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造势
孟知文脸上的笑容一僵：“祖父，为何？”
孟恪远深深吸了口气，叹道：“沈尚书是你外祖父，秦楚他们是我的门生，我寿辰之日受辱，亲家和学生作壁上观，绝非人之常情，圣上他必定知晓是我提前知会他们。”
“那，祖父为何要我,和父亲去知会他们？”孟知文说得有些磕绊。
“沈尚书推进的赋税新令，秦楚他们提出的任贤重农，去岁末好不容易得到圣上首肯，如能顺利推行，我大周将能重现圣祖时的富庶繁盛。如若此时因我惹圣上不悦，只怕这两事都会被搁停，再推进就不知要待何时了。”孟恪远叹气道。
“所以祖父这是在保住他们，那我们呢？”孟知文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指着雪浪纸上的画：“知娴他们还这么小，他们如何处之？”
孟良徽他们也是面色黯然，低头不语。
“争储。”孟恪远看着纸上自己描绘出来的小小人儿，一向温和的面容浮现少有的狠厉之色：“把所有的事都往争储上面推。端王立功心切，用索魂堂一事压着，魏王和齐王看似谦逊和睦，实在各有各的盘算，把他们都引出来。良徽，你明日帮我向圣上告假，说我被索魂堂惊吓，不能起身，知文，你去同你外祖父说，让他在朝堂上痛斥江湖草莽藐视朝廷威严，我大周竟无人能压制。良时，良致，五日后你们回任地，为争储制造舆论。”
“是！”孟良徽他们齐声应道。
那边孟知娴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奶乎乎的声音叫道：“祖父，开饭了。”
于雪乔在后面追着：“你别跑，小心摔了。”
她话音未落，孟知娴就被地上的鹅卵石绊倒，摔了个狗啃泥，她趴在地上，抬起肉呼呼的脸蛋，小嘴一张，哇地就哭了出来。
孟恪远忙起身快步过去抱起她，给她吹掉手上沾的泥尘，哄道：“知娴乖，祖父给你吹吹就不疼了，不哭，祖父那里有霜挂梨干，等你吃完饭，祖父命人拿来给你好不好。”
“好。”孟知娴立刻破涕为笑，脆生生地应道。
“你这孩子，就是想哄祖父要吃的，过来，我抱你。”孟良致过来，伸手要抱过女儿。
孟知娴两手抱住孟恪远的脖子，扭头过一边：“我就要祖父抱。”
“好，祖父抱，我们去吃饭。”孟恪远抱着她，笑着往不厌堂走去。
晚夕，孟知嬅洗漱完毕，换了寝衣，倚靠在床头看着《鬼谷子》。
春樱揭开错金银螭纹夔身铜熏香炉的盖子，抓了一把百合香撒进去，把盖子盖上，又拿着剪子把燃着的蜡烛剪掉燃尽的烛芯，让烛火燃得更亮些。
忙完后，她从柜子里拿出针线篮，拿出尚未绣好的鞋面，坐在床边的圆凳上继续绣着。
“姑娘，以前那李云绯小姐满口的姐姐长姐姐短的，好似姑娘是她的亲姐姐一样，这些日子以来，倒没见她露一面。”春樱突然说道。
“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她来？”孟知嬅问道，翻了一页书。
春樱把手里的鞋面举给孟知嬅看，丁香紫的缎面用银线绣了一朵梅花，还有一朵尚未绣好，笑道：“这梅花让我想起她在花宴上戴的梅花手镯。”
孟知嬅放下手中的书，看着那梅花图案，想起花宴上，她用计让李云绯戴着梅花银镯，刻意显露给皇后看。
只是她不知皇后对梅花的深意，眼见孟府失势，她又迅速投靠了正得圣宠的长平候府。
想到蓝夜探得的消息，孟知嬅无声一笑：“她是最有眼力见的，如今我孟府处于困顿中，她躲都来不及，如何肯露面。”她拿起书，继续翻看着。
“魏王殿下同李云绯小姐脾性倒是相近。以前追姑娘追到蓬莱洲，如今丞相的寿辰一点贺礼都没有。”春樱低着头绣着半朵梅花，嘴里低声嘟喃着。
孟知嬅没听清春樱的话，她心里盘算着一件事情，李云绯，萧容璟，窦琬，萧容琏。
她掀开盖在腿上的锦被，两脚随意套上鞋子往书案走去，春樱忙放下鞋面跟了过去。
孟知嬅从笔架拿出一只羊毫，蘸了墨汁，在纸上写下几行字，叠好交给春樱：“把这个交给程安，让他明日一早送到定北大将军府内。”
“是。”春樱接过转身就出门。
孟知嬅回到床边，看到春樱放在针线篮中尚未绣完的梅花鞋面，银色的线缕在烛光下泛着点点亮光，如同此刻她的双眸。
次日晌午，一队羽林军拥着一匹高头大马从宫中出来，马上之人身着大红蟒衣，头戴三山帽，面庞圆润光滑，如刚出笼屉的白面馒头，他正是圣上身边的内侍总管文忠公公。
一行人顺着朱雀大街来到孟府门前，跟着的一个小内侍跑到门前叫道：“文忠公公奉圣上旨意前来探望孟左相。”
守门的小厮忙跑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孟府正门打开，孟良时和孟良致迎了出来。
文忠下了马，满脸堆笑，口中说道：“老奴奉圣上旨意，来看看左相大人。”
孟良时兄弟躬身行礼道：“多谢圣上挂心，内侍监大人请进。”
文忠指着他们笑道：“你们兄弟二人才迁了外任多久？就同我生分了，以前你们都是叫我文忠公公的。”
孟良致声音带了一丝委屈：“我们孟府如今的境地，可不敢造次。”
文忠抬步踏上台阶往里走，笑道：“圣上知道孟左相受了委屈，端王殿下太过鲁莽，已被圣上斥责，”
孟府的下人跪在门内迎接，看着他们走进去，一个婆子悄悄问道：“前日内侍监大人不来，今日才来，是几个意思？”
另一个婆子低声说道：“如今我们都不得靠近主子的屋子，里面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谁知道是几个意思呢。”
孟知嬅正在母亲的屋里，沈月清听到文忠进府的消息，吩咐准备宴席，又命常妈妈按例准备打赏之物。
韩书琴笑道：“这文忠公公每次来，打赏之事都要百两银子以上，若是普通人家，可赏不起。”
于雪乔抿嘴一笑：“文忠公公可不会踏进普通人家的大门。”
小玉慌慌张张地从院外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叫道：“大夫人，不好了，我们府被兵马司的人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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