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三十九章 物化

第二卷第三十九章  物化

但是，“把水平差不多的举子们放进一个房间”这种形容本身好像就流露着一种对于人的物化，把人当作成是一种物件，随随便便地扔到划分好的不同种类里，然后再冠上各种各样的美其名曰。

宋隐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呼唤声，用不小不大却刚好能让她自己听到的声音说着她的名字。

她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肯定是王宁钰。

这小子是晋州乡试的解元——当初她差点把这个给忘了，所以想着既然是路上的匆匆过客，那也不用有过多的私交，所以没有同他说太多话。而自己是渡州乡试的解元，所以就是因此才会住到同一间屋子里的吧。

宋隐不紧不慢地转身，看到王宁钰正站在不远处。

不愧是世家长大的公子，叫别人的时候也不知道走近一点，居然还站在原地等着。宋隐也不是很想理他，反正一会儿就要在房间里面见面了，那么现在也没必要像是久别重逢似的那么热络。

所以，宋隐没打算走过去，而且根本上也并没有挪动脚步。

她就只是抬了抬手，礼貌地对着王宁钰挥了挥，比了个口型，说的是“好久不见。”

至于对面有没有真的看懂，她也不是很在乎——没看懂的话，按照王宁钰的性子，要是实在好奇的话  一会到了房间里自然就会询问她的。

宋隐草草地打了一个招呼之后就转过身去继续发呆了，这里是上京城设立的考院，和皇宫、皇权沾一点边，所以好像也就染上了一点那些东西特有的气味。

简单来说，其实就是规矩繁多。

比如现在，小吏在唱完名之前，所有人都是不准离开的，不过在这种形式之下，在这里站着的所有人，无论是高门贵胄之后，还是寒门出身，或者说只是农家的、百姓的孩子，都被无一例外地拉到了一个“平起平坐”的身份上。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宋隐原本还觉得有些厌恶的复杂心情被缓解了一些。

不远处的王宁钰没了动静，宋隐刚才小小地恶劣了一下，以至于现在心情颇为不错，日后还要和这位王公子相处一段时间，所以，表露出自己这样的一面也不错，似乎能减少一些人情世故上的麻烦。

毕竟日后很有可能会和这个家伙同朝为官呢。小吏宣读名字没用多久，宋隐听到旁边有人小声念叨。

“听说今年的举子是大盈这么多次科举以来最少的一次，还真是蹊跷。”

旁边的人啧了一声，“人少难道不是更好么。”

“现在南方来的举人这么多，比从前简直要翻了一番。看来咱们也不能落下。”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又补充道。

宋隐在一旁静静地站着，心里想着怎么一个一个的话都这么多。

到了几乎是晌午，才算是完成了流程，宋隐不慌不忙地按着规矩去找领钥匙的地方，然后随便吃点东西再回房间。

既然自己是事实上是女子身，所以最好还是尽可能少一点地在房间里待着好了。

不过宋隐觉得，王宁钰应该也不是那种肯天天在自己房间里待着的那种人。

她不得不承认，其实如果同住的人是王宁钰的话，起码宋隐还了解一点他的性格，要是轮上一个爱多管闲事，又或者不爱干净的，那自己本就要处处小心的日子岂不是更加难过起来了。

宋隐忽然觉得自己上午做的那件事多少有点儿“缺德”，晚上还是在保持礼貌的情况下好好和王宁钰打个招呼吧。

她心里正想着这事，却觉得肩膀上被轻轻拍了一下。

这里应该没有多少能和自己称得上“熟络”的人，宋隐能叫得上名字来的也就不过是郑岐凌，陈程，王宁钰三个人而已，况且前面那两个人好像还不至于到能拍肩膀的程度。

那就是王宁钰了。

等等，自己和王宁钰的关系好像也没到随便拍肩膀的程度吧？宋隐面上不显，还是礼貌性地回头，但是也没笑。

“刚才宋公子可看到我了？”

王宁钰见她回了头，向后退了一步，退到正常的社交距离下，略微拱了拱手，问道。

别的不说，王宁钰在外表上看上去其实很温润，但是眉眼间又有少年般的锐气，身量也不低，总之是那种走在街上会有些引人注目的存在。

“看到了，只是距离太远，我不好高声回话。”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应该是在同一间屋子？”

“真的吗？”这句话是宋隐说的，然而其实她早就已经知道了。

王宁钰眨了眨眼睛，点点头。

“哦，对了，差点忘了这个。”王宁钰伸出原本垂着的手，然后摊开了手掌心，那里正静静地躺着两枚一模一样的钥匙。虽然这话说得很热络，但是宋隐却看到王宁钰其实面上根本没有太多表情。

宋隐挑眉，她正要去领钥匙，没想到他竟然替她一块拿过来了。

但是这个态度的确是让人有那么一点捉摸不透。如果这个人仅仅是因为欣赏，那还要好说一点。

不过其实也可以理解，大概这是王宁钰抛出了名为“交朋友”的橄榄枝。

世家大族的交友习惯宋隐并不了解，但是大概好像总是要等别人来寻找，或者说得一针见血一点，应该说是“攀附”，而很少有这种会主动去找别人的情况。

但是审时度势的能力总归是具备的，否则也不会成为世家大族。

宋隐扬起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虚假但礼貌的笑脸，从王宁钰手中接过了两把钥匙手中的一把，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感受到一点比自己更暖的温度。

但是宋隐一触即离，那个温度随即就跟着暮春的有些微凉的风消失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宋隐扬了扬自己手中的钥匙，对着王宁钰说。宋隐一向没有和不熟悉的人同行的习惯，所以不多加客套，打过招呼之后直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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