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7章留有后手

　　正月初八，开完全县三级干部大会，劳立宽就踏上了去京都学习的行程，三天后，楚湖市政府下发了关于在秀水镇新星村建设华中复线工程建站的批复。几乎在劳立宽来到京都的同时，市委书记张涛把史湘兰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分析了全市经济产业结构调整的大形势，阐明了自己的观点，史湘兰一听张涛也支持在新星村建站，有些错愕，她有些不明白张涛为什么会在这件小事上较起真来。

        　　史湘兰给劳立宽打电话，要知道其中原委，劳立宽还蒙在鼓里，他惊讶地问：“史市长，怎么我完全没有听说这件事啊！张书记怎么会过问建站的事？”史湘兰不悦地说：“立宽呐，你是怎么搞的，我正问你是什么回事呢，你到问起我来了，你这个县长是怎么当的？”劳立宽说：“史市长，在你告诉我这一消息之前，我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呐。”

        　　“除了你们泽西内部，谁会关心这件事？一定是谁在张书记那里做了工作。”史湘兰气咻咻地说。劳立宽说：“史市长，我现在就让他们了解一下，一会我给你打过去。”劳立宽从春节起一直延续到现在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颓然地坐在招待所的床上，发了一会呆，才想起找计金桥了解情况。

        　　计金桥可怜兮兮地问：“现在怎么办呐？”劳立宽说：“你也别问我，我在京都，这里的学习纪律严得很，你去把这件事查一查，查到后第一时间告诉我。”计金桥继续问：“劳县长，如果市里的张书记确定的事，怕是更改不了啊。”劳立宽想狠狠地骂计金桥一顿，但还是忍住了，他安慰道：“你也不要太着急，这事还没定论，就算市里下了文件，我们的损失也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严重。”

        　　计金桥把张华平叫到办公室，张华平说：“计县长，我听他们说，初二的时候，省里的路部长、市里的张书记来了一趟泽西，不知道会不会与这件事有关。”计金桥吼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嗯？”张华平低下头，说：“计县长，你别生气，先听我把话说完，路部长和张书记来泽西的事，我到昨天才知道。”计金桥捶了一下桌子，说：“不用说，马骏也去了。”张华平说：“是的，他全程陪同呢。”

        　　劳立宽冷哼了一声，说：“我就知道是他玩的花样，只怪我太大意了，没想到他会玩这一招，让人措手不及啊！”计金桥问：“那我们买的那块地怎么办？”劳立宽咬咬牙，说：“还能怎么办？只能放在那里，以后有机会再处理。”计金桥打着哭腔说：“劳县长，怕就怕夜长梦多啊！”劳立宽说：“怕个毛，这事就你我知道，你我不说，谁会知道？再说了，等我回来，这泽西的天下，哼哼。”

        　　计金桥稍稍宽下心来，去年十月份，他和劳立宽共同出资五十万元，在秀水镇郊的花王村买了一块地，这块地就在华中复线拟建铁路的一侧，是一片废弃的猪场，大约一百多亩，按当时的地价，这个价钱明显高得离谱，但是如果劳立宽主导的方案定下来，这块地将成为车站建站的绝好地点，里外一反手，劳立宽和计金桥可能净赚一百万以上，现在市委书记张涛发了话，就意味着不仅一百万赚不到手，连本金可能会亏去大半。如果劳立宽能够主政泽西，最起码他和劳立宽不会亏本，计金桥相信劳立宽有这个能量，如今唯一能做的是等，等劳立宽学成归来主政泽西。

        　　可是计金桥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并没有按他想像的那样发展，而在花王村的那块地，成了埋葬他政治前途的墓地。劳立宽此次去京都学习，也不是什么提拔前的常规动作，而是市委为了对他进行更深入调查采取的一种方式。在劳立宽离开泽西后，调查组秘密进驻到了县招待所，市纪委书记余家良的亲自带队，凸显了市委对此案的重视和决心。

        　　早在年前，马骏就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是泽天化工集团前老总李政通打来的，李政通被免职后，在家里蹉跎了半年左右，接到了他的一个同学从北方打来的电话，在问清李政通的处境后，他的同学向他发出邀请，于是李政通来到了北方的一家化工炼油集团，出任该集团的副总工。而李政通在一次生产线设备的采购谈判中，在对方提供的文件中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签名。

        　　这个签名显然经过了精心的设计，显得大气而难以模仿，李政通很早的时候就接触了这个签名，名字的主人就是泽天化工厂改制以前出逃的厂长戚于会。李政通没有想到竟然能以这种方式邂逅戚于会，他想了想，找到了马骏的手机号码，然后把这个情况告诉了马骏。

        　　马骏得知这一情况后，马上对李政通说：“要想办法稳住他，我现在就联系公安部门，等公安部门缉捕人员一到，你们商量一下抓捕方案。”李政通在第二天的谈判中，提出要见一见这个技术顾问，以便厘清一些技术上的存疑，对于买方提出的这个要求，销售方当然满口答应。

        　　当缉捕人员与李政通会合后，他们迅速商讨制订抓捕方案。第二天，戚于会来到了李政通所在的城市，并住下后，在和同事们闲谈时得知了让他来当面介绍的人就是李政通时，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找了个借口，他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潜回供职公司所在地，让缉捕人员的抓捕方案落了空。焦双清经过分析，认为戚于会一定是回到了公司所在地，然后准备逃走，他立即命令缉捕组火速前往堵截。

        　　几经辗转，终于在机场的进站口将准备再次潜逃的戚于会抓获。马骏在得知这一情况后，迅速向时任泽西县纪委书记的厉庆生汇报，厉庆生调出了当年的案卷，向市纪委书记余家良通报了这一消息，他简要地向余家良汇报了当年的情况，余家良决定对戚于会实施“双规”，由市、县两级纪委组成联合审讯组，对戚于会进行秘密突审。

