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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笨拙


蒋时延之前忙了一周,从唐漾那儿回去后,他倒头就睡,一觉就从周六中午睡到周日早上。

手机,早没电了。

蒋时延起床冲了个澡,刚换上衣服,还没找到充电器,助理就敲门叫他去公司处理几个加急案子。

蒋时延前脚刚到办公室,后脚,程斯然就带着硬盘推门进来:“你还记得年前那个视频吗?就漾姐和周默,滋味阁,曲奇。”程斯然提醒关键词,“我们在直播间录的视频后来做的复原。”

“嗯,”蒋时延说,“她告诉我了啊。”

所以没再看,就只留了个底。

蒋时延看着程斯然,欲言又止:“你怎么一副被噩梦支配的表情。”

程斯然不想和他多说,接好硬盘,几下点开存储内容:“滋味阁旁边有一家悠然居分店,悠然居外面装的都是360度无死角监控,开年我去那家店抽查监控,那经理献宝说看到我了,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蒋时延看他。

程斯然点到视频文件,按了快进。

只见屏幕中,周默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车上还坐了四个男人,周默坐在后排中间,车辆驶到一个路口停下。然后蒋时延和唐漾拥抱,蒋时延上了唐漾的车,唐漾驾车离开。

把镜头朝后拉一点。

周默坐在黑色轿车里吃曲奇。

周默把黑金卡和车钥匙收到了自己的公文包。

周默拨了一个电话,好像在汇报情况,监控隔得太远,只能看到模糊的口型。

蒋时延的眸色暗了些许,他把周默说话那段截了,拖进一个软件。

程斯然说:“我帮你拿去TAXI那边做了唇语识别。”程斯然说的话和蒋时延电脑上显示的结果一字不差,“告诉魏总,就说滋味阁的鸡汤唐副很爱喝,点心,她也收下了。”

点心,她也收下了……?!

程斯然说:“我不知道该不该给唐漾说,但我肯定得给你说。”

蒋时延没出声,他从抽屉里拿了颗牛奶糖扔给程斯然,自己也撕了一颗,慢慢嚼道:“周自省膝下无子,和两个人最近,一个是他秘书许可,一个是他侄子周默。”

蒋时延坐在转椅上,漫不经心地:“周默以前在交大就是经管院的风云人物,在汇商也是前途大好。”结果去年六月,忽然就离职了,和亲叔叔也决裂了。

程斯然斜倚在办公桌桌角,舌头轻舐牙缝的糖:“昨儿和我玩那几个哥们有认识周默的,说他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一台车、一张卡说少不少,说多不多,周默真那么厉害的话,想中饱私囊的可能性就不大,所以……”

“监控传我,谢了。”蒋时延忽然道。

程斯然:“告诉漾姐吗?”

蒋时延:“看情况。”

程斯然:“漾姐做事儿是稳的,我觉得可以说。”

这次,蒋时延没接话。

沉默好一会儿,蒋时延抬眸。

他懒洋洋地望着屏幕,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比起她知不知道,我更在乎,在我能庇荫的范围内,不能有人动得了她。”

蒋时延这人怕麻烦,因为怕麻烦,甚至给人留下过随和的印象。

他鲜少露出计较和在意的态度,除了两次。

一次,是唐漾第一次和同事在悠然居聚餐,不知是偶然还是意外,别人把她座位留在了甘一鸣座位旁。

一次,是唐漾自己不知道,她被周默一句“点心,唐副也收了”摆了一道。

都是,关于唐漾……

程斯然愣了片刻,“哧”地笑出声。

蒋时延自然听懂了她笑里的意味,却没再否认,只是伸脚一踹:“滚。”

程斯然走后,偌大的办公室只剩蒋时延一人。

他保存了监控文件,然后搜索周默的详细资料。从交大优秀毕业生看到一中优秀毕业生,他看到周默照片上每一处一中的背景,都可以想到和自己一起走过那些地方的某人。

冯蔚然第一次提出“是不是喜欢唐漾”时,蒋时延的内心是拒绝的。

原因很简单——他是一个相信一见钟情大于日久生情的人,比如常心怡,比如高二暗恋的学姐,比如台湾的女友,都如出一辙地和唐漾背道而驰。

承认喜欢唐漾,承认喜欢一个陪在他身边很久很久的人。

无异于承认他蒋时延过去十几年,就是个傻冒儿。

所以蒋时延曾经很拒绝,拒绝得说太熟,拒绝得矢口否认,拒绝得挂了电话,拒绝得……

蒋时延顺着一中优秀毕业生的名单,点出常心怡的照片。

朝上一届,搜到学姐的照片。

再搜台大,找到台湾女友的照片。

最后,他从一个本地隐藏文件夹里,翻出唐漾博士毕业戴帽仪式的照片。

四个框,四个人。

常心怡很漂亮,是所有男孩子都喜欢的漂亮。

学姐很漂亮,是所有男孩子都喜欢的漂亮。

台湾女友也很漂亮,是所有男孩子都喜欢的漂亮。

都是杏眼、罥烟眉,性子温柔似水。

而某人呢?

