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盘根错节
第八十四章 盘根错节
夜里宋隐还是在林怀祺房间中休息的。她打开那两个并不重的红包，才知道为什么林怀祺和林怀笙刚才的时候，为什么按着自己不让拆。
因为，实在是太多了。
周夫人装的是沉甸甸的铜钱，而这两兄妹给的是轻飘飘的银票，是十两的面值。
十两钱的银票，在大盈是什么概念呢？
已经可以在上京城的郊外买三亩的土地了。
早知如此，还找赵翠儿作甚，直接让他俩开个布庄好了。宋隐点了点那两张崭新的银票，心里想着，把自己都逗笑了。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单单按照官吏的月例银子来说，林家这样非世族的人家，是断断住不起这上京城最繁华地段的大宅的。况且有赵翠儿在商业上的头脑，届时她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林府的这些家业自然是皇帝赏赐的，归根到底是林秩远将军用赫赫战功和鲜血换来的。
宋隐闭了闭眼，触上那被人为赋予价值的两张轻薄脆弱的纸。
自己的父亲宋有道辞去了太医令，遣散了大多数的下人，虽然宋府的仆人本来也没有许多，可即便是不管从不当家的宋隐也能觉出家中有些拮据来，怕是林家他们兄妹二人也察觉到了。
这些钱，她不会让他们白给的。宋隐盘坐在床榻上，隐隐绰绰的光影之下，略一偏头，看到林怀祺正睡得恬静。
宋隐有种想捏捏她的脸颊的冲动，但怕扰她安眠，所以手指只是微动，最终还是忍下来。
-暮雪倾城，阑珊灯火染去世间的万千烟尘。
还没等到上元节，皇帝就急着开始召集诸大臣上早朝，原因无他，只是就连上京城的一只猫儿，也能感觉出这年天气的异常来。
往年过了除夕，天气也会或多或少的回暖一些，京城的冬天太长，所以大多数百姓其实都没怎么察觉。
到了满街扫出来冻死的猫狗，百姓才觉察出有些不对来。
这天气怎么越来越冷了？
平日穿的衣裳太厚重，天儿一冷，破罐破摔似的再加个几件，也未察觉，待到免不得要动弹的时候，才发觉里里外外已经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了。
把街道司的那群老头可愁得不轻，街上冻死一堆猫猫狗狗看这可不是什么好看的景，更别提猫狗，连耗子都冻死一片。建庆皇帝一着急，没等元正的七天休沐休完，就着急忙活着上朝了。
那边林秩远才刚从焕州练兵回来不久，刚在家中没歇上几天，就又要早起了点卯了。
因而林府所在的崇益坊在清早时显得格外热闹。
今早已经是正月初五，林秩远在焕州三月有余，饶是快马加鞭也没能赶上回来过个好年，前二，也就是正月初三才回来。焕州靠南，还算暖和，待了那么久，进京来天寒地冻的，反而不太适应了。
若不是那个当御史大夫的许乘锦年前突然上了折子，说各州行伍不可懈怠，将好西部刚平定三四年，林秩远身为镇西大将军尚且闲着，便派了他去。
这会儿都回来了，说那些也没用。
林秩远刚刚翻身上马，不远处却见到了中郎将夏泽。
林秩远对这位印象极深，除了满脸胡子的印象之外，他记得原本这人只是个养宁殿的三等侍卫，前些年皇帝南巡时救驾有功，被提升了一等。待到原本的中郎将告老还乡，他便顶上了这个位置。
当年还是平章政事高彦礼高大人在朝堂上顺嘴提了一句，才有了这个结果。也是时耶命耶。
“夏大人。”夏泽今日亦是骑马上午门候着上朝，林秩远打远处先没看到他的模样，倒是先认出了那络腮胡子，在马上略微拱了下手，权当作打了招呼。
照理说，中郎将与镇西将军相比，无论是在战功，还是在品级上，都是云泥之别，按道理来说，也应当是夏泽先问礼。
不过林秩远懒得在意这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夏泽也算半个高彦礼提拔上来的人物，堂堂宰相，哪怕朝中人不说，这文官也比武官的地位高一些似的。
这个观念还是平定渡州大乱的宁奉宁将军和程伯侯相继去世之后，才渐渐引起来的。
就连宋隐走在街上，看到太学学生散了学，还听到了“武官有甚前途”“粗俗无用。”这样的话。
倘使让林怀祺听到了，怕不是要上前去把人家按住揍一顿，不过她也确实差点这么干就是了。
说白了，还是这几年太过太平，大盈越发强盛，无论是西域还是南疆北戎皆不敢来犯，这些人是居安忘危了。
平章政事高大人，和那位御史大夫许承锦关系水深火热，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夏泽是高彦礼提拔，而这回焕州练兵，是许承锦向皇帝提的议，林秩远给皇帝练出两千精兵，回来之后得了不少赏赐，哪怕林秩远比起那些赏赐，更想在家中过年呢。
夏泽此刻连正眼都没瞧林秩远一眼，随便应了一声“林将军”，驾马扬长而去，马声嘶鸣，不知吵醒了这崇益坊里的多少人。
林秩远并不算粗犷，则是胆大心细，亦不拘小节；两个孩子身上都能见到他的影子。
虽不算粗犷，但流得仍是武将的血，朝堂之上的这些派系林立，盘根错节的，水深得很，他也不想管。
兴许这位中郎将还没醒明白。林秩远望着东边儿还完全没亮的天，叹了口气，呼出的白雾将视线全部模糊了。
刚下过大雪，上京城京兆尹刘月白亲自到了街道司，拨了好些扫雪的条狼氏*，眼下连鸡鸣都没响起，这些条狼氏手里的帚刮雪刮得恨，化不了的雪沫子纷纷扬扬，春日浅草没马蹄，浅雪掩足，倒是奇特。马车与马皆不能进午门，从午门到上朝的金銮殿这段距离，就只能走着到。
林秩远翻身下马，看到前面夏泽正与高彦礼寒暄。将缰绳交给了来接的侍卫，便走上前去。
在午门前等候时，是按着品级排的，按道理，林秩远应站到武将最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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