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凶镯（三）

想要分走秦家生意的商贾里，叶家和段家首当其冲，叶家家主叶景行和段家公子段鸿前脚刚从秦家出来，后脚便聚在了一起，密谋分走秦家的生意，今日他们不过是瞧瞧，到底有多少掌柜是站在秦卿卿这一边，后面他们得出了一个结果：四大掌柜都不拥护这位新任家主。因为，他们发现，四大掌柜祭拜完秦瑫之后，没有丝毫停留，转身便离去了。

这两年里，偶有消息传来，说这秦卿卿参与了秦家的生意，并且治人处事手腕不一般，通过这一吊唁，他们确认了这个小道消息是错误的，因为他们只瞧见一个因父去世哭得昏厥的女子，承受能力如此差的娇小姐，怎么敌得过叱咤商场的段家和叶家。

“生意场的厮杀远远比我们看到的要残酷，没有人会同情一个孤女，他们更多的是在惦记，惦记孤女身后庞大的家业。”

这是昨夜四位大掌柜齐聚秦家时，秦卿卿所说的一段话，这段话深深地印在了众人的心里，听了秦卿卿推心置腹的一段话，米行、茶行、药行、玉器铺四大掌柜之前的担忧消散了。

卫王的马车比卢府的马车先一步到达秦家，不过这位卫王殿下很懂得避嫌，他没有从正门进入秦家，毕竟前来吊唁秦家家主的人很多，万一他的身份被人识出，卫王殿下去秦家小姐的牵扯，必定会传遍大街小巷，卫王还是很爱惜他的名声的。

不同于往日，这一回，卫王特地乔装打扮过，才从后门进入秦府。

晕厥后的秦卿卿，正在房间里休息，贴身婢女便扣门进入，小声同她说：“小姐，卫王殿下来了，正在书房等您。”

卫王来访，不得不见，秦卿卿收拾了一下，换上了泫然欲泣的神情，慢慢往书房走去。

“参见卫王殿下。”

“卿卿快快起来，”卫王瞧见虚弱的秦卿卿，亦是心疼不已，“本王听闻秦老骤然辞世，痛心不已，今日瞧见卿卿模样，亦是怜悯，卿卿可得保重身子啊！唉，无奈本王身份不便，不能亲自为秦老上一炷香。”

“多谢卫王殿下惦记，卿卿的身子向来就弱，家父去世，民女……民女……，呜呜呜”秦卿卿取出绣帕捂脸抽泣。

这般纤弱的女子在自己的面前掉泪，是男子都承受不住，卫王一把将秦卿卿揽入怀中，轻声细语地安慰起来：“卿卿，别哭了，别哭了，秦老去世了，这偌大的家业压在卿卿身上，今后卿卿得更加辛苦了……”卫王拍着秦卿卿的后背，欲言又止。

秦卿卿靠在卫王的怀里，抽泣的声音渐渐变小，但是眼睛里的讥讽之色更甚，“殿下，卿卿确实很累，可是卿卿没办法啊，谁让卿卿生在秦家，还是秦家唯一的血脉呢……”

听了秦卿卿诉苦的话，卫王心中大喜，他以为秦卿卿要改变态度了，不再这么要强了，他忽然变得口不择言，“有办法，有办法，谁说没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能解决秦卿卿的烦恼？”

“让本王的心腹接手秦家的生意，而卿卿则入卫王府，安心做本王的红粉佳人。”

胸膛骤然被纤纤细手推开，卫王一脸茫然地望着秦卿卿，他瞧见秦卿卿的脸色变得有怪异，“卿卿，怎么了？”

“哼，哼，哼”秦卿卿连哼三声，脸色大变，已不是之前的这边楚楚可怜，她冷笑起来，“殿下想得可真周到啊，金屋藏娇？人财皆得啊！”

“你……”卫王知道秦卿卿刚刚的温顺，都是为了试探他，脸上露出了恼怒的神情，“卿卿，这是本王给你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别不识好歹！”

卫王坐回座位，饮了一口茶水，平复自己的情绪，望着面色如常的秦卿卿，他道出了自己的困惑，“卿卿，本王真的不明白，当初是你主动亲近于我，我们相识四年了，若不是你对本王有意，为何帮助本王，但本王私下提了两次纳你为侧妃，你却拒绝了，本王想不通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这么一说，秦卿卿想起了四年前的事情，那时候面前的这位卫王刚刚成年，在外开府。初冬时节，雨雪纷飞，潮湿而阴寒，十五岁的秦卿卿随父亲去卫王府送药材，父亲同卫王府的管家去查看药材，秦卿卿则独自为卫王送清肺止咳的药材。

