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狐仙
且说石弢夜至青丘脚下,本在犹豫,却被一女子的求救声引上山来,原本以为就是入林一二里地,可不曾想一直走了十多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于是出言问道,你在何处。那人答曰,就在前方。于是石弢大步流星向前走去,一心想着一探究竟。
又走了一二里地的样子,又听到那女子的声音说道:“我看见你了,你往左看!”
听罢,石弢扭头往左边看去,在旁边山体的岩缝中露出了一个长满白色长毛的头颅,长脸尖嘴,獠牙外凸,一双竖瞳正盯着自己,石弢登时后退几步,仓啷一声拔出手中宝刀。
有刀在手,石弢心里安稳了不少,仔细观瞧,那头颅像是一只白狐,于是试着问道:“是你在叫救命?”
只见那白狐口吐人言,正是女子的声音说道:“是我。”
石弢大惊,活了这么久,没见过说人话的能长这样,想问问它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又怕激怒了它,于是小心问道:“你是谁,为何呼救?”
那白狐说道:“我是这青丘山上修炼的狐妖,今日下山玩耍,被个无良道人不容分说的镇压于此,小妖从未害人,还请小哥搭救则个。”
石弢闻言心里盘算,这狐妖说的是真是假?于是心想,我听小乞丐说的那些故事,多是狐仙报恩,又听这青丘山上有狐仙,今日若救了这狐妖,指不定就同基山一样,有狐仙相护,能平安度过。
想到这,石弢把心一横,赌了!说道:“我该怎么救你?”
那狐妖说道:“你把石头上的黄符摘了,我就能出来了。”
石弢往石头上一看,果有道黄符,于是伸手摘之,只见那狐妖化为一道白光,消失在树林。
石弢心说,这狐妖也忒不通人情了,也不道谢就走了。心里又一盘算,它出来既未袭击我,想来小乞丐说的那些个故事是真的,此时也已深入山林,走吧!只望狐仙佑我平安过山。
于是石弢牵着马向山林深处走去。行罢多时,石弢愕然发现这有回到了自己救狐妖的地方。心说:怎么说?这我熟啊,鬼打墙!莫非是那狐妖心生歹意,又忌惮自己修为,要把我困在这?
于是石弢掐诀施展起了通灵术,让灵驹前头带路,跟着灵驹前行,不一会儿,石弢又回到了原点,这时石弢心里有些着急,心说这怎就不灵了呢?一边是眉头紧皱,一边是握紧宝刀,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在原地琢磨怎么办。
他琢磨了许久,也没头绪,这时耳边却传来了银铃般的戏弄之笑,石弢大着胆子问道:“前辈何故捉弄我?”
只听那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嘻嘻,不逗你了,你往前来!”
石弢闻声心说:反正自己被困住了,与其被困死在这,还不如真刀真枪的打一场!
于是大着胆子往前走去,刚走出一二里路,就见山壁上修着一座偌大的阁楼,阁楼中传出阵阵香气,阁楼上挂着块牌子,上面写着“摘星楼”。
此时,阁楼府邸大开,里面传出声音说:“傻站着干嘛,进来啊!”
石弢心想,反正自己也逃不了,既来之,则安之。于是将马儿拴在门口,一整衣冠进入了楼阁之中。
这一脚踏入,只觉眼前一阵白光,定睛一看却恍如隔世。阁楼中灯火透亮,实木地板上铺着红色的地毯,客堂里有一块屏风,画的是山水美景,屏风下是主座,两旁放置着桌凳,正中间是个太极八卦炉。
客堂中有两个绝色美人,一个身着朱缎祥云服,通体朱红,衣襟处有金丝刺绣,披着白色的狐裘披风,下摆是暗色祥云图,腰缠绣着金边的暗色丝带,脚踏紫色长靴。肤如凝脂,体态婀娜,生得一双勾魂的媚眼,发髻上带着金银头钗,香风拂过,环佩叮当。正是‘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整个人是慵懒的坐在主座上,好个百媚千娇;
旁边站的,是个袅娜少女,正笑盈盈看着石弢。你看她,身穿白色丝衣,朦胧可见那盈盈一握的纤腰,腰间系着青色丝带,丝带一边是红线绑着的两块翠玉,脚上穿着雪白长靴,淡眉轻挑,娇眼如波,巧笑靥生,俏似春桃;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冰肌玉肤,气若幽兰。
石弢仔细观瞧这两位女子,一个是雍容华贵,身姿曼妙,雾鬓风鬟;一个是俏皮可爱,娉婷似玉,青丝如绢。
他心说:世上绝无这般美貌的女子,莫非这就是青丘山中的狐仙?