唐漾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上进而优秀。高中时她大大咧咧被人叫漾哥,一边当老师的乖乖班委,一边包庇他的游戏机;一边骂他蠢,骂他笨,一边用笔戳着他的脑门给他讲题。大学时,她年年拿奖学金,说话做事稳重笃定。背着人时,经常和他发小脾气,怼他,嘲他,还喜欢双脚跳起来踩他。

对对对,就是照片上这样的笑。

蒋时延想看另外三个,眼睛却总是不听使唤地看唐漾。她怼他时会笑,嘲他时也会笑,踩他时笑得尤其灿烂,就和照片一样,眉眼弯弯像月牙……

啊……

蒋时延瘫倒在转椅上,双手捂住眼睛,不能再看了。

手遮住了唐漾的笑,蒋时延长舒一口气。

呼……

一休顶楼这张转椅皮质结实,金属锃亮,瘫在上面的男人西服合身,身姿卓越。

他面前的屏幕上只留了一张女孩子的照片,博士服,博士帽,笑容清澈。

他以一种慵懒的姿态双手捂眼睛,不想看了,不想看了,不能再看她了……

心跳好像平缓了些。

一片安静间,落地钟“嘀嗒”“嘀嗒”。

蒋时延的眼睛捂着捂着,左手无名指和中指之间,悄然打开了一条缝隙。

蒋时延在办公室逗留的空当儿,助理把手机给他送了过去,道:“程总提醒您周五聚餐。”

蒋时延随口应下,一边敲太阳穴,一边开机。

助理又和他说了三月份的安排,退出办公室。

蒋时延连上网,看到微信置顶两条消息,又抬腕瞥了一眼表,十点整,他直接回了一个电话过去。

唐漾昨晚和蒋亚男几个玩游戏玩晚了,早上睡得正香,床头响起“嗡嗡嗡”的声音。

唐漾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可震动音就像催命符般挥之不去。

一秒,两秒,三秒。

唐漾深呼吸,从被窝里探只手出去,眯眼看到备注“延狗”,她微哑的嗓音带点不耐烦:“喂。”

“我昨天回去一觉睡到了今早,”蒋时延先解释,然后问,“所以你昨晚吃饭了吗?”

他嗓音低沉,含着熨帖的笑意。

唐漾心里那股烦躁忽然消散了些。

“嗯。”她声若蚊蝇,皱巴着小脸,“你都不关心一下是什么事儿吗?”

她的尾音带着儿化音,瓮声瓮气,绵绵软软。

蒋时延的喉咙动了动,耐心道:“什么事儿啊?”

唐漾没出声,蒋时延就安静地等着。

几秒后,唐漾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慢条斯理给他说自己现在成了“唐处”以及她不太懂周自省把九江集团临江城那个贷款案给自己的意思。

是周自省也没收曲奇,然后知道她也没收,周自省赏识她,干干净净、公事公办?

还是周自省收了,不知道她收没收,误打误撞给了他?

蒋时延听着,目光深了些许。

他没给唐漾说周默和周自省是亲叔侄的关系,也没说周默跟魏总说她收了“曲奇”。

蒋时延道:“如果安排是误打误撞,周自省不会在行长的位置坐几十年。”

“可我不收‘曲奇’有一个概率,周自省不收‘曲奇’也有一个概率。信审处优秀员工有五个,还有一个总在外面飞的秦月也是副处级别,所以周自省赏识我不赏识秦月还有一个概率。三个概率本来都够小了,还要同时撞在一起……”唐漾的脑子像装了团糨糊一样,理不清。

她索性懒得去理,揉了两下鼻尖,道:“我准备把九江这个案子朝后压一压,很多隐藏的东西大概会慢慢出来。”

蒋时延不着痕迹地拧了眉:“这些想法你不要给别人说。”

几十亿的商圈贷款案,背后不知道牵扯了多少利益关系,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朝后压。

大概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话语气略重,蒋时延解释说:“甘一鸣请了假,你又正巧遇上这个案子,你处在这个位置……说话做事会很敏感,也很危险。”

“我给别人说什么?”唐漾莫名其妙。

蒋时延:“……”

唐漾理所当然地接着说:“别人又不是你,我只相信你啊。”

隔着手机听筒,蒋时延都能想象出她微微蹙着的眉毛,小不满,小抱怨。

她没睡醒,鼻尖大抵是红的。

蒋时延的心尖如同垂了根羽毛似的痒,就很想伸手去揉揉她的鼻尖。

接下来几天,唐漾真的以一种肉眼不可察的速度,放慢了工作节奏。

之前,蒋时延一天没回她消息,唐漾本来有点脾气,可听到蒋时延第一句就问她吃饭没,好像什么脾气都没了。

她看到什么好玩的,就分享给蒋时延,比如外卖小哥进厨房炒菜的新闻。

蒋时延发现什么有趣,也分享给她。比如在《遗珠》预告片准备阶段、工作人员剪的花絮里,张志兰家两个小孩被导演撺掇着念绕口令,小的闵林分不清“娜可露露拿不拿蓝”,纠结出两道稚嫩的波浪眉。

