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文渊阁

第三十六章  文渊阁

“你不觉得你太聒噪了吗？”旁边一个凤眼的小姑娘剥开林怀祺周围的人走上前来，可怜的刘济被这个比自己矮了将近一头的“飞来横祸”推了一把，差点磕到旁边的柱子上。

刘济作为中书令刘拱娶了九房妾之后得到的最小的儿子，即使作为庶子，却也从小受尽了宠爱，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不过他好像也不是张扬的性子，一脸茫然的向后退了几步，瞧着那姑娘冲上前去，若非如此，这个时候也早就跳起来了。

那小姑娘几步走到林怀祺面前，不过因为身高原因不能居高临下——林怀祺和宋隐都比她高了半头，但她还是十分倔强的仰起脸，一双凤目盈满了不耐，搞得后者懵懵的，捏着自己的衣角，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宋隐只觉得是小孩子的幼稚心理犯了，心里又好笑又无语，冷眼看着没有动。助学将他们领到文渊阁里便出去了，哪曾想到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都能吵起来。

还是低估了小孩子的精力了。宋隐一面留意着怀祺那里，一面打量着这间屋子。

文渊阁坐北朝南，在国子学的东面，室里东西两面都放了青花缠枝的香炉，中间留了高于地面的阶，名为杏坛，其实就是人称的三尺讲台而已。剩下的是一些比较矮的案几，搁置了很传统的蒲团，上面覆了层看上去很柔软的丝质垫子。

基本的设施的用途其实和现代的教室大差不差，但房间要开阔的多，屋门的制式也是颇讲究的如意门，用的是金丝楠木，在光下泛出温润的光泽。

不过这打量很快被旁边的声音打断了：“你没听过我的名字？”那个小姑娘一脸惊异，看着林怀祺。

显然后者的木头脑袋还没装过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没有遇到过什么飞扬跋扈的人，这是第一次。虽然她没有完全明白，但知道对面来者不善，秀眉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宋隐见此赶忙凑到她身边去，安慰似的捏捏她的掌心。

那姑娘的伴读也像她似的扬起脸来用下巴看人，此刻福至心灵般的开口，“我家小姐名叫许凝诗，御史大夫许乘锦许大人的嫡女。”

她语气拿腔作调的又很尖锐，像不受控制的风筝，听得宋隐眯了眯眼睛，有种想拉着林怀祺到外面喘口气的冲动。

“然…然后呢？呃，我叫林怀祺，是林秩远将军的女儿。”林怀祺一脸迷惑，见她说自己的名字，也开始自报家门。

不过显然许凝诗说那一长串大概是平日仗着身份在外作威作福惯了，忘记了这里也都是与她差不多出身的人。那个伴读在听到林秩远名字时嘴角抽了抽，意识到自己小姐犯了蠢事，但还是硬着头皮扬下巴撑气场。

可周围人都已经在看笑话了，远处几个小姑娘交头接耳的笑起来，听见那笑声，许凝诗的脸霎时红了，顾不得那么多，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去了。见她们吃了瘪，宋隐将手虚握在唇边轻笑了，觉得这样的她比方才那种咄咄逼人的模样可爱得多了。

不过她匆匆看了几眼就敛目，重新看向林怀祺那里，却正好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由远及近而来。

“怎么了？”从屋门外响起一个上扬的少年声音，还没等宋隐反应过来，林怀祺却找到救星一样跑了过去，“云景澈，你小子怎么来了？”她也没顾及自己穿着女儿家的衣服而不是练武时的对襟衫，抬起了手。

宋隐在心里默默摸了一把汗。

云景澈也不知跑了多远过来的，额上有些不细看便瞧不见的汗，他本人还在掩饰——摇着他常握着的那把扇子，全然忘记了此刻还是乍暖还寒的时候。

武将家打招呼都是这种方式吗？云景澈正捂着左肩，那里刚刚被林怀祺拍过。

肇事者林怀祺同学现在是懵上加懵，怎的一个两个都行事不太正常？这就是林府以外的世界吗？

宋隐伸出手一把摸住她的脊背，用了点力气把她带到靠前排的座位上：“不用想了，这些不重要。”

林怀祺脸上疑惑更甚：你怎么知道我想的什么？

不过很快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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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孩子尚在叽叽喳喳，辰时刚过两刻，全然不知着了云纹绉纱的玄青长袍的老夫子已经在来的路上。

玄色布靴与地相碰时，是几乎发不出声音的。

不然也就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景象了：一个老叟正冷面站在杏坛之上，虽瘦削却身量不矮，他就那样立在那里，一双剑眉不怒自威，撂下教尺与书卷后便再不动。

助学将门关上，如意门本身由一整块楠木制成，阖上时发出沉闷的声响，生生将那些小孩子的吵闹声砸碎。

宋隐不喜欢噪声，觉得自己被一方屏障间隔开来，托着下巴视线放远，注视外面的天。已经过了清晨，日上东南，文渊阁向外瞧不见上午的日光，但能看到的一方天空与冬日时的灰蒙色调不同，这个时节已经可以窥见一层薄薄的瓦兰。

门关之后，室内才落得清净。老夫子这才沉吟着开口：“吾名为徐秀。”是个好名字。宋隐心里想。她坐在林怀祺旁边，和她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徐秀说到此处，扫视了一眼屋内的十几个孩子，眼神锐利堪比寒霜。大概没有这种气质的人，也震慑不住这些孩子。

台上那人也扫视一眼台下，最终视线落在了林怀祺与宋隐身后的不远处。

没记错的话，那里应该是许凝诗的位子。

可惜了，坐在她前面，看不到乐子了。

徐夫子的视线好像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但这也并没有妨碍到他继续说下去。

“贵戚权门之后在吾处也只是学生。此为入文渊阁你等所要知晓的第一点。此外，这月里先念《幼学琼林》，并教识字。”

他话说的简短利落，不过几个孩子竟也都守了规矩，甚至比方才坐的还要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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