正在他端详二人时,他发现这站着的白衣女子,看起来十分眼熟,但却想不起自己在哪见过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姑娘,又下意识的看了看那姑娘的脖颈,愣了一下,心里没来由的嘀咕了一句,喉结没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他顿时错愕,瞠目结舌:“你……你是小乞丐!”
那白衣女子柳眉倒竖,指着他嗔怒道:“你才是小乞丐,你全家都是小乞丐,我忍你很久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饭了?看人家穿的破一点就叫人乞丐!一路上你都在怀疑我是女的,还敢在我面前脱衣服,也不害臊,居然还与我同骑!势利眼,臭流氓,小色坯,死财迷!”
石弢目瞪口呆,见她咬牙切齿的骂自己也不做回应,只呆呆说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白衣女子见石弢的神色,颇为得意,带着几分俏皮:“虽然呢,你这一路上表现差强人意,但是呢,勉勉强强算是过关了,所以!本大仙决定,收你做本大仙的出马弟子!”
石弢心中已如翻江倒海,细细回想了这一路上的不合理之处,再看了看眼前的白衣女子,是百般疑惑不知从何说起,就问了一句:“出马弟子?”
那端坐的华贵女子见石弢窘态,轻笑一声,说道:“我听三娘说了,你叫石弢对吗?”
石弢点头,她又说道:“你可听说过人仙?”
石弢又点头,她接着说道:“仙道茫茫,旁门三百六十道,道道皆可成正果,这世间公认的主流仙途有三类,人仙、地仙、天仙,人仙锤炼体魄,地仙凝练阳神,天仙双修性命。
我们青丘一脉的狐仙,是走地仙的路子,凝练阳神,你可以暂时理解为是练神识,阳神修炼到一定境界,就需要借助一定的功德来修炼。
只因我们若要施展神通,需显露本体,恐惊扰世人,故我等不便行走世间,行善积德。
故此我们会找一个有缘人,通常是选择灵师境的人,传授人仙之法,以便助我等赚取功德,这人便是我们的出马弟子,而你则是三娘选中的有缘人。”
石弢听罢,又点头又摇头,说道:“狐仙,我不想修炼人仙法,我还想筑基、结丹,寻长生哩。”
那坐着的女子还未说话,旁边的白衣女子一翻白眼道:“说你孤陋寡闻,你还不信!谁告诉你人仙就不能筑基,不能结丹了?”
这时那坐着的女子笑道:“人仙法练体魄,灵师即可修练;地仙法炼阳神,只有筑基之后开辟了神府才能修炼;天仙法修金丹大道,非结丹不能练。”
石弢心说:瞅这意思,三法同修都行?于是问道:“三法孰强孰弱?”
“各有千秋。人仙锤炼体魄,需用功德、气运冲开要穴,共有九重境界,练到至高境界,金身不灭。若能悉心调养气血,可延寿数百年,但不得长生;
地仙凝练阳神,神魂也需吸收功德、气运,也有九重境界;至七重境,可神魂不衰,若有一日肉身不保,还可夺舍转生,算是长生。地仙有九难,每练一重便有一劫。
唯独天仙不借外物,但跟脚要求极高,亦有九重境界。结丹延寿五百,姹婴再延五百,以此类推,至九重境可得长生。天仙有三灾,每五百年有一劫。
若论斗法,三者同境界下,比的是神通、法器;若论长生,金丹大道算是正统。”
石弢听罢,心中欢喜,既然三者并不冲突,修行人仙却能多份手段,于是再不排斥,但还疑惑的说道:“为什么会选中我?”