        　　戚于会开始摆出一副死猪不怕烫的架式，嘴硬得很。为此，市、县纪委调查组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先后找到了戚于会的老婆和两个女儿，查出他光在滨海市就是房产两处，价值达三百多万元，另有五百多万元的银行存款也查实是戚于会所有，当办案人员问起这些钱物的来源时，戚于会不得不承认了部分贪污事实，而在他承认的事实当中，有一笔五十万的资金是当时泽西县政府拨付的困难企业补助金，这笔资金被戚于会一口吞掉了。

        　　顺着这一线索，办案人员又从泽西县财政局侧面了解到了这笔补助金发放的文件内容，文件显示，当时泽西县政府拨给泽天化工的补助金是一百万元，当办案人员询问戚于会这一百万中的另五十万哪里去了时，戚于会说出了劳立宽的名字，他说：“这一百万，我们分了。”

        　　办案人员马上将这一重要的情况向市委纪委书记余家良汇报，由于涉及到泽西县的主要领导，余家良不敢大意，他专门向市委书记张涛请示下一步的行动。正值市委市政府上报到中央党校学习的名单，市里开常委会的时候，史湘兰推荐了劳立宽，张涛担心事情走漏风声，让劳立宽起疑，他决定同时报两个人到省里，罗新友在族亲罗爱国的请求后，跟省委组织部打了招呼，于是劳立宽被选中了。

        　　张涛就调查劳立宽的事作了详细的安排，他要求，此事要严格保密，决不可走漏风声，要掌握充足的证据，一经查实，迅速结案。余家良心领神会，劳立宽前脚刚走，他早已部署好的计划就开始着手实施。林秋亭也很关注这一案件的查处，他甚至比马骏更焦急，他希望借市纪委的手拔掉劳立宽的势力，更重要的是，他更希望史湘兰与此案有涉。

        　　林秋亭先后向马骏问了两次案情的进展，但自从撬开了戚于会的口以后，所有的案情就无从得知了，到后来，林秋亭得知自己将要回省以后，他就不再关心此案，因为在他看来，劳立宽的结局与自己已经没有干系了。到是马骏一直关注此事，当劳立宽被选送到中央党校学习的时候，他就隐隐地觉得劳立宽凶多吉少。

        　　但是，正月十五过后，市调查组莫名其妙地走了，好像在劳立宽的问题调查上出现了什么异常，马骏不是纪委书记，不好过问，甚至连纪委书记田松伟也不知其中原委，马骏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劳立宽十分狡猾，他一定在伸手的时候想好了万全之策，或许泽天化工厂前几年发生的一起失火案，就是他主谋策划的。

        　　在案情分析会上，余家良浓眉紧锁，他说：“你们都谈一谈，问题会出在哪里呢？”具体负责办案的是市纪委监察局局长王金文，他说：“劳立宽很谨慎，除了戚于会所提供的线索以后，我们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劳立宽分了这笔钱，经调查，这笔钱原封未动地划入了泽天化工的专户里，而当时的出纳在泽天化工改制后就不见踪影，银行帐户显示，这笔钱到帐后的第二天，就取走了五十万，余下的钱分三次取完，找不到这个出纳，就不能证明这笔钱取走的用途。”

        　　余家良不解地问：“你们怎么没有查泽天化工的资金往来帐？”王金文苦笑了下，说：“余书记，戚于会出逃后，一把神奇的火把财务档案室烧了。”余家良拍了拍额头，说：“我看了泽西县送来的卷宗，这个我是知道的，一时到忘了。”他喝了口茶，说：“这么说，这个案子就查不下去了？”王金文说：“在没有发现新的线索之前，这件事真不好处理。”

        　　王金文见余家良满脸的愁云，试探着问：“余书记，您看我们是不是直接讯问劳立宽，打他个措手不及？”余家良一惊，愣了一愣，连忙摆手否决了王金文的想法，他说：“这样可不行，我们面对的可不是普通的干部，搞得不好，还会打草惊蛇，如果到时候他唱一曲窦娥冤，我们就很被动了。眼下，你们要抓紧对戚于会的审讯和政策攻心，看来只有寄希望于他了。”

        　　戚于会不傻，他知道市纪委专案组的工作重心已经转向了对劳立宽的调查，他分析了一下，觉得只要市纪委在劳立宽那里难以突破，自己的事情就不会过早地下结论，因为他们更注重的对劳立宽贪污证据的收集，不过这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当市纪委失去耐心之后，一定会把矛头重新指向自己，把自己送到检察机关定罪了事，所以，他要掌握好这个度，尽可能地拖延一阵，静观其变，或许案情会有什么转机。

        　　一方面，市纪委专案组对戚于会展开了缜密的调查，但他总是避重就轻，交待的问题都无关痛痒；另一方面，市、县公安部门四处打探原泽天化工厂的出纳，但是半个月过去了，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这样一来，市纪委专案组对劳立宽的调查陷入了僵局。

        　　但是，一场本来与此案毫不相干的活动在全县开展了起来，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次调查中，一个重要的线索被马骏发现，从而成为了推进案件深挖的重要情况。事情缘于泽西县国土局开展的农业生产用地调查，此事是由省国土资源厅组织的，旨在为农村土地整理项目的规划作好前期准备。泽西县按省市要求召开了动员大会，分管农村、国土、城建的县长助理向华强在会上作了动员报告，随后，以各乡镇为单元的土地调查工作正式拉开了帷幕，当然，位于秀水镇花王村的那块一百多亩的土地概莫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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