工作了一天,唐漾在家敷完面膜正喝着牛奶,点开蒋时延发的动图,她“噗”的一下把牛奶喷到了手机屏幕上。

唐漾手忙脚乱擦完。

【ty:还有吗?还有吗!终于发现了您贵为一休扛把子至高无上的地位。】

蒋时延难得被唐漾夸一次,心里美滋滋的,面上故作淡定。

【t$efvbhu&:嗯?】

唐漾想也没想。

【ty:给我发第一手表情包!】

蒋时延一口气噎在喉咙。

【t$efvbhu&:你知道天是怎么聊死的吗?微笑。】

唐漾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也不急。

她慢条斯理再喝一口牛奶润了喉咙,然后用平板翻出蒋时延最近几条热搜,按下语音,用温软又认真的语气开始念:“28岁坐拥百亿帝国,走近一休创始人的传奇世界。”

“记者碰到蒋时延,是在电视台节目备案中心,蒋总与王主任商谈《遗珠》案题。当天有小雨,蒋总穿一件藏青色针织衫,深色牛仔裤,踩一双马丁靴,戴一副平光镜,笑容温和谦雅……”

这篇文上热搜时,助理给蒋时延吐槽过文笔烂似小学生。

蒋大佬瞟一眼,复杂:“很多小学生也很是厉害的。”

转手嫌弃地撤了热搜。

这时,听唐漾一句一句朗读课文般念出来,一句一句夸过来……如果名不副实,蒋时延会觉得羞耻,可这文笔烂归烂,但每个字写的都是他本人。

蒋时延听着,只感觉心里放了台棉花糖机,又是“呜呜呜”震动,又是冒甜丝丝的烟,烟雾丝丝缕缕地漫到四肢百骸,一种又软又飘如夏日傍晚的融融暖意充满全身……

唐漾念了几句,蒋时延哪还有闷气。

他也按住语音:“好啦,好啦,你快睡,明天还要上班,要不然起不来。”

唐漾知道他被哄好了。

【ty:那我睡了?】

【t$efvbhu&:晚安。】

【ty:晚安。】

【t$efvbhu&:安。】

每次蒋时延说了“晚安”,唐漾回个“晚安”,他还会回一个“安”。

唐漾想起这茬儿,好笑地又按了语音:“你有强迫症吗?一直这样。”

“一点点吧,”蒋时延放轻了声音,“只是不想让你下次找我说话的时候,看到的是你自己的聊天框。”

会有一些失落,他体会过,所以不让她体会到。

唐漾想想,好像真的是这样,每次自己想找他,看到的都是他的聊天框。

一股暖流不自知地从心里淌出来,淌着淌着,唐漾余光瞥到平板上“温和谦雅”四个字,笑意缓缓停在了原处。

沉默了好一会儿。

唐漾心里揣着个疙瘩,面上状似无意:“蒋总对所有人都这么周到吗?”

她咀嚼着“温和谦雅”四个字。

这次,轮到蒋时延没了声音。

又过了好一会儿。

“你说呢?”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一半是无奈,一半是笑。

两人再道“晚安”后,唐漾点开这句话。

你说呢?你说呢?你说呢?

她把这句话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听得耳根子又红又烫,最后,端起牛奶一饮而尽。

唐漾咂咂嘴。

特仑苏改版了?怎么有点甜?

她翻到牛奶盒侧面,配料表上只有生牛乳,没有甜味剂啊……

唐漾抿了抿唇,这就有点奇怪了吧。

周三熬过去,周四、周五就很快了。

唐漾坚持两周没回爹妈家,感恩难吃的外卖,让她的体重从年后的直逼三位数降到了九十斤。

周五下午,唐漾本想用白水煮萝卜为自己两周的减肥生涯画上圆满的句号,结果蒋时延来了电话,说程斯然组了个局,让唐漾和自己一起去。

唐漾为难:“你们几个玩得那么熟,我都没见过几次,我去不太好吧?”

蒋时延道:“这局大,有程斯然一新朋友,九江的法律顾问,你不是要忙九江的案子吗,所以……”

唐漾被戳了心坎,犹豫。

“没关系,人真的多,就去程斯然那度假山庄,吃满汉全席,吃烧烤,然后玩两天,周日下午回来。你收两件贴身衣物就行,”蒋时延换了种语气,“程斯然请了你的,我半小时后到你家楼下行吗?”

这下,唐漾再没有理由拒绝。

悠然居度假山庄是为了平碧水湾一家独大的局面而建的,依山傍水,风光绮丽。

在三环边上,开车一个小时。

唐漾和蒋时延到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天黑透了。

程斯然给两人分了个标间,两人以前大学时出去玩也这样住过,到地方,很自然地把东西放到了一起,然后去吃饭的厅。

走到门廊,唐漾想去厕所。

蒋时延给她指了指包厢号:“记住是1001,不要走错了,要是你待会儿出来忘了就打电话给我。”

唐漾:“我又不是智障。”

蒋时延好笑,等她从包里把纸拿了,这才拎着她的包进门。

程斯然说请满汉全席,那一定是108道大菜的满汉全席。

十米长的木环桌堆得琳琅满目,推开门,一屋子男男女女。

瞧着蒋时延一个人进来,程斯然骂句“辣鸡”,吐了烟头起身迎上来:“带家属,带家属,带家属了吗?”