那白衣女子瞪他一眼说道:“瞎了眼呗!”
旁边坐着的红衣女子则是笑道:“一月前,三娘修为突破第三重地仙境,往后修炼则需要行善积德,积攒功德了,于是我帮她算了一卦,她的有缘人自西向东而来,让她去西边等候,于是就遇上了你,又设法考验了你的品行。”
石弢好奇问道:“什么考验?”
红衣女子耐心解释:“选择出马弟子,是为了积攒气运功德,一则是此人需得人品端正,若选中心术不正者,用我青丘的法术害人,反而会亏了三娘的气运;
二则是我等行善积德,但受惠那人也需付些报酬,我等虽不强求,但那人得给,否则会亏到他的福报,可若拿了太多,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便没了功德,因此,此人不能唯利是图;
三则是出马弟子与我等共谋功德,本是互惠互利之事,但是世人对妖多有误解,故此人须不排斥妖类,才能与我等同心同德。”
这时,白衣女子搭腔:“大姐帮我推算之后,我便出了青丘往西走,在那座破庙里等候西来之人。看到你策马西来,于是我变化成落难之人,考较你的人品,又恐你是贪图美色才生出有好心,故此化做男子。”
说话间,她是蹙眉、瞪眼,还噘嘴,时而又有几分得意:“哼!虽然你这一路上,都想甩掉我,但在我略施小计下,算是一路相送了,说不上好善乐施,勉勉强强算是过了人品这一关。
但是!你这个小财迷,抠门得紧,吃你一顿饭就跟我吹胡子瞪眼的,本来这条我很不满的!不过看在你那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也勉为其难的认了;
最后,就是刚才,我露出原形向你求救,本是要考验你排不排斥妖族。”
说到这,白衣女子脸上还捎上了几分嫌弃:“可你出手救我前,那小眼珠子转啊转的,指定没安什么好心,哼!好歹算是救了,按说有心为善,虽善不赏,但我懒得再寻了,刚好你也应了大姐的卦象,算你走运!”
石弢面露尴尬之色,本要与她理论一二,但人在屋檐,只能就此作罢。又听自己似乎能得好处,却是大造化,于是小心的问道:“小……那个,我该怎么称呼你……们?”
白衣女子看着石弢谨小慎微的样子,故作凶恶:“小什么小!再敢叫我小乞丐,我一口吞了你!”说罢,摇头一晃变成个硕大的白狐狸脸儿,张开大口作势要咬。
石弢见状虽是心惊,这突然变脸与她姣好的面容反差太大,但听完刚才的话已经笃定二妖不会加害自己,又有心要哄她高兴,于是故作惊慌说道:“不敢,不敢,快收了神通吧!”
白衣女子嘻嘻一笑,又变为人脸说道:“以后呢,你就叫我,胡三娘娘或者胡仙儿!”
红衣女子看着两人吵闹,不由会心一笑说道:“我等本体为九尾狐,以形为姓,就取了个谐音,姓“胡”,我是她们的大姐。虽说你是弟子,其实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合作,你是初代弟子,姑且算我们的同辈,若是你的后辈愿受此传承,助我等修炼,那便是我等晚辈了。以后,你就随三娘叫我大姐吧,三娘在家中排行老三,因此叫作胡三娘。”
石弢心想,大姐才算是有道妖仙,不似小乞丐总想着占自己便宜,随后忍了又忍还是问道:“那个,大姐,咱刚刚说的这个报酬,是怎么算?这收多少不算多收?”
三娘只觉丢人:“你……大姐,你看他!活脱脱的财迷心窍!要不你再帮我起一卦?”
大姐笑道:“这就是命,自己选的人,还赖我算的不准?”又回头指了指三娘,对石弢说道:“该收多少,你和她商量,反正是你们自个的道行。”
接着又听大姐说道:“你就在此地多留几日,跟三娘学青丘一脉的道法。”说罢,化为一道青烟散去。
“走吧!”
随后三娘带着石弢找了一间静室传授神通,自此之后,石弢正式步入仙途。多年后他回想起这踏入仙路的第一步,也是笑骂一句:“一遇乞儿误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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