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授人以渔
水乡之地，非北方可想。
润然之息，非北方可比。
“师傅，这红烧鱼倒是味道不错，你不吃么？”筠琦见送上来的饭菜色香味还是不错的，便很是满足的动筷。
鱼肉称不上入口即化，也不似他们那里的做法。
陆笙只有些心不在焉，兀自琢磨起那些事情。舫季门到底是江湖地盘，他不是那么喜欢和粗人交流的。
“为师在想，你一个人能不能解决？”起筷之际，这句话倒是很有意思呢。
一个人解决什么？一个人把两个帮派的恩怨情仇清了？“好主意，我一人说不定可以。”筠琦既不着急也不慌乱无措，一副悠然自得，如囊中取物般的轻松之态。
“你还真是不客气，为师不过就是说说罢了。”陆笙并不当真，刚夹住一块肉，就被筠琦抢下。
只见她挑着眉，眼里都是自信：“师傅若不信，派我前去便是，怕了他不成？
舫季门就是有通天的本事，没有朝廷的约束和物质，自给自足的日子也不会过舒服。”
难得有人明白，江湖的势力和朝廷的权力是看似无关，却紧密相连；看似平衡约束，实则还是朝廷站在上乘。
“这么说，你有办法了？”无奈将那肉让给了筠琦，夹了一叶青菜入碗中。
筠琦一边埋头吃着，一边嘟囔：“可不是么，我在船上就已经琢磨过了，放心交给我吧。”
嘟囔的话，陆笙还是听出来了。不禁给了一个白眼，这种事能琢磨就可以了么？
孙柯也好，明蚩也罢，掌管舫季门都已数年，老谋深算不在话下，岂是她一个黄毛丫头能对付的？
不管大话至此，不妨听一听她是如何打算的？“既然你胸有成竹，为师就给你一个机会，你的计划如果能说服为师，为师就交给你处理。”
合情合理，也是给足了彼此的脸面。
哪想到筠琦一味的顾着吃喝，并没有回答师傅。
陆笙嗤笑，唯独吃饭这件大事，她很少耽误。每次和她一起，总有一种魔力，饭菜再不济都能变得很香。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她从来不会浪费。
“好饱。师傅你刚才问我什么了？”饭毕，她终于想起来要回答师傅的问题，腆着脸问道。
陆笙让小二将东西收了下去，同时打听：“我听说最近舫季门的约战比较多，不知我们怎么出去逛，才能很好的避开呢？”
小二听他们的口音便知这不是本地人，便热心道：“咱们这里，舫季门的确很厉害。
出了门往左走进湘淮巷，湘淮街一带都是孙门主的地盘。出了门往右走进贺新巷，贺新街一带便是明门中的地盘。
至于戚海，有专门量过，岸边做了标记，很容易分出哪里是孙门主的，哪里是明门主的。
但约战，这个地点时间不定，我们还真不清楚。”
小二一连串的告诉了他们很多，这和来之前所得到的信息大致相同，可信度很高。
“小二哥，不知你们这里还有什么好吃的，特色菜？”
和陆笙不同，筠琦所问的很平实，小二似是没有从之前的问题中跳出，甚是奇异的看着筠琦。
陆笙扶额，她这可真是民以食为天了。
“哦，论美食，自是贺新街里的一家沁芳阁，去年才入的，专门做点心，不知公子好不好这口？”
小二也是仔仔细细的将这里的吃食想了一遍，才推荐了那里。
“哦。哎，小二哥，既然出门之后往左往右是两位门主的地盘，那你们这一小条街，归谁管呢？”筠琦将窗户打开，呼吸着江东的空气。
殊不知，背后的两个人已经默默的无视了她。
一转身，小二已经下楼去了。
“师傅，咱们走吧，去贺新街。”手中白扇一合，朝师傅走去。
陆笙本想展开他的扇子，可两个人一样的动作，还真是不习惯。于是乎将扇子丢下：“走。”
明蚩，据所得的消息，明蚩会比孙柯好对付一些，性格更加直率，论阴谋诡计比孙柯差多了。
从他着手，是不错的选择。
筠琦一路都走在前面，很是自信满满。直到来到楼梯处，听见底下传来哭闹声。
“求求你，给点饭吧，孩子饿了很久了……”好像是个妇人的声音，底气明显不足，饿久了的说法不是假的。
“去去去，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是个店小二，好生恶势欺人的口气。
只在看见的那个瞬间，筠琦恼羞成怒，直奔下楼：“慢着！”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牵着她年幼无知的孩子，妇人瘦小且脸色发黄，孩子也是可怜的很。
这么可怜的一对母子，只是乞饭罢了，哪里就值得他们这么不肯施舍丁点了？
可那个小二的动作快，一手已经伸向妇人，妇人站不稳，便跌了下去。
“谁给你的权利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赶人了？