“没。”蒋时延见一旁的冯蔚然点了支烟,顺手从他指间拿了,叼在自己嘴里,“带了唐漾。”

程斯然挑眉:“好意思进?”

“为什么不好意思,”蒋时延理直气壮,“我带的喜欢的人啊。”

在场十几对,有老公老婆、男女朋友,也有女伴关系甚至包养的“小蜜”,蒋大佬这句话显得分外纯情。

程斯然“哎哟”一声,笑到不行:“不知道是谁以前给我打电话,让我照顾一矮子,我说是暗恋对象,那人还差点把我挤对成一个手抓饼。什么不可能,什么不可能,蒋时延,你现在脸肿得就像一条狗。”

一米八八的蒋大佬毫不害臊。

“狗就狗,”蒋时延将嘴里的烟抖了抖,他一只手拎着“唐处长”小巧的坤包,一只手摘下程斯然挂在下巴上的墨镜,“啧”一下,“可我好歹有喜欢的人啊。”蒋时延用眼镜腿一下一下点着程斯然的心口,一字一顿,笑得轻蔑又挑衅,“你有吗?啊,你有吗?”

就在这时,“咔嗒”脆响,门再次被推开。

“好热闹啊,你们在说什么有没有啊。”唐漾轻轻做擦手状,笑吟吟地走进来。

众目睽睽下,蒋大佬前一秒还得意地要上天,这一秒,清了清嗓子,又怂又温柔地对唐漾道:“在说你可爱。”

说着,他把唐漾带到身前,毫不心虚地给大家介绍:“这我哥们,唐漾。”

唐漾没听到他之前说什么,用眼神嗔他。

别把可爱挂嘴边,都是职场人士了。

蒋时延不置可否地笑。

蒋时延介绍的人,大家不能不重视,坐在最边上的沈传撑场子,率先朝唐漾点头:“漾姐好久不见。”

唐漾回:“好久不见。”

然后几个微博刷出来的小“花旦”和唐漾抱了一下。

再然后是九江集团的法律顾问秦皎,一个高挑干练的女人,戴着耳钉留着小平头。

唐漾觉得眼熟:“您是不是有弟弟、妹妹啊,我感觉见过……”

“我妹妹秦月,汇商信审副处,就在唐处隔壁办公室,不过她好像一直在出差,也不知道是真出差还是假出差。”秦皎道。

“噢,”唐漾恍然,笑道,“是真出差。”

她和秦月照面不多,但彼此印象都很好,这时见到秦皎,也觉得亲切。

“叫我唐漾就好啦,”唐漾自黑,“总感觉唐处这个称呼带着味道。”

众人捧腹大笑。

唐漾风平浪静走一圈,还剩最后一个做东的没寒暄。

蒋时延已经把唐漾的位置给她拉了出来,唐漾端了座位上的一杯茶,朝程斯然举杯。

程斯然朝唐漾回举,用聊天气的清淡口吻道:“延狗刚刚说他喜欢你。”

此话一出,唐漾举杯的动作和唇边的笑意一起停在原处。

蒋时延瞥了程斯然一眼,众人纷纷在心里为程家这小少爷点蜡烛。

忽然而至的安静里,蒋时延正想开口给唐漾解围,唐漾又重新笑了起来:“刚刚他还夸我可爱,他喜欢我不很正常吗?”

程斯然“啧啧”两声,不留退路:“那你喜欢他吗?”

唐漾毫不犹豫:“当然喜欢啊。”

唐漾这干脆利落的态度赢得了不少好感,秦皎和程斯然起哄:“抱一个,抱一个。”

唐漾也不拖泥带水,转过身,弯着眉眼朝蒋时延伸手。

知道她在为自己撑面子,蒋时延的耳根还是红了红。

“也就你好脾气任他们闹。”蒋时延低声在她耳边说着,回抱她一下。

唐漾做出一个回圈的动作。

她嗅着延狗身上熟悉的木质香,舔了舔唇。

唐漾微垂下眼帘,才发现自己紧张得连杯子都忘了放……

之后有人敬酒,蒋时延和唐漾都喝得少。

别人走来走去推杯换盏,蒋时延就坐在唐漾旁边。唐漾不好意思夹远处的菜,蒋时延一瞅准机会就把她喜欢吃的转过来,给她递纸,给她剥虾,挑了虾线,还仔细蘸酱。

唐漾有包袱,仍旧吃得少。

蒋时延知道她七点才吃晚饭肯定还没饱,索性用自己的筷子给她夹。

平常唐漾不在的局,蒋时延就和程斯然几个喝酒打牌荤话连篇,偶尔有妹子去敬酒,蒋总一饮而尽但笑意不达眼底。

今天蒋时延一来就和程斯然“喜欢不喜欢”地闹了一波,这时,他不和几个大佬玩,反而一脸自得地给唐漾布菜斟水,明明出了名的洁癖,还用自己的筷子给唐漾夹菜……

大家不由得多看了两人几眼。

唐漾脸皮薄,在桌下用胳膊肘悄悄捣他的腰,这人知不知道这样算间接接吻啊,也不避讳一下。

蒋时延假装没感觉。

他再给唐漾夹过去,唐漾脸热归脸热,还是乖乖吃了。

酒过三巡,秦皎组织小姐姐们去泡温泉。

程斯然把唐漾任命为温泉小组副组长,唐漾也只能去了。

女人们一走,包厢里剩一群大老爷们,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几个胆大包天的甚至还点了公主进来。

