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秦关月看清了那道如疤痕般扭曲而丑陋的大裂缝,和吴哲一起迅速找到了最窄的一侧,目测距离有六米往上。

她抬头对上了吴哲投来的探究目光,点了点头。

眼神交流之后,二人开始往沟壑相反的方向寻找起掩体躲起来。

秦关月抬头仔细测算了一下距离,在树上找合适的位置。吴哲在一旁掩护,打一枪换一个位置,为秦关月争取时间。

左侧的一棵大树吸引了她的注意,树上四米高的地方有树杈,有一根很粗的树枝横贯在中间。秦关月动作利索地三两下蹬着树干便爬了上去,在树上顺手解决掉几个枪口对准她的士兵。

子弹打在她身侧的树梢上,她迅速转身回枪,扒着树干迅速往上爬。动作干脆熟练,倒真像某种猫科动物。

这爬树的速度让一旁的吴哲都叹为观止。

后面源源不断补上来的士兵不断压缩着他们的生存空间,他们喘息的时间也不多了。

秦关月爬到了指定位置,两腿盘着夹紧树身,从包里摸出绳索在树梢上打了个死结。她用力往下拽了下绳索,看着纹丝不动的树梢和结实的绳索,心底暗自松了口气。

子弹打在她脚下。

吴哲边射击边分神看她,一探头便被子弹打得缩了回去。他被比先前更加密集的子弹打得连连后退,只能不断寻找机会打几枪,大多数时候只有躲的份,十分憋屈。

士兵们还是不依不饶地继续冲上来,似是知道他们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发起更猛烈的冲锋。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大声喊着,“我来掩护,快走!”

秦关月犹豫了一下,便被一枪打得缩了回去,她也憋着一肚子火,一咬牙一跺脚,双手紧紧抓着绳索。她两腿猛蹬树杈,借力跃起,借着身体的惯性荡过去。

她的身形在黑夜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圆弧,当荡到最高点时她松开绳索,做了一个自由落体。在落地的一瞬间她一个翻滚泄力,滚进了一旁的岩石后边。

秦关月取代吴哲,为他做掩护。

吴哲的余光瞥见秦关月的安全撤离,蹬地猛地向前一窜,拼尽全力加速疾跑,准备冲刺。身后的敌人也跟着追击,子弹蹭着吴哲的身边划过。

秦关月心里着急,手上点射的动作却是标准得挑不出差错,争取为吴哲减少些威胁。她估算着吴哲的距离,手心都紧张得微微出汗。

心脏擂鼓般震动,震得吴哲心口钝痛。他看着面前的裂缝,缓慢地在心里倒数。

“三。”

子弹交锋。

激烈而嘈杂的枪声、人声在夜色中交汇,足以见其混乱程度。

“二。”

眼前的裂缝在慢慢放大变宽,让人有些不敢直视。里面是黑洞洞的深渊,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似的。

吴哲喘着粗气,准备着最后的冲刺。

“一。”

吴哲咬牙,汗水浸透了作战服。

这声倒数的落下,他踏地的脚一使劲,随即高高跃起,猛地向前迈出一步。

月光撒下细细的碎银,汗水滴落,在月光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身后的枪口轰鸣着发出火红的光,抛壳夹弹出泛着金色的弹壳。身后的叫喊声在那一刻好像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吴哲看见秦关月从岩石边探出头来,眼中带着近乎溢出的担忧。

他想说,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可他却清晰地看见秦关月眼中有如实质般的自责与担忧。

但在慢镜头下,他迟钝地难以动弹,只用余光瞄见自己脚下的地面边缘泛起裂缝。

然后。

断裂了。

完了。

吴哲这么想着,还没来得及露出惊惧的表情,更没在意到秦关月的身影突然动了。

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常理的速度。

——

吴哲起跳的一瞬间,她看见吴哲脚下的地面突然碎裂了。

也在那一刻,秦关月准备冲过去,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弱小,甚至连跑过去抓住下落的吴哲,她都做不到。

