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天人两隔
“方才我听到沈大夫人她们聊天，孟府要到傅府提亲了，她们还说，不知是孟大公子先成亲，还是孟小姐先成亲。”
萧晏泽抬起眼帘望着卫谦。
他自然是想和孟知嬅先成亲的。
卫谦了然，“钦天监看过日子了，十月初八是宜嫁娶的好日子。”
萧晏泽算了一下，剑眉紧拧，“还要等这么长的时间？”
卫谦颇为无奈，“八月和九月倒是有两个黄道吉日，只是钦天监算了，将来或恐不利王爷的妻宫。”
“那就十月初八。”萧晏泽立刻道。
或恐不利他的妻宫，也就是说那两个日子有可能不利孟知嬅，他宁愿多等些时日，也不愿对孟知嬅不利。
卫谦笑道：“到十月初八虽然还有些日子，但也刚好预备各项事物，譬如迎娶诸事，新房，以及孟小姐带过来的下人安置何处，还有喜服，喜宴，我还怕这两个多月忙不过来呢。”
孟府被查抄前，萧晏泽与孟府结亲，只是婚嫁六礼中的纳采，还有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虽然孟知嬅的八字，他们已经提前让钦天监算了吉日，但礼节还得做好。诸事忙下来，两个多月的时间确实很紧。
元七忍不住问道：“卫管事，你不是说早就预备好头面首饰了么？怎么还要预备两个多月？”
卫谦睨了他一眼，“所以说你们这些单身汉子不懂。那头面首饰只是聘礼中帖盒的一部分东西，而帖盒还有莲子，百合，红枣，龙眼等，帖盒又只是聘礼其中一样而已，聘礼还聘金，聘饼，海味，三牲，鱼，酒，生果，四色糖，茶叶，香炮镯金等。”
元七咋舌，“我的乖乖，光是聘礼就如此繁琐，听着脑袋都涨，这事也就你能帮主子办好了，我还是回去护好王妃就得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来，“方才一打岔，我就浑忘了，主子，孟左相他们明日要去给黎刺史上香。”
“知道了，护好他们的周全。”萧晏泽道。
待元七出去，卫谦问道：“王爷，明日您要和孟左相他们去么？”
“倘若我去了，孟左相或许没什么，但孟侍郎他们会觉得，我是在变着法子催他们早些回到朝堂。”
萧晏泽合上手中的折子，“聘礼都预备好了么？”
“预备好了，钦天监看了日子，七月十六宜下聘。”卫谦道。
“好。”萧晏泽端着茶盏喝了一口。
茶是寻常所喝的龙园胜雪，但他觉得，这盏茶分外地甘甜。
“还有一事，今日下午我收到宫里的消息，皇后宫中的人说，前些日子，皇后和魏王发生过争执，就是蒋国公和蒋老太君一起生病的那日。太医院的记档，御医给蒋国公和蒋老太君开的是疏散肝气之药。”
卫谦说着，又笑道：“这位魏王殿下也是厉害，把蒋国公和蒋老太君都气得病了，还敢和皇后争执。”
他见过太多宫墙后的龌龊晦暗，这几个信息虽然零碎，但他一眼就瞧出了背后之事。
他念及一处，神色一凛，“魏王如此可是把蒋氏得罪了，怎地蒋氏没有和魏王撕破脸，莫非蒋氏有什么把柄落在魏王手中？”
萧容璟母族式微，又没有强有力的妻族助益，皇后和蒋国公他们若是想收拾他，应该易如反掌，如今反而一副忍气吞声之状，除非是被萧容璟拿捏住了短处，否则再无理由如此。
萧晏泽把茶盏放回书案上，“魏王心思活络，皇后做的那些事，瞒不住他。那几个美人的死因，你继续盯着。”
卫谦点头，又问道：“那端王殿下那帮人呢，王爷预备如何对付？”
“不用我们对付，自有魏王对付他们，记得多给魏王扇扇风。”萧晏泽淡声道。
从萧容璟意图败坏孟知嬅的清誉，派杀手行刺兄长萧容珩，萧晏泽就想废了他，若不是念着将来之事，要利用他来牵制端王他们，他早就下手了。
卫谦笑道：“风已经送过去了，魏王知晓端王妃有身孕了。”
萧晏泽无声一笑。
接下来，就看萧容璟如何应对了。
他拿过那沓未翻阅的折子，查找了一番，蹙眉道：“漠北和燕州有日子没递折子回来了。”
上京城外北郊，有一处风水宝地，葬着部分萧氏皇族之人，还有一些有卓越功勋之臣，也恩赐葬于此处，黎崇尧是死谏的忠臣，所以也安葬在此。
孟恪远他们一早就出城了，马车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到。
孟知文和孟知齐推着孟恪远坐的木轮椅来到黎崇尧的墓前。
墓地修得很是阔气，两侧种有青松，明堂宽敞，坟茔用青砖石砌成，墓碑有一人高，上面详细地记录了黎崇尧的政绩，称赞他为大周千古忠臣。
孟恪远转动着木轮椅到墓碑前，抚着碑上黎崇尧三个字，泪珠滚落而下。
“崇尧，为师来看你了，自你赴云州任职，我们五年未见，没想到，再见已是天人两隔。”
“崇尧啊，为师一把老骨头了，不值得你以命换命，你躺在里头，为师念着你，活得有愧啊！”
“你对为师说过，想重现圣祖时期的盛世之景，你让为师在朝中把守，你要到最难的地方去，你说，只要那些最难之地也富庶起来，大周何愁不能重现盛世之景。是为师对不住你，为师没能护得住你，为师该死啊！”
孟恪远声声哭泣，身后跟着的诸人忍不住也潸然泪下，他哀恸至极，头猛地撞着墓碑。
“父亲！”
“祖父！”
孟良徽他们赶忙把他拉回来，俯身去查看孟恪远的额头，那撞击之处已破了皮，有血丝渗了出来。
程安忙取出干净的帕子，给他拭去流下来的血丝，跟着来的护卫拿出止血的药交给孟良徽。
孟良徽正要给孟恪远的伤口撒上药末，孟恪远推开他的手，哀声道：“我死不了。”
他叫过孟知文和孟知齐，“帮我给崇尧好好磕头，你们要记住他，他是身系百姓社稷的忠臣，是我们孟氏一族的恩人。”
他说的是百姓社稷，不是大周。
孟知文和孟知齐跪在黎崇尧墓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肃声道：“黎大人是吾辈楷模，吾等自当紧随黎大人，为百姓社稷鞠躬尽瘁。”
山风呼啸，卷着他们清朗的声音，向更远的天地奔去。
山河壮阔，少年浩志，天地间，有一幅锦绣画卷徐徐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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