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三章 阴差阳错
第二卷第三章 阴差阳错
离开的郑岐凌大概怎么也想不到现在的场景。
到建庆二十七年为止，宋隐已经在大盈活了十六年多了。诚然可能是忘川河上的孟婆汤没喝，但这不代表她见过这种场面。
大约是郑岐凌那几嗓子招来了镇上刚用过晚饭正愁没地方消食的人，他前脚刚走，不知从哪冒出来几个爱看热闹的生人，凑在一起窃窃细语。
“现在的孩子是怎么了，这怎可无媒私下相会呢…?这会子都晚上了.....”
“他不是刚中了举人，这前途光明着呢，怎的和一…商户女子私会？”如此种种，后来便越说越不堪入耳。
宋隐从几年前到渡州开始，用的就是男子的身份，加上她长相本来就英气，别人就只当他是长相清佳的小公子，毕竟渡州地处南方嘛。
她倒也就罢了，但赵瑶鸢是未出阁的女子。宋隐不多说话，挡在了赵瑶鸢的面前，“呵”的一声笑了笑，但面上看不出任何的不虞。
但正是因为这样，那些人的闲言碎语才像是铁拳打在了棉花上，完全使不上劲儿。
只不过现在赵瑶鸢在自己面前，宋隐便是带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想开口，那边郑岐凌就带了一群十几岁的男子，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怎么说呢，这场面对于宋隐来说实在是太诡异，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为爱和乡绅的儿子大打出手”这种“广为流传”的民间剧情的主角了。
又要多费口舌。宋隐在心里默默抹了一把汗，冷着脸看着越走越近的郑岐凌，正准备开口继续说下去，后面却传来了自家两个师父的声音。
“各位乡亲多有误会，”白逸抱着拳四下拜了拜。
这位曾经扬言要到养宁殿房顶上睡的逍遥神仙，弱冠之年就已经官至中书舍人的奇人，如今竟然被几个大字不识的村夫村妇绊住了脚。
可是周围的大爷大妈看到白逸，面色竟然奇迹般的和缓了下来，没再像刚才似的皱着眉毛，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的目光也都收了收，周围没有了窃窃私语，只剩下小溪边传来的蛙鸣声。
一个穿着围裙的老妇先站了出来，宋隐冷眼端详着，不太记得她，当方才这人可没少添油加醋。
和小时候在上京城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宋隐恨不得天天出门在街上瞎转，为此父亲母亲没少“嫌弃”自己，但到了渡州之后，自己为了考科举扮作男装，避嫌起见，平日里除了在自己的小院儿里读书，要么就是去找白逸或者李翊安，每天都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
渡明城堪称大盈南方的第一大城，即使是地处郊外的蕴霖镇，也比寻常的小镇要来的繁华。
这里人口流动得多，宋隐又不怎么和别人打交道，所以与其说她看别人面生，不如说在蕴霖镇原住民的眼里，宋隐才是那个“陌生人”。
不得不说，比起现在，十一岁之前那些在上京城的皇家书院念书，与天子的女儿，高门武将之后一同读书的日子，已经像是一场旧梦了。
还有那些，父亲坐在灯烛旁读医书，自己则在他旁边看着闲书，母亲在小院子里画画，又或者是，和邻居家的周夫人闲聊，碰到她的儿子周乐，看到他笑着和自己打招呼的时候。
这些人，包括死在回渡州路上的父亲母亲在内，也都是旧人了。
建庆十九年，还是建庆二十年？连宋隐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了，但她记忆里有一片紫藤花簇拥成的小亭子，里面一个漂亮得雌雄莫辨的小少年，穿了一身粉色的婢女裙子，但奇妙的看上去不怎么违和。
后来那孩子还当着自己的面哭了，只可惜那天晚上没有光亮，没看到他那时候的模样。
但是这时候耳畔传来了白逸的声音：“是我宋家还未来得及下聘礼，赵父早已与在下提及过此事，”宋隐明显地听到白逸的声音冷了下来，视线划过去，果然师父已经站直了身子，冷声继续道：“就不劳各位费心了。”
周围的那些人大多数瘪了瘪嘴，提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回家过自己的日子去，但有个声音突然刺破了人群和寂静的小镇夜晚，冲到宋隐的耳膜里。
“这个赵瑶鸢连娘都没有，谁知道她是从哪儿冒出来得？”
宋隐本来已经带着赵瑶鸢打算跟着白逸走了，听到这句话，直接转过身来，杏眼微眯着，毫不避讳地对上了那个女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月光下浑浊无比，但仍然能够看到里面的红血丝。
“哦？”宋隐朝她走了两步，那张半老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刚才宋隐就已经注意到，她就是那几个为数不多的，拱火并且偷换概念的人之一。
那个人像是没想到宋隐竟然这么硬气，这种情况下在一般人的认知中应该是支支吾吾落荒而逃才对。
宋隐一步一步走过去。
身后那群原本要离开的镇民有些察觉到这里的声音，停下了脚步。
“她的母亲为什么不在这里，您作为生在这里的人，难道不清楚吗？”宋隐的身量比她高，现在就站在了她的面前。那女人没由来地感受到无法忽视的压迫感，宋隐不笑的时候面色凌冽，此刻更甚。
“给一个年纪能当你女儿的小姑娘泼脏水，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才能突显出什么你的与众不同，你有多么清醒？”宋隐的声音并不大，但说出来像是要比刚才妇人刺耳尖锐的声音更有力。
赵瑶鸢小跑过来，仰着头，轻轻拽了一下宋隐的袖子。
这个妇人是赵瑶鸢从前的邻居。
说是邻居但也不太准确，赵家经商，家里并不缺银子，住的地方不算小。后来那妇人的丈夫因为缺钱将自家的地卖给了赵家，赵瑶鸢的父亲就将旧的宅子推倒了，在那块地上建了新的，与自己家连在了一起。
这人不去找自己的丈夫理论，反而把矛头对准了看上去好欺负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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