自己太慢了。

太弱了。

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有什么比有心无力更难受呢?更何况,还是从前意气风发的自己能做到,能来得及。而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无能为力。

相似的际遇触发了她因为过于痛苦而封存起来,强迫自己忘却的记忆。

记忆回转之际,她看见身穿特种迷彩服的队友躺在血泊里,喉间发出咯血的咯咯声,她清楚地看见他眼里的求生欲与遗憾和坦然,却无法堵住他腹部汩汩流出的血液,无法留住他消散的生命力。

她流着泪,不忍心再看。

潮水般翻腾的自责、愧疚、痛苦几乎要把她撕碎。

她痛心疾首,因为自己不够强,保护不了大家,让队友受伤。

她宁愿自己不被救,宁愿死掉的是自己。

他慢慢闭上了眼,含糊地说着,“别放弃……”话还没说完便咽了气。

又是这样,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意识回笼,眼前的画面突然定格了。

她眼中的一切都放慢了倍速,她看见吴哲向她伸出手,身后的子弹缓慢地旋转着飞行,沿着轨迹往前飞。

她没有犹豫,冲出了岩石的掩护,在放慢的倍速下,整个世界都变慢了,除了她。

秦关月孤注一掷,扑过去紧紧抓住了吴哲的手。

——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又像只过了一秒钟,吴哲狠狠一个踉跄,失重感让他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坠下去了。

就在他马上要被深渊吞没之时,手被一个强劲的力量狠狠的一提。小腿狠狠地蹭上一块尖锐的岩石,剧烈地疼痛令他闷哼了一声,温热的液体淌了下来。

下坠停止了。吴哲顾不得疼痛,惊愕地看向上方探出的带着崩溃的、绝望的、后怕的、痛苦的脸,顾不得想那么多,吴哲手脚并用地借力往上爬。

秦关月感觉头脑胀痛,却不敢松手,直到吴哲爬上来,二人一起滚入灌木丛中隐蔽起来,她的心头才涌现出少许类似劫后余生的喜悦。

终于摆脱了追兵了。

吴哲也在后怕,也在庆幸,等平复过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右小腿被岩石刮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吴哲赶忙用匕首切开肩膀上稍微干净些的作战衣上的布料,又撕开右小腿的裤子,利落地捆扎好,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

秦关月在旁边帮忙,脸色看着很阴沉,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对。

做完了这些,吴哲的脸色有些苍白,活动了一下腿,伤口处传来阵痛,血液沾染了止血的布条。

秦关月的表情有些麻木,她不发一言,只低头对着指南针沉思。

一阵冷风吹过,冻得吴哲缩了缩脖子。

吴哲想开几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却被她这副陌生的模样唬住了,不敢吱声。

秦关月伏身仔细检查了一下吴哲小腿的伤势,依旧是沉默,随后迅速地卸下自己与吴哲身上的所有负重。

当然,处于状况外、被这阵仗吓得不敢有所表示的吴哲只得是被迫营业。

秦关月站起身将俩人的背包全都藏在了岩石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再去砍了几棵高大的灌木封锁起来。

她只带了一个指南针,和枪,出发前又仔细看了看方位。秦关月走到吴哲面前蹲下,示意他趴到自己背上来。

一米八的大高个被一米六五小个子背着的情景怎么想怎么觉得滑稽。

但这样的秦关月,吴哲觉得自己好像完全不认识她,压迫感太强了。吴哲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能忤逆她,作为伤员的吴哲被迫听从了内心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后颈有些发凉,总觉得自己要是敢反抗或者敢说一个不字,秦关月能马上打晕他再把他带走。

秦关月背上吴哲,吴哲背后背着枪,踉跄了两步终于站稳,向着连队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一步一步,她杵着枪当拐杖,虽然慢,但坚定而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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