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想有自己的天地
陆宛屏又用绢子摁了摁鼻端，这次压下去的不是惊呼声，而是涌上来的酸涩之意。
她吸了吸鼻子，转头吩咐翡翠：“看我们带来的吃食还有没有，有就拿出来给孩子们吃。”
刘宗明忙道：“姑娘放心，这些孩子在这里，饿不着他们的。”
“刘大官人是个善人，我敬佩至极，也想表表心意。”陆宛屏向刘宗明颔首道。
刘宗明便不在说话，屋里听到动静，出来了几个人，刘宗明说是他父母和本家的兄弟，又让他娘子准备饭菜。
翡翠和春樱把带来的吃食都拿出来，一起分给孩子们。
刘宗明的兄弟把把桌椅搬到院中，请众人坐下。
孟知嬅看着正把果子糕点狠命往嘴里塞的南疆孤儿，问道：“依刘大官人所言，这上京附近怕还有不少南疆孤儿吧？”
“对。前几日我进城，在路边就看到好些个。”刘宗明答道，一面给她们斟茶。
“路边的？那能有吃的么？”陆宛屏也正望着狼吞虎咽的孩童，听到他的话迅速转过头，神色一紧。
刘宗明道：“不好说。”
孟知嬅思付着：“我记得朝廷有个慈幼局，专门管孤儿的。”
坐在她旁边的张之遥道：“小人去找过了，原是户部管的，只是这几年国库紧张，拨给慈幼局的银钱减了数额，慈幼局各项开支减了下来，有些人没有了油水，也就怠慢了。”
“混账，慈幼局的钱都要贪，还有没有天理了。”陆宛屏气得顾不上是在外人面前，寒着脸怒斥。
张之遥看了她一眼，道：“朝廷许多衙署都是如此，只看经手的官员拿多少了。譬如之前长平候处理的伤残士卒安置费，就被几乎被克扣完，后面还是孟左相出面才让长平候吐出来。”
孟知嬅伸着纤细的手指沿着茶盏的边沿转着圈，眉头微蹙：“如此说来，得找个说得上话的来办这件事才行。”
张之遥叹了口气：“户部现在为征集粮草和银钱这两项忙得焦头烂额，只怕暂时抽不出人手来处置这件事。”
孟知嬅也知晓户部的现状，国库捉襟见肘，端王和魏王争储正当激烈，许多朝臣都在观望，诸事能拖就拖，以至于秦楚一个户部少卿，征集粮草各州府都推三阻四，此时向外祖父讨一个人来专办此事，确实有些难。
“要不，”陆宛屏见她沉吟不语，试探着说道：“我回去同我祖父说说看。”
“祖父？”张之遥不禁打量着她。
孟知嬅脑中灵光一闪，转过头看着她，问道：“宛屏，要不你来办此事？”
陆宛屏忙摆手，“我不行，我对这些事一窍不通。”
孟知嬅笑道：“你不用精通，你只需做好联络，自有专门的人来办。比如，你让你祖父出面，让各部对慈幼局所办事项通融，再找肯用心的官吏来办理此事，你日常察看，看看有什么问题，再着手解决。”
“我能行吗？”陆宛屏有点踌躇，又有点跃跃欲试。
她方才从孟知嬅身上看到了另一番天地，那番天地，比内宅更广阔，更令她向往。
“试试。”孟知嬅鼓励她，又转头对听怔了的张之遥笑道：“张编修，你可愿帮陆姑娘。”
张之遥起身向她们郑重行礼：“二位姑娘心系百姓，体恤民间疾苦，我堂堂男儿又岂能落于二位姑娘之后，小人定当竭尽所能，为此事筹谋。”
他直起身子，看了看陆宛屏，又笑问道：“不知陆姑娘的祖父是哪位大人？”
“她祖父么……”孟知嬅笑了笑，缓声道：“是陆右相。”
张之遥大惊，忙又行礼，刘宗明也起身同他一起行礼：“小人失礼，还望陆姑娘海涵。”
陆宛屏起身回礼：“张编修，沈大官人客气了，二位都是有识之士，小女子能结识二位，实属荣幸。”
刘宗明的兄弟端来了煮好的饭菜，炖有一只鸡，煮有几碗素菜，还有一盆白米饭。
那几个南疆孤儿闻到鸡肉的香味，踮着脚尖，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炖鸡。
刘宗明的娘子在厨房门口叫他们：“过来，我给你们煮了鸡子汤。”
孤儿们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望着鸡肉。
陆宛屏忍不住道：“你们过这边来，把这肉吃了吧。”
孤儿们立刻停住脚步，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刘宗明，见他点头才跑了过来。
刘宗明把炖鸡放到桌边，他们顾不上拿筷子，飞快地伸手从碗里抓鸡肉吃，像方才吃果子糕点一样拼命地往嘴里塞。
“你们慢点吃，小心呛到。”陆宛屏劝道，她面前有盛有一碗饭，顺手端给其中的一个孩童，那孩童用手抓着饭大口大口地塞着。
陆宛屏拉着他，“不急，没人跟你抢的。”
刘宗明摇头道：“陆姑娘，没用的，他们饿怕了，见到吃的，就狠命塞。刚来的时候，我们不知晓，以为煮得不够他们吃，又继续煮，可转身时他们就吃吐了，吐完又继续吃。所以现在每次吃饭，我父母都会盯着他们，不给他们吃多。”
说话间，那孩童已把一碗饭塞完了，眼睛还盯着盆中的饭，刘父过来把他抱走了。
陆宛屏红了眼眶，她身后的妈妈也低声道：“真是造孽啊。”
陆宛屏咬着牙对孟知嬅道：“我一定要把此事办好。”
孟知拍拍她的手，温言道：“我信你，你能办好的。”
四人草草吃了饭，刘宗明带她们四处走走，一面同孟知嬅说起这几年的种植心得。
孟知嬅听着，问他：“可做有记录？”
“有。”刘宗明立刻点头，“所有的我都做有记录。”
孟知嬅吩咐他：“整理出来，过几日，我找机会带你去见见秦少卿。”
“多谢孟姑娘。”刘宗明还没答话，张之遥便先深深作揖。
她们登车回城，陆宛屏没有坐自己的马车，而是和孟知嬅的马车中。
她拉着孟知嬅的手，切切道：“我今日才知晓，原来我们女子还有这样的活法，不困囿于后宅，还能凭着自己的才干做出一番事业出来。知嬅，你帮帮我，我不甘心只做他们争权夺利的牺牲品，我也想有自己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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