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水深


那天我问何隆要了一百块钱。

他问我留了联系方式。

何隆的鬼过了界。

借尸还魂的鬼,被我用阴五雷收了。

那这个电话只能是另有其人!

来得这么快?

接通电话,我喂了一声。

幽冷话音带着一丝丝忌惮。

“你,是谁?”

“道士。”

我回答。

几秒钟的安静,似是电话那边的人凝噎。

随即,他话音变得极其阴翳:“你们过线了。”

“把它留下,先前你带走的东西留下。”

“这件事情既往不咎。”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稍稍一怔。

这几句话,信息量就太大太大。

打电话这人,就是害了何隆两口子的人,这毋庸置疑。

他忌惮我,问我是谁,又说过线,井水不犯河水。

是他暗中窥伺过我,认为自己实力不济?

还是因为别的缘由?

瞳孔微微一缩。

我宁可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如果是因为别的缘由。

那这荆州的水,就不止是一点点深,是深的可怕!

“瓷娃娃和绣花鞋进了城隍庙。这只鬼我还收着,你想要,随时找我来拿。”

干脆利落的说完这一句话,我便挂断电话。

下一秒,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

我本没兴趣接。

这种阴毒害人的人,没必要多费唇舌,我只有兴趣多费手脚,活动筋骨。

可没想到,来电人是余箐。

稍一思索,我接通后,并没有将手机放置耳边。

果不其然,传来的不是余箐话音,而是瞎子。

即便没有面对面,我都感受到了瞎子的愤怒。

他破口大骂,说我不仗义,听了他的话,办了王家的事儿,拿了王家的钱,结果却翻脸不认人!

能在棚户区三番两次的帮一个死老太婆,却对他见死不救,害得他差点儿被生生打死!

瞎子连着喷了我好几分钟,才呼哧喘着气儿停下。

“说完了吗,说完了,两清,挂了。”

语罢,我挂断电话。
下一秒,手机又响了起来。

我没接。

手机就一直震动个不停。

我只能再接通,打算说清楚。

结果还没等我开口,瞎子倒豆子一样,啪嗒啪嗒一大段话。

“你这小辈,好没耐心,什么两清?叫老夫听不懂!”

“王家的事情,你没解决完,你就想不管了?”

“王家的这事儿,你不能不管。”

“要是你不管,那鬼东西迟早找上老夫,老夫保不住命,你就完不成师长嘱托。”

“完不成师长嘱托,你就是不尊师重道!”

“小子,遭雷劈啊!”

“还有,你伤了我女儿心,她哭得眼睛都肿了,这叫什么世道?”

“信不信,我上你山门兴师问罪!”

我:“……”

重重吐了口浊气,我和瞎子讲了道理。

师长叮嘱我两件事,护住他性命,我办了。

无条件替他办一件事儿,他要求换了救王半城,我换了,做了。

两件事情作罢,我和他自然两清。

这一下,瞎子唔囔了起来。

说我可没保住他性命。

只是一天晚上让他安然无恙,就说事罢,这是偷换概念。

我眉头紧皱,瞎子这样,多少有些招人厌烦了。

这偷换概念,是他还是我?

我总不可能替他养老送终吧。

还没等我辩驳,瞎子又嘀咕道:“还有,我不记得自己说过要换什么事儿,我只记得你答应了我,要护住箐箐,可不知道你怎么保护的,她现在就是哭哭啼啼,你究竟对她做什么了?要是解释不清楚,老夫就和你没完。”

我:“……”

瞎子这分明是不讲道理,打算和我胡搅蛮缠了。

我不再吭声,正要直接挂断电话,打算拉黑。

可没想到,瞎子语气一下子又弱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说:“老夫就这一个女儿,你不管老夫行,不管王家也行,总不能不管她?”

“我让你护着她,是那鬼东西会找上她。”

“你就铁石心肠,忍心她被吸成干尸,面目全非?”

我愣住了。

一丝丝古怪感油然而生。

那树桩一样的鬼东西究竟是什么来路?

缠了瞎子,被引去了王家,还会回来?

甚至还会缠上余箐?

对瞎子我没什么感觉。

可余箐,她心地是善良的。

她除了帮我,并没有给我带来丝毫麻烦。

瞎婆婆那里,更能体现她的热忱。

退一万步说,没有遇到余箐,我就不会遇到瞎子,出不了师。

而我身上还有余箐给的一千块钱。

长吁一口气,我自己也解释不清楚,是无形之中觉得欠了余箐人情,还是对她的善良起了恻隐之心,让瞎子不要在电话里说了,我会回来看看。

不过我尤其强调,我只是帮余箐,他不能偷换概念。

瞎子哎了一下,连声说好。

……

等我回到棚户区,余箐家门外时,天色大亮,瞎子正襟危坐在客厅里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带着墨镜,一副高人做派。

他是听见我脚步声了,看向我,浮现出喜色。

刚好厨房门走出来一人,不正是余箐妈妈吗?

她手中端着一个盆,哗啦一泼!

这同时,我顿住进门动作,反而一退。

好大一盆水全浇在了瞎子身上!

我堪堪避过,瞎子却成了落汤鸡,狼狈异常。

他竟然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朗声道:“舒坦。”

随后站起身,瞎子咳嗽一声,沉声道:“小子,我们出去说。”

语罢,大步如风的迈出门。

余箐妈妈眼眶噙满水汽,猛的一推关上门,发出砰的声响。

“小子,见识到了吧?娶妻娶贤,老夫昨儿忙活一夜,肝肺火旺,一盆冷水,刚好灭了灭火气。”

瞎子怡然自得的说道。

他这分明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余箐呢?”

我瞟了一眼屋门,直入正题。

瞎子摆摆手,道:“跟我来。”

他径直朝着路拐角的方向走去。

我跟上瞎子走了一大截,停在了一处有零星几个运动器械,石桌石椅的地方。

瞎子摸索着坐下,拧着衣服上的水。

余光瞧见,不远处就是瞎婆婆的院子。

院中人影晃动,不正是余箐在清扫着院里失火后的垃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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