在仆人的引导下，秦卿卿入了卫王府的书房，当时卫王与她隔着一块屏风，刚过及笄之礼的秦卿卿在汴京小有名气，人称是“汴京第一富商之女”，登门求亲之人大都出身于名门望族，但在这个时候，父亲去让她为卫王送药。

父亲的心思不用说，她也知道，而她之所以没有拒绝，纯粹是想瞧瞧这位卫王殿下的模样，她听说卫王儒雅斯文、才貌双全，她就想确认传言是否正确。

“卫王殿下安好，民女秦卿卿奉命为殿下送药。”

“咳咳，咳咳，起来吧，送的是什么药？”屏风里先传来一阵咳嗽声，接着是微微喘气声，这两声咳嗽让秦卿卿有些恍惚，她忆起了七岁那年马车里咳嗽的少年。

“秦小姐，秦小姐，殿下问你话呢？”旁边的侍女贴心地提醒她。秦卿卿这才回了神，答道：“回殿下，是我们秦家药行新出的蜜灸款冬花，像泡茶一般泡款冬花，常喝可治咳嗽。”

“劳烦秦小姐，咳咳，为本王泡一壶款冬花茶，”屏风里头的人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送进来。”

“是”秦卿卿奉命，用娴熟的泡茶手法泡了一壶款冬花，捧着茶壶低头走到屏风之后，一靠近书桌，笔墨的清香混合着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秦卿卿不敢抬头，她不知道这位卫王是什么样的脾气，因而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咳咳咳，倒两杯茶。”

秦卿卿照着卫王的话照做了，倒了两杯茶，正要奉上，卫王忽然发笑，“为何一直低着头，咳咳，低着头看不了本王的相貌，咳咳咳，本王也看不到你的模样，把头抬起来。”

映入秦卿卿眼中的男子，除去病态的苍白之色，这脸庞确实有传闻中的斯文儒雅，而且通身散发出皇子的贵气，但唯独这双眼睛透着凌厉之色，秦卿卿见过不少人，她猜人的本事还是可以的，她从卫王的眼里看出了他有一种可怕的欲望。

而在卫王的眼中，这个秦家小姐也不一般，而且他夸奖秦卿卿的时候，居然没有咳嗽，“好相貌，好家世，举止文雅，你的言谈举止，很难让人相信你只有十五岁。”

“殿下谬赞，卿卿哪有殿下说得这么好呀！”秦卿卿露出了小女儿般的羞涩娇态。“殿下请喝茶！”秦卿卿再次将茶水递了过去。

“现在，咳咳咳，本王相信你是一个十五岁的姑娘了，咳咳……因为你犯了一个错误。”卫王低头瞧了一眼一旁的另外一杯茶水，秦卿卿顿然大悟，赶紧将手中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她知道，皇亲国戚们对饮食极为注意，尤其是身居高位者，茶水、点心都是要查验过，唯恐被人下毒。秦卿卿喝了这口茶，心下庆幸自己没有一直催促卫王喝茶，否则她定会被猜忌成刺客。

秦卿卿饮了那杯茶，卫王这才动手端起另外一杯茶，常了几口，觉得喉咙舒服了许多，渐渐的，咳得不怎么厉害了。

“殿下，这款冬花要常泡常喝，不日自然就止咳了。”

“本王明白，秦家小姐献药有功，应赏，说说吧，你想要什么？”卫王略带轻笑地看这秦卿卿，他倒想看看这位富商之女，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能为殿下献药是秦家的福气，秦卿卿不敢邀功，殿下，这窗户终日紧闭着，对您的病情可不太好，民女建议打开右边那扇窗户，寒风既吹不着殿下，殿下也能透透气。”

“那你替本王打开一下，本王也想想，该给你一个什么样的奖赏呢？”

秦卿卿绕过书桌，将右侧的那扇窗户打开，书房变得明亮许多，窗户底下有一花盆，挡住了一些光亮，秦卿卿随手将花盆挪了一挪，然后，花盆旁边的一块普通石头映入她的眼中。她拾起这块石头，仔细地打量，恰巧卫王想到了如何奖赏她，这一激动，禁不住低声咳嗽起来，“咳咳咳……”

“石头，熟悉的咳嗽声，是恩人吗？”秦卿卿念叨起这几句话，拿着石头盯着卫王，一时便出了神。

“发什么呆呢？本王说，今后王府里不单单只要秦家的药材，王府日常所需的茶叶、大米皆从秦家采购，这个奖赏，估计秦小姐不会拒绝吧？”

“多谢殿下，殿下真是一个大好人啊！”

秦卿卿目光炽热地看着卫王，卫王倒觉得有些好奇了，刚刚还觉得，这位秦家小姐对他有些疏离，而此时态度却变了，卫王暗自寻思：难道她真的迷恋上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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