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三十七章 关山
第二卷第三十七章 关山
宋隐不甚明确地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第一眼就能认出楚灵来。
虽然不是完全的，但是，摆在明面上的原因就是，楚灵的变化并不大。这么多年过去，他只是从一个暗藏着，又或者说不在乎的安静小孩，变成了一个长高了的少年，可是身上的气质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依旧是安静的，似乎可以接纳所有，却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可又绝非什么都不懂。
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是霁月清风的好风仪。
不过看上去，楚灵已经在那个小摊面前呆了很久了。
如果宋隐没猜错的话， 看他的架势，这个人好像已经在那个小摊面前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但是宋隐一直没走，楚灵竟然也是一直没有离开。
不久之后好像那个小摊的摊主把一些被油纸包裹住的什么东西递给了楚灵。
宋隐这才将视线从楚灵的脸上移下来，落到那个小摊贩身上。
虽然不停地有如织般的人流路过，小摊贩的身影也不停地被过路的人挡住。
宋隐努力去看，但是无论如何都看不真切。真是奇怪了，刚才瞧着楚灵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种错觉呢。
虽然看不真切，但是因为这个小摊贩实在是在宋隐的世界里刷了好几次存在感，所以宋隐没看几眼就认出了，这个应该是前几天兜售豌豆黄的那个人。看来连楚灵都被这个人缠上了，这个小贩还是有点本事在的。宋隐其实很恶劣地想要看看楚灵被缠住的样子，但是显然后者本身并不觉得自己被缠上了，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从容。
那种从容很少见，并非是经历过很多满载一腹的阅历之后的沉淀，反而像是与生俱来的不在乎。
本来宋隐的心情有些难得地别扭，但是想到这些的时候忽然又释然了。因为出现在自己脸上连自己都没有发觉到的笑意不是假的，所以，这样就够了。
宋隐最终还是敛下了眼睛，视线被根根分明的浓密眼睫遮住一点，有光打在上面。
她转过身去，离开了楚灵的视线。
殊不知，站在远处的那个人，心中的怀疑和起起伏伏，并不输给她。
楚灵最后是握着已经凉透了的豌豆黄离开的。
临走之前发现自己在那里发了很久的呆，不光手中的东西凉了，就连卖东西的那个人都已经连带着小摊不见了踪影。
夜幕降临的时候，上一出戏谢幕，眼前的景象就像是换了一出戏一般。
这里的夜灯要比皇宫中的那种整齐划一来得有趣味得多，楚灵和师父李翊安原本约定的是申时，但现在按着这个季节的天色来看，无论如何都是酉时了。
楚灵提着一包凉透了的豌豆黄，想着决定拿这个赔罪，但是细细想了想好像又觉得颇为舍不得。
总之他也不着急，毕竟从刚才开始就已经算是“迟到”了。
所以他慢悠悠地走着，偶然间停下的时候，却发觉自己正好站在刚才自己看着的那个人原本站着的位子。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但是楚灵说不出来，也无法用言语去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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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楚灵到了李府的时候，则是已经迟到了半个时辰了。
楚灵默默地把自己手中的豌豆黄递到了李翊安面前，半垂下头，不去看自己的师父。
虽然不至于到那种不敢看自己的师父的程度，但是总有种没有由来的心虚的感觉。
楚灵不说话，感觉手上的东西被人拽了一下，但是却没从自己手上离开。
“你这小兔崽子，你倒是松手啊？！”李翊安抬起胳膊，举起手上的扇子用力敲了敲楚灵的脑袋。
说完这句话，李翊安才意识到自己年轻的时候的样子，那个已经被压制了很久的自己，好像就是在这个瞬间冒了出来。
然而每每就是在这个时候，李翊安才会觉得自己的这位徒弟，或者说几乎是半个儿子身上看到一点人间烟火的气息。
才能让人真正地意识到，这个孩子并不是真正地游离在人世间之外，而是一个年纪也并不是很大的，活着的孩子。
“你喜欢这个？”楚灵最后还是松了手，那个小巧的包裹最后落到了李翊安手中，然后后者接了过来，拿着它坐到了小院子里的那棵桃花树下面的石桌子上，拨开外面一本正经地包好的油纸，一边说：“这个买东西的小贩…...”
李翊安当了这么多年的朝中老官，很少有失语的时候，现在竟然也盯着那包东西想了半天，才挤出了几个字：“他还挺严谨的。”
大概是指油纸裹得太整齐了。
楚灵也跟着视线看了过去，“但是豌豆黄本来就是方正的形状，所以油纸裹上去会比较容易…...”
这话还没说完，楚灵就被李翊安瞟了一眼，虽然好像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巴，黑色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最后只让人看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坐下吧。这回就是你迟到的第二次，然后带来了一包凉了的豌豆黄，这算是请罪吗？”
李翊安双手按着自己的膝盖，往前倾了倾身子，问对面站着的楚灵。
楚灵点了点头，然后利落地撩了一下袍角，坐到李翊安对面的石凳上。
虽然李翊安知道这个孩子的坐姿和行为一向正经，但是到了现在还是有点哭笑不得。
值得欣慰的是，这孩子是真的有了一点“人气儿”，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对大多数的事情保持着沉默，却又能近乎完美地处理好一切事情。
“既然是小灵你拿过来给我请罪的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尝一尝好了。”李翊安也能察觉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和年轻的时候的自己很像，但是他并不打算在亲徒弟面前隐藏什么了。
说罢他掂起了一小块，在楚灵的注目礼之下，很快地放进了嘴里。
楚灵知道是自己迟到在先，而且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所以没有狡辩，乖乖坐在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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