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热闹与周全
孟知嬅扭过头不理她。
杜梅若抱着她的手臂，头靠着她的肩膀，“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想经常见到他吗？”
她声如蚊蚋，杳不可闻。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藏经阁中，那琉璃般白郁的肌肤，如画的眉眼，她觉得耳根渐渐地发热。
孟知嬅尚在窘迫中，听不真，便又问道：“你说什么？”
杜梅若嘻嘻一笑，抬起头，“我以前没想到八皇叔真心喜欢的是你，也不知道，谁会真心喜欢我？”她面颊上的红晕加深，又羞赧地低下头去。
孟知嬅莞尔，这妮子情窦渐开了。
她扶着杜梅若的肩膀，让她把脸抬起来，正色道：“梅若，你会遇到真心喜欢你的男子的。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再喜欢一个人，也不能把自己全部身心都投进去，要记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杜梅若有点懵：“怎么留？”
“不要仰仗他人而活，自己能护得住自己的周全，遇事想想自己，想想父母，想想值不值？”
孟知嬅说完，心底一阵酸涩，如果当初自己懂得留一条后路……
可深陷爱恋中的人，大多都是耳聋目盲的飞蛾扑火，能说出这样的话，大抵是历尽劫数。
孟知嬅忽然心中一动，盯着杜梅若晶亮的双眸，追问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杜梅若眼睛眨了眨，笑嘻嘻地说：“我要跟知嬅姐姐一样，等别人先喜欢我，我再喜欢别人。”
“你倒是聪明。”孟知嬅笑着捏了捏她微翘的鼻梁。
马车在马庄前停下，平成早已在庄门前候着，向她们行了礼，笑道：“杜小姐，王爷可是把所有的天上良驹放出来，任您挑选。”
“太好了。”杜梅若兴奋地跳起来，拉着孟知嬅就往里面冲去，关山月拿着包裹，和绿枝跟在后面。
马场中尘土飞扬，一匹匹良驹正绕着场地奔驰着，它们四蹄翻腾，身影幻化成一个个或白，或黑，或红的点，从眼前一晃而过，快如闪电。
“太好看了。”杜梅若停在场地边，瞪大眼睛盯着那一道道从眼前闪过的影子。
孟知嬅也被骏马奔腾的壮观场面吸引住了，两个女孩并肩站着，目不转睛地追望着场地中的良驹。
马场旁的凉棚下，坐在竹椅上的萧晏泽，目光从孟知嬅一出现，就黏在她身上，看到她和杜梅若停在那边，他眉心蹙了蹙。
竹桌另一侧坐着的沈明川，放下粗瓷碗，展开折扇摇着，揶揄道：“不愧是天山良驹，比王爷更吸引人。”
萧晏泽凉凉的眸光扫了他一下。
沈明川手中的扇子一顿，敛容道：“王爷莫急，小人这就去把两位姑娘请过来。”
“我自己去。”萧晏泽起身走了过去。
沈明川忍着笑，对走回来的平成说道：“瞧见没有，日后你若追求心仪的姑娘，就得学王爷这样，有心计，不端架子。”
“还得脸皮厚。”平成无声地加了一句。
“站在这里看，不热吗？”
身边突然传来说话声，孟知嬅转头一看，萧晏泽不知何时站在身边，目光同那日头一样，热辣辣的。
杜梅若听到萧晏泽的声音，也转过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孟知嬅，笑嘻嘻地说：“知嬅姐姐，你同八皇叔到凉棚去坐着，我要在这里选马呢？”
萧晏泽皱眉道：“你叫我八皇叔，为何还要叫知嬅为姐姐？”
“八皇叔，我叫惯了，等你们成亲再改口也不迟，是不是，知嬅姐姐。”杜梅若笑得天真烂漫。
许是站在日头下久了，孟知嬅的脸被晒地滚烫，她戳了戳杜梅若的腰，嗔道：“我看你是被晒晕头了，胡言乱语。”
“越发的淘气了。”萧晏泽的星眸里满满都是笑，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孟知嬅纤细的指缝，握着她的手，带她走向凉棚，“我们不理她。”
孟知嬅看到凉棚下的沈明川，想把手从萧晏泽的手中抽出来，却被萧晏泽握地更紧了。
沈明川状若未见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起身向孟知嬅行礼，又笑道：“小人方才见孟小姐站在那边看了许久，莫不是也喜欢这天山良驹？”
孟知嬅坐在萧晏泽身边，含笑道：“不是，我只是在想，它们跑得如此快，坐在上面是不是有风驰电掣之感？”
“要不要骑上去试试？”萧晏泽用拇指抚着她的手问道。
“不要了，我不是梅若，驾驭不了那么好的马。”孟知嬅笑道。
“王爷可以带你骑呀。”沈明川摇着扇子笑道：“王爷以前经常一手策马，一手持长枪，把敌人挑下马。我记得有一次打戎狄，有个叫吉德的大将，两军对垒，他不干仗，在骂娘。王爷懒得听他的污言秽语，拍马就冲进敌军的阵营，长枪刺中吉德，把他顶在枪头上，撑着他的尸身又冲回来。从那以后，戎狄再跟王爷打仗，再也不敢骂娘了。”
沈明川说得兴高采烈，孟知嬅却听得胆战心惊。
她以前曾从城门楼上，看到两军厮杀后的惨烈场面，那遍地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幸存的士兵身上也沾满了血迹，每一次呼吸，鼻腔内都是浓重的血腥味，令人几欲作呕。
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萧晏泽的手，看着他，眸底是无遮无拦的担忧和痛惜：“那时，是不是很危险，你的伤，是不是这样来的？”
萧晏泽脸上的浅笑渐渐淡去，他定定地望着她那墨玉般的眸子，那双眸子中，清晰地映照着他的身影。
沈明川扭过头，仰头长叹，起身拍了拍平成的肩膀，“走吧，我们两个多余的人。”
平成乖巧地随沈明川往杜梅若那边走去，一面不解地问道：“听到主子如此英勇，孟小姐不应该是高兴吗？我怎么觉得她有点难过？”
“外面的人，听的是热闹，心里的人，听的是周全。”沈明川望着天上的日头，用折扇遮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我去找些桃花膏来抹面，抹得年轻一点，说不定也能找到一个知心知意的姑娘。”
平成嘿嘿笑道：“你那张脸，抹多少桃花膏都没用。”
沈明川拿着扇子敲了一下他的头，啐他道：“你个木头疙瘩，你懂什么？杜小姐，我这张脸还可以吧？”
杜梅若转过头，愣愣地问道：“好端端地你怎么问这个？你要卖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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