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去留


冯恺章原本一门心思都在琢磨如何前往海边,冷不防听到父亲惊叫一声,着实被吓了一跳。他猛地站起身来,待他定睛看去,只见父亲已然扑倒在来人面前。

此时,冯府的庭院中,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光斑。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丝丝凉意,却无法平息众人心中的波澜。

来人面容憔悴,瞧上去不过三十余岁,然而两鬓却已现斑白。

他身着普通布衣,乍看之下并无特别之处,可当冯恺章听到父亲高呼“陛下”之后,他才惊愕地发现,眼前这位男子竟然是当今圣上!

实在令人难以想象,昨日北京城才被大顺军攻破,北京与天津相距二百多里,仅仅一夜工夫,皇帝陛下竟然就抵达了天津!可怜那李自成还在满城搜寻崇祯帝,哪里能料到他已然来到了天津呢。

“冯大人快快请起。”对于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崇祯自然不敢怠慢,急忙上前将冯元飏扶起,双手稳稳地托住冯元飏的胳膊。

“刚听闻京城那边传来陛下失踪的消息,没想到您竟已来到了天津,这可真是太好了!”冯元飏欣喜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他激动地搓了搓手。

“这位是冯大人的公子?”崇祯转头看向站在一旁有些发愣的冯恺章,问道。

“臣冯恺章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冯恺章赶忙上前跪倒,声音在略显安静的客厅中回荡。

此刻,他的心中既紧张又激动,面对皇帝,一种敬畏之感油然而生。他回想起自己前往京城的经历,四处求见却无人引见,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奈与愤懑。而现在,皇帝陛下出现在这里,仿佛带来了一丝希望,可又充满了未知的变数。

他恭敬地低下头,双手伏地。

冯元飏赶忙将崇祯请进客厅,待其落座后问道:“万岁爷此次到天津,是打算留下还是离开呢?”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崇祯身上,气氛有些凝重。

虽然之前的计划是直接前往南京,但崇祯心中其实仍有些不甘,还存着一丝在天津立足的念头。

“如今城中局势如何?”崇祯并未直接回应冯元飏,而是反问道。

“启奏陛下,臣已查明天津兵备道原毓宗、副将娄光先已经决定投降闯贼。您若再晚来一会儿,他们降贼的告示就要张贴出去了。”

“哦……”崇祯微微颔首,看来事情依旧沿着历史的轨迹在发展。

此时,窗外传来几声鸟鸣,却显得格外寂寥。崇祯微微皱眉,手指轻轻敲打着座椅扶手。

“陛下,我父亲早已准备好了海船,想请陛下沿海路撤往南京,并为此派我前往京城,只可惜我拜访了诸多大人,却无人将我引见给皇上。”冯恺章有些愤懑地说道,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他心中暗自懊恼,那些京城的官员们,在关键时刻竟然如此冷漠,对国家的命运毫不关心。而自己的努力却付诸东流,幸好皇帝陛下此时出现在了天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冯大人忠心为国,辛苦了!”崇祯点了点头说道:“此时海船可还在?”

“都已准备妥当。”冯元飏赶忙说道:“不过臣因身体有恙,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理军事。在得知闯贼包围京师之后,部分水师将士可能不会听从我的指挥……”

冯元飏微微欠身,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无妨!”崇祯摆了摆手,沉吟片刻后说道:“冯大人,你觉得这天津城可守否?”

众人都静静地等待着冯元飏的回答,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窗外的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乎也在为这艰难的抉择而担忧。

“不可守!”冯元飏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用力挥了一下手。

“为何?”

“天津离北京太近,大顺军转瞬即至。而且天津城没有北京城那般坚固,再加上如今满城军民人心惶惶,所以不可守!”冯元飏解释道,神情严肃,眉头紧锁。

“你们觉得呢?”崇祯看了看李若琏和金铉问道。

“臣等附议,天津不可守!”

“陛下不应在此停留,而是应前往南京整顿军马,重振河山!”一旁的冯铠章忍不住说道,语气急切。

虽然心有不甘,但崇祯知道此时留在天津不可取,但刚才冯元飏问他是走是留,不留在天津的话可不能由他先说出口。

“既然大家都说要走,那我们就直奔南京吧!”崇祯叹了口气说道:“只是这天津城……”

“此时不可计较一时之得失,”冯元飏躬身说道:“只要陛下到了南京,天下局势仍有挽回的可能!”

