然耳边飘过“滴度滴度”的警报声在外面马路呼啸而过。短促的声音不是她熟悉的火警，而是救护车，徐归舟小松了一口气，听着声音渐行渐远。
城市的夜晚，霓虹灯五彩映照下显得华丽而朦胧，而每时每刻，不知名的角落似乎有人陷入了困境，也有人在伸出援手的路上。
徐归舟开车回家，期间手机震动好几次，让她有些担心，希望不是队里有什么急事。等车停到停车场，她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看，来电五次，全是她的母上大人，杨慧佳女士。
——比队里的事还可怕。
徐归舟在等电梯的时候回拨电话，问，“妈，我刚才在开车，什么事呀。”
杨慧佳女士说：“那你应该快到家了，到家再说吧。”
徐归舟立刻有不祥的预感，到家一看，母上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综艺节目，笑的见牙不见眼，转头看她到家里，笑也不笑了，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
要说徐归舟的相貌，大半是遗传自杨慧佳女士，据说当年，她老爸见到青春少艾的杨佳慧，惊为天人，为了追到她，那是费了老牛力了，后面创出的事业也一大半来自于要养老婆的压力。即使现在两人双双迈入中老年的团队，杨慧佳女士保养得当，身材不瘦不胖，依旧是中老年团队的一枝花。
“今天相亲怎么样？”杨慧佳女士问。
“挺好的。”徐归舟放下钥匙和包，换好拖鞋，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妈，你来之前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到我自己女儿家还需要提前招呼什么，”杨慧佳女士说，“你这里还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说的好像家里藏了个男人似的，你要真藏一个倒好了，我还用担心吗。”
她停顿一下，忽然又说，“挺好什么呀，男方都被你吓跑了。”
徐归舟震惊不已，“我这吃完饭才一个多小时，你就已经收到情报了？你们这些中老年人到底属于什么组织，中情局还是FBI？”
杨慧佳女士说，“别跟我打马虎眼，今天你又做什么事把人吓跑的？”
徐归舟自觉身体可以瘦，委屈不能受，立刻辩解，“我什么都没做，就是自我介绍一下，谁知道他就承受不了呢。”
杨慧佳根本不信，“得了吧，自我介绍有你这么说的吗？还世界和平，你咋不去维和部队，咋不上天呢。”
用词如此与时俱进的精神，徐归舟还真没在第二个中老年人身上见过，她真想给母上跪了。
“妈，这就过分了啊，我小时候写世界和平的愿望，你还拿着我作业本满小区展示给别人看，说我以后肯定有出息呢。”
“我也后悔呢，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不是有出息，是缺心眼。”杨慧佳说，“你看看你，长得又不比别人差，工作也稳定，怎么还要我来帮你张罗。对了，刚才男方是不是问你工作，你怎么回答的？”
徐归舟抱屈，“实话实说，我消防员。”
杨慧佳一脸恨铁不成钢，“公务员，你就不会说公务员吗？你说消防员，人家不得以为你穿着那个黄橙橙的衣服，印象多不好。”
“我们现在制服是火焰蓝，可好看了。”
“就你话多，我跟介绍人说了，是公职人员，你直接说公务员不省事吗？”
“我这不是想说的详细点，让人家好多了解我嘛。”
“我看你就是故意吓人家。”
徐归舟放弃辩解，转而说：“我才二十六岁，真不用那么急。“
杨慧佳瞥她，“我在这个岁数，你都有3岁了。”
您又把天聊死了。
徐归舟无语凝噎。
杨慧佳见她没话说了，哼了一声，“你表妹明年初就要结婚，这几年你堂哥表姐都已经结了，咱们家送出去那么多礼金，我还打算靠你一次收回来。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让我实现？”
徐归舟：“妈您不是那种市侩的人设啊。”
杨慧佳狠狠在她脑门上戳一下，“你再给我贫。”
徐归舟抱住母上的手臂，轻摇慢晃，“今天那个人真的不行，听见我是消防员脸色都吓白了，你说消防员怎么了，连我的职业都不能尊重，以后怎么会尊重我。你从小教我的，女生必须自立自强，这种人必须不能要。”
杨慧佳面色缓和，叹了口气，“这次就算了，我看也不行，哪有相亲到一半扔下人就走的，太没风度了，还不如前面那几个呢，就是你喜欢我也不会同意的。”
徐归舟：“……”所以刚才您就是借题发挥吗？
杨慧佳说：“虽然今天这个不成，但你态度也不端正，下回要再这样，我就陪着你一起去，看你怎么作妖。”
徐归舟听得头都大了，赶紧说，“近期工作上事很多，再过一阵子吧，过一阵您要怎么相就怎么相，好么？”
说完用诚挚的目光对着母上拼命眨。
“行吧，反正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今年无论如何你也得给我找一个回来。”杨慧佳放软了口气。
徐归舟逃过一劫，松了口气，立刻瘫软在沙发上。
教训完女儿，杨慧佳说起其他事，“我带了点馄饨饺子来，都给你放冰箱了，回头饿了自己烧点吃。自己不会弄就回家来。”
徐归舟连连点头，顺便溜须拍马，鼓吹一下母上的厨艺。
杨慧佳站起身，在家里又检查巡视一遍，走进厨房拿出一袋垃圾，说，“行了，我先走了，给你垃圾一起带下去。”
徐归舟说垃圾我自己倒，杨慧佳也没理她。
到玄关送人，徐归舟叮嘱路上小心，她父母家就住隔壁小区，走过去十分钟的路程。
杨慧佳说别送了，拎起垃圾袋子，忽然抬头看她一眼，神色有些奇怪，也有点慎重，欲言又止。
“怎么了妈？”
“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人呢？”
徐归舟愣了一下，看着杨慧佳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抿了一下唇，笑着说，“什么呀，都过去那么久了。”
杨慧佳口气平淡地说，“你也知道过去那么久了，该忘的就要忘，该扔的东西也要扔掉，你房间里那个盒子……”
徐归舟截断她的话头，“妈你这说起来可没完了，赶紧回去吧，我爸等着你呢，不然等会又来要电话催了。”
杨慧佳女士听见他爸的电话，看看时间，终于饶过她走了。
徐归舟看着她进电梯，关上门，回到客厅，先把母上留下的水杯果盘收拾了，然后给自己泡一杯茉莉银毫，茶叶不管什么钱，喝着味道也淡，懂茶的人会说，没有正宗的茶味，但她就喜欢热气里飘忽的花香味。缓缓喝了两口，热流进肚，徐归舟觉得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刚才听见那个人，险些有点绷不住。
算算时间，原来已经过去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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