大家起哄让蒋时延先挑,蒋时延越过几个含羞的女人,一副“我先唱就我先唱”的正人君子做派,点了一首歌。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延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蒋时延拿腔拿调唱了一气儿,最后三个“最自在”吼得又土又浪把大家都吼嗨了,他潇洒地捋两了把头发,功成身退窝去角落打游戏。

程斯然在舞池里舞了一圈,也缩到了延狗身旁。

吊顶上五光十色的灯光伴着节奏放肆旋转。

明灭变幻间,给角落留下一隅隔绝的空间。

“是不是觉得听她说了喜欢比她不说喜欢还难受?”程斯然戳了戳他的胳膊。

唐漾明显是给自己面子,可谁要她给面子啊。蒋时延心里叹了口气,面色如常:“还好啊,她总是为我着想。”

蒋时延手上飞快操作着躲枪子,程斯然一边观战,一边分析:“要换普通的喜欢人、追个人那就放心追,大不了分手了老死不相往来。但你和唐漾明显不可能,算你十四岁遇到她的话,今年二十八岁,刚好半辈子。”

“你们俩的起点本来就比别人奇怪,而且漾姐明显不喜欢你啊,”程斯然觉得唐漾抱蒋时延的样子不像是动了心,他同情,“所以你更得下些功夫。”

蒋时延没出声。

程斯然想了想:“那种熟着熟着忽然冷落一两天的套路在你俩身上肯定不管用。”

因为会很自然地觉得对方在忙。

“但万变不离其宗。”

程斯然看蒋时延的三个队友全部挂掉,他自己被一群人包围在高地。程斯然的手搭着延狗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嘘寒问暖必不可少,除此之外,你得经常在友谊的边缘试探,时不时过过界撩撩火,漾姐再理智、再清醒也终归是个妹子,你有空还可以去逛逛论坛贴吧做好攻略。”

连狙六个,“十杀吃鸡”,蒋时延终于回归正常次元。

他偏头问程斯然:“追人是用攻略追吗?”

程斯然依仗自己十几段失败的感情经历:“虽然攻略翻车的多,但有用的也多。”

蒋时延露出一个极其蔑视的笑容,然后,用手机缓缓拂开程斯然搭在自己肩上那只手,一字一顿地:“用,心,追。”

语罢,他哧一下,施施然起身。

程斯然吐血欲亡。

另一边,温泉池旁。

唐漾不喜欢硫黄的味道,没下去,裹着浴袍和秦皎在岸边喝茶。

唐漾以为秦皎帅成这样还单着,因为肉眼看上去,她不像凡夫俗子能收服的。

“你这是在夸我吗,”秦皎好笑,“我闺女都好大了,她超喜欢‘谢耳朵’,她也会弹特雷门琴。”秦皎说,“你下次来做客可以让她给你表演。”

“好啊。”

两人说话间,蒋亚男回来了,对唐漾道:“漾哥,今晚挨着我睡可以吗?”

“怎么了?”唐漾看她之前还好好的,出去拿个饮料脸色就差了。

蒋亚男冷笑:“让某人冷静冷静。”

“嗯,”唐漾先应下,然后轻声问,“吵架了?”

蒋亚男:“他态度有问题,没意识到自己哪儿做错了,就会疯狂甩锅,我说他一句他听着不就好了,他还要回你一句。”蒋亚男越说越气,“那他的意思就是我错咯,他没错咯。”

蒋亚男气得炸了,唐漾一下一下帮她顺气:“你们为什么吵?”

蒋亚男:“就是为了,为了钥匙还是程程……忘了为什么吵,反正就是吵了。”

蒋亚男极其嘴硬,唐漾也依着她:“我东西还在房间里,我们住的地方隔得远不远?那我现在回去拿?”

“上下层,你再泡会儿,我去帮你拿,顺便把冯‘辣鸡’的行李扔过去。”蒋亚男道。

“也行。”唐漾和蒋亚男交换了房间锁的密码。

蒋亚男是个行动派。

这边,她把冯蔚然黑色的行李包扔到唐漾和蒋时延的房间,把唐漾的黑色行李包拎着刚上一侧电梯,另一侧电梯门开,提前撤退的蒋某人从里面出来。

他对程斯然怼归怼,却也觉得有些字眼戳到了心坎。

蒋时延一路思索到门口,按下密码锁。

进门后,他脱掉西服外套,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瘫在沙发上看了好一会儿手机,然后叫了一份夜宵。

夜宵送上来快十点了,唐漾还没回来。

蒋时延也不急,洗了个漫长的澡,干干净净出来,又吹了个头发,他站到镜子前。

男人脸如白玉,狭长的桃花眼里好似蒙着层水雾。

他赤脚踩在地毯上,腿极长,黑色浴袍在腰间松垮垮系了个结,露出一片肌肉线条流畅的胸膛。

蒋时延把浴袍领口稍微拉低了些,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环视四周,视线落到一处。

蒋时延过去翻出香水,在领口和腕口喷了两下,又解开浴袍带子,以更宽松诱人的方式系上,左看右看,这才满意了。

夜宵点的是鲜虾培根比萨,唐漾很爱吃,蒋时延还特地嘱咐厨房多放一点芝士。

接下来的环节,蒋时延想得很清楚——

他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就把红酒倒上。

外面的人走近,他就把主灯关了,只留两盏夜灯。

外面的人站在门口输密码,他就到门边。

双手抱胸吗?

