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当家嫡母
谢密还在他母亲怀中吃奶,也许还依旧在烧着,但总算已经不再哭了。
而云姜如遭雷击,兀自怔忪。
那负手立在门口的人看起来凉薄冷峭,“云姜,你若无力抚养,就把孩子交给嫡母。”
阿磐心头一跳。
这是她第一次从谢玄口中听到了“嫡母”二字。
是了是了,东壁的夫人,不正是谢氏的主母吗?
那些从前距她十分遥远的,唯高门大户里才有的尊称,如今一样一样地全都在眼前具象了起来。
云姜还宕在那“密”字之中,没有回过神来,只是恍恍惚惚问道,“嫡母?谁是嫡母?”
那人连顿一下犹疑一下都没有,便道了一句,“阿磐。”
云姜这才猛地惊醒过来,骇然失色,紧紧地抱住孩子,猛烈地摇头,“不要!不要!我的孩子阿姜自己养!谁也不要抢我的孩子!”
谢密被她惊得又要哭。
那人面色冷凝,声腔凛冽,凤目之中不带一点儿情愫,“那你就好好养着!再不要叫孤看见谢密大哭的模样!”
云姜怔然呆住。
呆住,呆住,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
谢玄大抵从也不曾对她如此疾言厉色,也从不曾对她说过这样的狠话。
她泪流满面,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使她心灰意冷,她哄着孩子,喂着孩子,也仍旧忍不住去问,“大人......为什么就不疼疼阿姜呢.......”
茫然相问。
是问谢玄,也是在问自己。
可谢玄再不答话,那八尺余的人已经转身走了。
木纱门一关,他的脚步声已疾疾下了楼。大明台二楼的卧房如此宽敞古朴,如今只余下了谢密和她们姊妹二人。
谢密吃了奶已经睡了。
云姜怔怔问她,“都走了,小妹什么时候走呢?”
阿磐问她,“去哪儿?”
云姜抬眸,一双杏眸泛着红,“离开大明台,去你自己的住处啊。”
阿磐怃然望云姜。
云姜与萧延年,真是一脉相承啊。
一样偏执,也一样地打不死。
可余生漫漫,不知尽头,这样活下去该多累,多难啊。
你瞧,云姜笑笑,徐徐说道,“我知道自己占着章德楼不好,章德楼原本该是你的,可大明台是大人的住处,大人有没有说你住在哪里呢?”
阿磐一时无话,她参透了萧延年,就一样能参透此时的云姜。
你听,云姜还要娓娓道来,“淑女楼虽矮一些,但也是极好的,挨着章德楼和大明台,咱们姐妹俩从前住一间屋子,如今住得近,也好在一处说话。再说,孩子们差不了几日,年纪相仿,在一处长大,是最好的。”
言罢仰起头来,冲她嫣然一笑,“小妹,好不好?”
阿磐暗叹一声,温婉回了她,“姐姐,不好。”
从前她鲜少拒绝云姜啊,因而云姜讶然失神,“怎么不好?”
阿磐笑叹一声,“以后,我与夫君同住大明台。”
云姜哀哀失神,抱住孩子,戚戚掩面,不能自已。
雾掩韶光,青灯燃尽。
不久曦色乍现,天光大亮。
大明台那鎏金花木窗外天光渐白,对面屋檐雕刻阳文篆书“大乐”二字的瓦当已泛出了明亮的光泽。
外头人声渐起,新的一日,已经开始了。
赵媪一进东壁,就成了东壁大家宰。
人前还一板一眼的,天天腰杆绷直,挺胸抬头,走起路来两脚生风。
人后嘴巴都要咧到了后脑勺去,原先跟着王父早就跑细的腿儿,一回东壁,一安顿下来,很快就圆润起来了。
原先那奔波啊操心啊带孩子啊,风餐露宿担惊受怕的不能安枕,进了东壁没多久,很快又开始富态起来了。
那丝绸锦缎的往身上一披一裹,纯金的簪子往头上一插一戴,插得满满当当,富丽堂皇的。
“哎呀!你说说吧,谁能想到老妇我有这样的造化呀!原先是中庶长手底下做事的,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做了东壁的大家宰啊!哎呀!啧啧!哎呀!心里那个美!”
“那云氏还说老妇我是刁奴,是个下人!呸!老妇是什么人,王父和夫人全都看着呢!”
就连原先的大家宰都退居二线,成了个打下手的二家宰。
赵媪把底下人全都叫到一起,成日地训话。
譬如说,“在东壁,只能听王父和夫人的,旁人的吩咐要是有什么幺蛾子的,自己心里可都得掂量清楚了!”
再譬如说,“如今东壁贵人不少,又是赵国公主,又是中山遗女,成分十分复杂,咱们可都得擦亮自己的眼!”
“要记住!公主那是赵国的公主!人家是客居东壁,早晚得走,你们得知道,到底谁才是咱自己人!”
又譬如说,“那云姑娘更得防着一手,别以为她先在东壁住了一年,就成了正统的夫人了!那是没有的事儿!真正的夫人是谁?你们擦亮眼睛认对人!真正的夫人是刚进门的谢夫人!该尊谁敬谁,不必老妇我多说!”
还要尤其强调,“还有两位公子,你们也都认清了,谢夫人的才是大公子!等这大婚一办,大公子就是嫡长子,将来就是这东壁的主人,要继承王父衣钵!”
最后总要下一个结论,“若是有人怀了鬼胎,不走正道,私下底做些下流的把戏,别怪老妇不给脸!”
“老妇跟着王父走南闯北一整年,是谢夫人的身边人,又是大公子最亲的嬷嬷,谁要敢动了脏心思,我们司马大将军的刀第一个就来砍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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