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您还记得吗
“小人都是遵圣上旨意行事的。”马御医脑袋被压在桌上,一面求饶一面分辨着。
宋延拿起脉枕塞到马御医嘴里,靠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窦敬也是遵圣上旨意行事,你要不要去瞧他在何处?”
马御医目光一下就呆滞了,面如死灰,整个人瘫软下来。
窦敬的事,早就人尽皆知。宫外不知道的,夸赞圣上听取民声,明辨是非,可在宫里行走的,谁都知道,圣上这是在卸磨杀驴。
马御医被那两个侍卫押了出去,薛云把孟恪远推到桌旁。
孟恪远看着桌上的针袋,灌了毒的葫芦,面色沉静无波,似乎方才发生的事与他是不相干的。
他把放在膝盖上的书轻轻合上,抚平,声音有些萧索:“他这次不得手,还会有下一次的,只要我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会罢休,你们防不住那么多次的。”
孟恪远的目光从那葫芦挪开,落在宋延身上,摇摇头,幽幽一叹:“我如今这样,一个将死之人,不值得你们如此大费周章。经此一劫,我家人尚能保全,我已经知足了,你们就不要再冒险了,若是被他发觉,会连累你们的。”
他垂下眼帘,面色灰暗,整个人了无生机。
“孟左相,您在朝堂这么多年,可听到登闻鼓敲响过?”宋延问他。
“登闻鼓敲响?”孟恪远慢慢抬起了眼帘。
“不止登闻鼓,还有黎刺史。”宋延把这两件事拣紧要的告诉他。
孟恪远放在书上的手指抓到书下,将那本书越握越紧,极力抑制自己颤抖的身子。
当他听到黎崇尧死谏时,再也绷不住了,那双抖得不能控制的手努力抬起,掩住消瘦的面庞,一声哀鸣从指缝溢出:“崇尧啊!为师对不住你啊!”
远处的拐角出现声响,宋延知道是那两个侍卫回来了,匆匆说道:“孟左相,您若消沉下去,可否对得起黎刺史,对得起为您敲响登闻鼓的百姓?”
那两个侍卫走到牢门口,从木头缝隙看到孟恪远双手掩面,悲痛的呜咽声从震颤的胸腔一声接一声地传出,泪水随着身子的颤抖从指缝,从掌底泛滥而出,滴落在腿上的书面,那深蓝的书封面,濡湿了一大半。
“他怎么了?”侍卫喝问道,掏出钥匙打开锁头。
宋延看了那侍卫一眼,没好气地道:“有人要取自己性命,换你,你害怕吗?”
侍卫打开牢门,进来检查了一番,见没有异样,又出去了。
孟恪远哭了许久,方低下头,放下的手死死地攥着腿上的书,满脸哀痛。
宋延伸手在茶盏中蘸了茶汤,在桌面上写下百姓社稷四个字,又写了黎字。
宋延指着那个黎字,看着孟恪远,轻声道:“他记得这四个字,您还记得吗?”
孟恪远的目光从黎字缓缓挪到已逐渐模糊的百姓社稷四字上,久久没有言语。
薛云回到岐山王府,问得萧晏泽和沈明川在紫竹居,便径直过去,
萧晏泽坐在榻上,倚着矮几看漠北的来信,点头道:“弓箭营和短弩营的作用发挥得极好,连打了几次胜仗,赤那现在不敢轻举妄动,恰好给了我们时间。”
坐在矮几另一侧的沈明川道:“那我找孟小姐,告诉她启用云州到上京的货运路线,把做好的短弩和箭矢运到漠北去。”
萧晏泽放下手中的信,沉吟一下,道:“我来跟她说吧,把实情告诉她。”
“好,您来同她说。”沈明川摇着折扇,笑眯眯的。
薛云进来道:“主子,宫里果然下手了,被我们拿住了。”
萧晏泽和沈明川同时盯着他,萧晏泽道:“仔细说来听听。”
沈明川听到孟恪远的话,转头看着萧晏泽:“王爷,听孟左相的话,是有求死的念头啊。”
萧晏泽转动着手中的墨玉佛珠,声音微寒:“孟左相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抽身而回,转头就看到要把自己置于死地的毒药。孟左相伴君多年,深知圣上秉性,圣上是用那毒药告诉他,他非死不可,再挣扎也是徒劳。”
他说着,略一思索,对薛云道:“你去告诉宋延,让他借机把各地受灾,还有北境战事告诉孟左相。”
“是。”薛云领命而去。
“您是想和宋延一样,用百姓唤起孟左相求生的意念?”沈明川问道。
萧晏泽拿起矮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道:“孟左相跟圣祖多年,对圣祖忠心不二,这份忠心延续到圣上这里,可圣上不同于圣祖,他容不下能臣干将。圣上要孟左相死,孟左相不会做过多的反抗,但百姓社稷这四个字早已融入他的骨血,眼下就希望这四个字能让他活过来。”
沈明川也拿起茶盏,却没有喝,捏在手中来回转动着,看着萧晏泽一眼,斟酌道:“说句冒犯的话,孟左相才干过人,只是这份忠心,过于痴了。”
他用词甚巧,但萧晏泽也听出,他在说孟左相愚忠。
“可是,也唯有这份痴,才能把百姓社稷放在心上,奉行一生。而不似蒋国公和何尚书那般,站于高位,惦记的是权势名利。大周需要明君,更需要像孟左相那样的忠臣。”
萧晏泽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走至窗前,窗外的株株紫竹修长挺拔,疏影横斜,清幽雅秀,宛如文人志士负手而立,傲骨清高。
平成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牛皮纸包裹的东西,递给沈明川道:“这是顾掌柜让人拿过来给你,说是孟府的下人送来的。”
“孟府?”沈明川接过,萧晏泽也回身去看。
牛皮纸里面是几张叠着整齐的纸,沈明川打开来看,上面画的是女子的衣裙,正是那日他们去看店铺时,他让孟知嬅画的衣裙图案样式。
“这孟小姐动作还挺快的。”沈明川看着,又交给萧晏泽,道:“我对这些不在行,您瞧瞧。”
萧晏泽看着上面用工笔勾勒出的衣服线条,领边的图案,裙摆上的花样都画得极为精致。
他想起在端王府那日,他曾问她丹青拿手么?她说她只擅长画圆圆的月亮。
如今看来,她擅长的可不止圆圆的月亮。
“小狐狸。”萧晏泽低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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