蒋时延试了试,没办法显出身材,他又换成斜倚墙面托脸的姿势,好像有一点娘。

蒋时延左动右扭,最后选择了双手抱胸,再斜倚着墙。

然后唐漾推门,他要问什么呢?

“漾哥,你回来了?”“漾哥,玩得怎么样?”“漾哥,你怎么回这么晚?”……

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唐漾说一个字,自己就捂住她的眼睛,抱着她轻巧又浪漫地转一个圈,然后把她搁到沙发上,放下捂她眼睛的手。

虽然漾哥不排斥自己的拥抱和亲近,但这样做肯定越过了友谊的边界。

如果漾哥生气了,蒋时延想,自己就有无穷无尽的理由去哄她,她愿意哄一天就一天,一年就一年,一辈子就一辈子。

如果她没生气的话,自己就……等等。

蒋时延转念,如果她没生气,那是不是说明……

蒋时延喉咙滚了滚,还没有想明白,便听到外面传来人字拖曳地的声音。

他们的房间在最边上,所以一定是,是的。

蒋时延飞快倒好红酒。

脚步声停在门口。

蒋时延唰唰关掉主灯打开壁灯。

外面响起“嘀嘀”按密码的声音。

蒋时延站在镜子前把头发弄乱了些,飞也似的跨去门旁,倚好了不动,又仿佛云淡风轻。

融融暖光笼罩在房内,玄关一片黑暗。

“咔嗒”一声,门被推开了。

“玩得怎么样?”蒋时延压低了嗓音问。

大概温泉泡久了,对方嗓子有点哑。

对方“啊”的疑问词刚发出来,小小的一团刚进门,蒋时延捂住来人的眼睛一把将他打横抱起。

冯蔚然被老婆撵去和大舅子睡。

刚输了密码推开门就听见大舅子问话,他“啊”一声还没发完,便双脚腾空陷入一个温暖的、有淡淡木质香的胸膛……

冯蔚然结结实实蒙在当场。

光线实在昏黑。

蒋时延抱起来人时,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这漾哥怕是有点重噢!

蒋时延被压得手抖,仍旧倔强又艰难地抱着来人转了个笨拙的圈,然后把人放到沙发所在的光亮里,累得呼吸略重,“漾……”

看清来人,蒋时延没了声音。

冯蔚然不高,被蒋时延抱在怀里。从冯蔚然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男人修长的颈项,喉结起伏,视线朝下看,是浴袍修饰下半露的胸膛、隐约的人鱼线,空气中弥漫着欲语还休的性感味道……

当然,这得忽略掉男人凝滞的神色。

男人背后的桌上,是红酒、夜宵。

夜宵旁边,一朵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粉玫瑰好似在冲人笑。

冯蔚然吞了吞口水,害怕地朝后缩:“延,延,延哥……”

一秒,两秒,三秒。

蒋时延腾地直身,捂住额头:“我去!”

蒋时延叉着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冯蔚然看他忍气、下一秒好像要炸掉的样子,心里明白个七八分。

他弱弱地解释道:“我和亚男因为程程的一点事儿吵架了,她听说秦皎的女儿小学就会三门语言了,便想给程程请个老师学德语,不要让程程输在起跑线上。我觉得孩子年龄小,可以多玩两年。”

蒋时延深呼吸:“所以亚男把你轰过来了?”

冯蔚然缩了缩脖子,有些委屈:“她说她不想看到我——”

蒋时延气不过:“你堂堂正正七尺,啊不,五尺男儿,亚男叫你朝东你就朝东,亚男叫你朝西你就朝西,亚男叫你过来你就滚过来。”蒋时延越说越气,“你有没有一点大男人的尊严脸面!”

大舅子劈头盖脸一通说。

冯蔚然小声道:“你也知道亚男那脾气……”

蒋时延懒得和冯蔚然废话,他坐到冯蔚然对面,窸窸窣窣戴起塑料手套开始动比萨。

比萨盒是铝箔材质,保温性极好。

几乎是蒋时延一掀盖子,培根、虾仁和芝士的香味便混着热气弥散开来。

蒋时延的手指修长白净,摁住比萨边缘撕起其中一块时,暖黄喷香的芝士被连丝拔起,又长又绵。

冯蔚然咽了咽口水。

蒋时延把那块比萨放进自己嘴里,以美食消气。

冯蔚然瞧着他吃的动作,第二次吞口水:“延哥……我有点饿。”

蒋时延喝一口红酒:“那就饿着。”