你这一推，往重了说，就是蓄意伤人。万一这妇人摔出好歹，你负得了这个责？”筠琦因是男装，且看打扮便知非富即贵，这一番话下来，已是吓得那人不敢吱声。
直到那个为人还不错的店小二发现这里的争执，便站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小葛就是没心眼，但不是真坏，客官犯不着和他生气。
我这就端两碗热面过来，给他们母子裹裹腹。”
如同一个仗义的公子哥，将这母子保了下来。“夫人，你和孩子没事吧？”
那妇人受了筠琦的恩惠，连连感激涕零：“公子心善，为我们母子出头，多谢公子。”
孩子只怯生生的躲在母亲身后，时不时偷偷的看她两眼。
虽说是褴褛的衣衫，但是针线活还是不错的。听说话，也是个明事理的人。
但是看长相，没有那种水乡人的润气，恐怕是别处的难民。
“夫人客气了，我最讨厌欺行霸市之人，适才全当我是路见不平了。
只是夫人，要我说，你的针线活手艺必是不错，何必这样乞饭？
与其这么饱一顿饥一顿，不如让你的特长得以生财。这样既可以温饱，也可以攒钱让你儿子念书识字。”
筠琦将他们扶去一边走下，只等小二的面上来，才开始耐心下来。
孩子是真饿了，面一上来，就忍不住上手，妇人很有礼数，将他按住，先是谢了小二，又谢了一遍他们师徒，这才将面端了过去，挑了一半在小碗里给孩子吃。
听得筠琦那些分析，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妇道人家多少都会些针线活，这怎么拿的出手？”妇人的犹豫很快，且也很现实，“何况我们母子已经沦落街头，连吃的都成问题，更不用说买针线了。”
妇人叹了口气，又给孩子倒了点面汤。
“江东苏绣延续，不比你的青绣，新奇。
向来物以稀为贵，你的双面绣法定是不错。
你儿子已经没了爹，难不成你还打算带他乞讨一辈子？”陆笙不敢将话说的过于透彻，怕筠琦因此心疑自己。
妇人又是一惊，这师徒两个好像什么都知道，都不用她说什么，他们都能分析出来。
“可……”妇人看了看孩子，脸上的惊讶退了，可犹豫还是一如既往。
筠琦二话不说，将自己的一包银子放在桌上：“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我今日给你这些银子，是方便你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买你所需要的，剩下的购买你做生意的物品。
相信以你这么好的绣法，很快就能解决你们的温饱问题。
当然，你也可以继续这样，如果你觉得孩子将来可以不念书不识字，不考状元，或是一辈子就是做苦力的命，连媳妇都找不到。”
筠琦很细心，所有可以一眼观察的，她都看见了。
如果不是羡慕，她恐怕也不会这么关注这个男孩子。
有爹娘的疼爱真的是很好的事情，她忘记了自己有没有，忘记了。可是能查到的一切，都表示她曾经生活在温暖的家里，有着爱她如命的爹娘。
看着男孩和妇人眼里之间的那种亲情流露，她不再羡慕。
“公子……”
不等妇人道谢，筠琦起身拉着师傅走了。
“我给的是个机会，但愿你以后会自力更生。”临走时，多说了一句。
也许，将来连再见的机会都没有了。
拉着师傅，一直到出了门口，往右拐进了贺新街。
“观察的更细致了，很好。”陆笙不知她是因为羡慕那男娃有娘亲的疼爱呵护，还是觉得他们可怜就想帮一把。
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此前吼的那句话，很有意思。
“师傅，你去沁芳阁等我，我想尝尝这里的点心。”筠琦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煞有介事的说着。
陆笙却已是满脸的不可信，拽住了她的手臂：“那可是明蚩，你一不了解，二不适合，你以为他会看不出你是女子？”
的确如此，哪个看不出呢？只是不愿意提及，给她一个台阶下罢了。
“看得出又如何？我自然敢一人前去，自是因为那些资料。师傅你看了之后心中定然有着一些想法，既然如此，我为何不可……”
将陆笙的手拿开，兀自就这么走了。
走了？完全没有顾及身后的陆笙是何想法。
走得那叫一个潇洒，仿佛她都打听清楚了。
果不其然，走了不到十步，还是停了下来。笑嘻嘻的向行人询问了明蚩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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