正说话间,有家丁来报:“有官府之人正在组织各家各户张贴民顺标语,城楼已经竖起天佑民顺的大旗!”

“这原毓宗还真是迫不及待啊。”冯元飏恨恨地说道,脸上露出愤怒之色,他握紧了拳头。

此时,府外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嘈杂声,仿佛在提醒着众人局势的紧迫。

“陛下,事已至此,我们不能在此耽搁了,还是早做打算吧!”李若琏上前劝道。

“好吧!”崇祯长叹了口气,说道。

即便是以朱友建后世的视角来看,留在天津城也是不可取的,毕竟凭借着北京的坚城都没有守住,更何况天津呢......

他若是想收拾这破碎的山河,力挽狂澜,最起码也要到南京站住脚跟才是!

“恺章,赶紧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出发!”冯元飏闻言心头一松,急忙吩咐道。

冯府上下早就收拾完毕,此时自然是说走就走。

一行人在数十名家丁的护卫下,急匆匆地向城外走去。冯元飏原本要给崇祯准备一辆马车,却被他制止了。对于自己的身份,崇祯要求冯元飏严格保密,一旦行踪泄露,恐怕大队追兵就要追来了。

眼看着城门在望,远远地就看见城门处有一队人马正在严格检查出入行人。

崇祯不禁心中一沉,看来这是原毓宗决定投降后,为了防止意外,特意加强了城门口的的巡查。

此时阳光有些刺眼,那队士兵们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峻的光芒。

“你们这大队人马要去哪里?”守门的兵丁将车队拦了下来。

“此乃巡抚冯大人的车队,何人敢拦?”冯府总管冯川上前喝道。

“奉原大人将令,城内戒严,只许进,不许出!”一个把总上前喝道:“我不管是谁的车队,没有原大人的将令,谁也不能出城!”

“原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怎么?连老夫都出不得城吗?”冯元飏拍马上前,脸色一沉说道,他怒目而视,眼神中透露出不满。

“这……”那个守门的把总见是冯元飏亲自发话,赶忙抱拳施礼道:“冯大人,这确实是原大人的命令,属下不敢随意放人.......”

这个把总对于冯元飏态度上虽然颇为恭敬,可他却也不敢放众人出城。一时间天津城的城门下,气氛变得紧张而凝重。

守门的兵丁手持长枪,警惕地盯着冯元飏一行人,而冯府的家丁则紧握武器,紧紧的护卫在车队的周围。

两方人马对峙,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息。

“冯大人,您这是要去往何处啊?”正在僵持之际,一队人马飞驰而来。

当先一人骑着一匹高大的黄骠马,顶盔掼甲,年约四十出头。此人面庞瘦削,颧骨高耸,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闪烁着阴鸷的光芒。

“原来是娄将军。”冯元飏转头望去,来的正是副将娄光先,不禁冷笑地说道:“我要去哪儿还需要向你禀报吗?”

“冯大人说笑了,我怎敢阻拦您的车驾......”娄光先在马上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只是如今京城已破,大顺军随时可能到来。为了防止大顺军攻城,刚刚兵备道原大人下令严禁出城,冯大人何必为难这些兵卒呢?”

“呵呵,真是可笑!”冯元飏冷冷一笑说道:“你这城楼之上‘天佑民顺’的大旗都竖了起来,不就是等着迎接闯贼进城吗?原大人下令封城,是要逼着我们投降闯贼吗?”

“冯大人,话可不能这么难听。”娄光先脸色也沉了下来:“京城传来消息,皇帝已经自缢殉国了,大明已经亡了!京城的文武百官早就开门迎接闯王,我们所做的,只是顺应天命,迎接新的主人罢了!”

“顺应天命?”冯元飏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他的眼中充满了愤怒和不屑,“你们这是背叛!是投降!是背叛大明,背叛皇帝陛下!”

娄光先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冷冷地说道:“冯大人,我敬你是老臣,不想与你争执。但请你不要逼我动手。”

“动手?”冯元飏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你以为我怕你吗?我冯元飏虽然年迈,但还不至于怕了你这个叛贼!”

“哼!都给我听令,若有敢闯城门者,杀无赦!”娄光先看着冯元飏,冷冷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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