冯蔚然伸手想拿比萨,蒋时延不动声色把盒子朝左边转。

冯蔚然顺着他转的方向再探手,蒋时延又把盒子朝右转去。

冯蔚然晚上没吃饱,馋到不行,偏偏他想拿,蒋时延就朝哪个方向错开。

“延哥。”冯蔚然叫。

被叫的人假装听不到。

冯蔚然没办法,去端另一杯红酒。

结果蒋时延手一晃,把红酒也端走了,就是不给他。

冯蔚然忍无可忍站起来:“好好好,你有大男人的尊严脸面你冲我摆什么脸色,你有本事你冲到楼下去叫漾姐,说唐漾你和冯蔚然换回来,唐漾我蒋时延喜欢你,唐漾我蒋时延想和你睡,我二话不说,睡垃圾桶都行。”

蒋时延的动作停在原处。

冯蔚然指着门,“哧”笑一声:“你去啊,你倒是去啊。”

这次,轮到蒋大佬没了声音。

第二天的安排是草坪烧烤。

大家看天气:“太阴了,会不会下雨。”

“下雨拉大棚就行,悠然居烤的兔腿和腊肠可是一绝。”程斯然说着,组织大家做准备工作。

热热闹闹的草坪上,有人搭架子,有人挑菜。冯蔚然在和蒋亚男求和,蒋亚男嘴上说着不想理,面上却松动了些。

唐漾很会看人眼色,不动声色地离开。她去拿菜时,看到蒋时延站在边上数蚂蚁,脸色比阴天还忧郁。

“他们都开始选东西了,你怎么不去?”唐漾灵巧地从侧方蹦到他跟前,“你怎么啦?看上去心情不好。”

蒋时延被突然的身影吓得朝后避了避。

看清来人,他面上有一闪而逝的不自然:“没睡够。”

“那你要不要去补觉啊,”唐漾摇了摇手里的篮子,“我帮你拿菜,待会儿烤好了给你送过来。”

蒋时延咳了声:“不用。”

她可是厨艺黑洞,真要吃了她烤的东西,估计就真有事儿了。

唐漾也不为难他,朝前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她又倒回来,把篮子放在身旁,手伸进裤兜里摸啊摸。

蒋时延看她一脸专注,以为她要摸出个什么宝贝。

唐漾摸了好一会儿,仰头笑盈盈地望着他:“摊手。”

蒋时延做好了迎接钻石的准备。

唐漾手握成拳,悬到他掌心。

她手放开,蒋时延手上多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没有甜甜圈,就吃这个吧。”唐漾安慰他,声音软软的。

蒋时延迎着她一双满是认真的眸子,顿时失笑:“你当我是你吗?”

“那你还给我啊。”唐漾作势去抢。

蒋时延飞快地剥下糖纸把糖塞嘴里,然后放慢速度,慢条斯理地把长方形的小蓝纸对折三次,放进自己的衬衫衣兜,然后,朝唐漾露了一个“就不还,这下怎么还”的得意笑容。

这人几岁啊。

唐漾又好气又好笑,推搡了他一把。

蒋时延随手在桌上拿了个兜,噙着笑意和她一起去往内厅挑菜。

早晨七八点,天边还有云。

等到中午,云开雾散,早春暖融融的阳光透过叶隙落下。

几十号男女围坐成一圈,中间几个厨师不断地把菜烤好,端到旋转桌上。

大家聊天的聊天,玩牌的玩牌,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唐漾坐在蒋时延旁边,和蒋亚男几个开黑玩游戏,蒋时延则在和程斯然他们在斗地主。

桌上转了盘烤腊肠过来,程斯然嚷嚷着“让漾姐尝尝”,叫蒋时延递给唐漾。

“对二。”蒋时延嘴里叼着的草根抖了抖,落下两张牌。

唐漾挂掉游戏,刚准备去端腊肠,便见蒋时延把盘子端到他自己身前,用牙签把里面的花椒挨个挑了出来,挑干净后,他顺手把盘子推给自己,然后继续出牌。

自始至终,蒋时延都在和别人说话,没看唐漾一眼。

做这些事情就像呼吸,抑或本能,自然得让程斯然都没有发觉并起哄。

这一刻,好像一切都慢了下来。

唐漾接过盘子,看到黑漆漆的花椒堆在一边,腊肠在一边。

唐漾挑了片腊肠,入口有熏香味、酒香味,鼻尖似乎还萦绕着一抹淡淡的木质香。

蒋时延的笑闹声一句句从耳边传来,“大王,斯然狗‘辣鸡’”“冯蔚然菜得我都不想说”“我就说术业有专攻。上次‘干瞪眼’你们怎么虐的爸爸,这次爸爸原封不动虐回来”……

旁人的回应和喧哗退去,唯留四下风声,沙沙沙。

唐漾吃着挑干净花椒的腊肠片,看蒋时延举手、投足,他似是朝自己望了一下。

唐漾飞快地别过脸,耳根早已烧得绯红。

心跳“咚咚咚”,一下一下,她听得很清楚。

她告诉过自己无数次,延狗是哥们……可动心这件小事儿,又怎么逃得过。

唐漾的心荡漾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烧烤完之后,蒋时延想问唐漾要不要把房间换回来,话还没出口,蒋亚男就挽着唐漾的胳膊走了。

蒋时延想怼蒋亚男,看唐漾被蒋亚男挽着也在笑,只能和冯蔚然“相看两厌”地回了房间。

之前,蒋时延给唐漾说的是周日下午就回去。

一行人玩熟了,愣是拖到周日晚上吃过饭了,才动身。

唐漾在房间收衣服,忽然接到唐妈妈的电话。

唐妈妈本想去看看女儿过得有多惨,结果发现人不在家。

唐漾:“在悠然居这边玩了两天。”

唐妈妈不满:“之前让你去相亲,你说年后,年后让你去,你又说忙,拖到三月份了,出去玩有时间,去相亲就没时间。”

换作以前,唐漾随口再约个时间也就罢了。

可现在,心里装着人,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开口。

“妈,”唐漾笑着,也有些无奈,“你说,我都快三十岁了,还幻想爱情,”唐漾顿了顿,“是不是显得很愚蠢?”

对方沉默了好一阵。

“甘一鸣吗?”唐妈妈问。

唐漾没来得及回答。

唐妈妈心直口快:“你们那甘处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更别说他有老婆,唐漾我给你讲,你要是喜欢甘一鸣,我马上拿把剪刀冲过来,把你剪成‘唐秃子’,你信不信!”

对于掉发严重的“中年少女”来说,这个威胁很吓人了。

唐漾怂怂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不是。”

“那,”唐妈妈思忖一阵,“宋璟?”

唐妈妈回忆宋璟照片上的样子,道:“那小男生当初没长开就和跟仙似的,现在不知道好看成什么样。但你要注意,估计他眼睛是瞎的,以前你那么丑他喜欢你,后来你好看了怎么还分了?”唐妈妈停了一会儿,“你要是喜欢他我没什么话说,但我直觉那宋璟城府挺深,不适合你这种……没胸没脑的‘傻白甜’。”

职场精英唐处长:“喵喵喵?”

唐处长还没来得及接话,唐妈妈“啊呀”一声:“我和蒋时延他妈约了广场舞,我先挂了。”

唐漾面无表情:“别说脏话。”

唐妈妈嘟囔着“懒得和你贫”挂了电话。

同时,“当当”两下清脆的叩门声。

门虚掩着,蒋时延站在门口问唐漾:“你收拾好了吗?”

“你进来吧,马上。”唐漾摁灭了手机,加快速度。

蒋时延进屋:“要我帮你吗,不是很早之前就进来收拾了吗?”

他站得有点近,唐漾紧张地屏了一下呼吸:“刚刚在和我妈打电话。”

蒋时延:“问你周末没回家?”

唐漾看着蒋时延:“催我相亲。”

蒋时延的脸色立马变了。

他胸口的火气堪比火箭的火药,但又怕自己吓到唐漾,蒋时延吸气、呼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甚至他还扯了扯嘴角,落在唐漾眼里,就是尴尬的皮笑肉不笑。

唐漾轻声道:“我没去。”

蒋时延心里的火药装配完毕,升到空中愉快地放起了烟花。

他“嗯”一声,面上仍是淡定。

唐漾也没话了。

蒋时延帮她检查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待收拾完,蒋时延问:“昨天你说要开车,你开还是我开?”

“我开吧。”唐漾道。

蒋时延关门。

明明以前蒋时延也会帮自己关门。

可唐漾看着他此刻关门,两个人从酒店的房间里出来、床还乱着、蒋时延关门……唐漾脸热了热。

门关好,蒋时延把两只行李包合到一只手拎,腾手给她摸钥匙。

走廊的灯光顺着他的眼帘落下,映衬出他的睫毛如扇,俊脸隐在半明半暗之间,加之以花纹繁复的地毯为背景,无端生出些旖旎之色来。

“蒋时延。”唐漾垂在身侧的手指抬了抬,轻声唤他。

“嗯?”蒋时延把车钥匙递到她面前。

唐漾咬唇,声音也软软的:“你都不想知道我不去相亲的理由吗?”

蒋时延抬眸,蓦地撞进她溢满温柔的眼波,她望着自己,颊上有绯色,白皙的耳郭上也浮着一层浅浅的粉色。

蒋时延仿佛预料到什么,有些不敢相信,是因为……自己吗?

他喉结动了动,却难以发出声音。

一秒,两秒,三秒。

隔了好一会儿。

蒋时延状似无意地问:“为……什么啊?”

其实忐忑得要命,一颗心扑通扑通。

蒋时延的脚尖快抵着她的脚尖,唐漾耳根子跟发烧一样,她强撑着最后的理智,弯了眉眼,甜甜地对他道:“因为我忙啊。”

叫你前天突然跟别人说喜欢我,叫程斯然说出来让我没准备,叫你让我当众出了糗。

大仇得报,唐漾踮脚轻轻刮了一下蒋时延的鼻尖,笑眯眯地从他手里拿过车钥匙,越过他走在前面。

她的背影纤瘦,口中哼着小曲。

蒋时延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

他脑海里浮出某人嘚瑟的小模样,抬手摸了摸鼻尖,痒痒的,酥酥的。

蒋时延的喉咙发干地动了动……特别,想把,某人,拽回怀里,狠狠揉两下!!

这小没良心的!

大灰狼把牙磨得嚯嚯响,最后还是乖乖藏好自己的大尾巴,一脸无奈又纵容地跟在恶作剧成功后浑身舒畅、蹦蹦跳跳超级开心的小白兔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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