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很疼
蓝空桑这一刀下手不轻。
浴桶中人痛得双眼用力紧闭,屏息强忍着,身体亦止不住的轻颤。
那提刀的手,也垂了下去。
吊着左肩,动不得分毫。
因她双眼闭紧,又不发一言,蓝空桑不得见她是何眼神,便不知此时的人究竟还是不是殷问酒。
她举刀架在她脖颈上,冷声道:“睁眼。”
浴桶中人依旧屏蔽着呼吸,她微开一条眼缝,动作极轻的摇了摇头。
摇头是何意思?
殷问酒受过的苦,受过的疼,一度让她拿头撞地过,此刻何至于眼睛也睁不开了?
蓝空桑的刀又逼近了些。
她一张脸比这寒冬还要冷上几分,心中几乎断言,这人确实不是殷问酒!
锋利的刀口不过挨上她细白脖颈,便已经破皮见血。
蓝空桑这双手杀人无数,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的一个人,此刻竟也克制不住的发抖、不稳、甚至有些手软。
“桑桑。”浴桶中人短促的喊了她一声。
她还是痛苦得将整张脸拧巴在一起,憋着劲,又紧闭了眼。
蓝空桑将刀锋移开了些。
“冷。”又是短促的一声,好似多说一个字,便会泄漏些什么。
浴桶中的汤药到此时,自然早已没了热气。
桶中人失血加失温,必然只觉更冷。
炉火就在一旁,上头水壶的壶口飘着白雾。蓝空桑看一眼殷问酒,又看一眼那装满热水的壶。
她将刀架至殷问酒肩上,弯腰去提那壶热水。
在她的手触上壶柄时,水声响动,随即便是速度极快的破风声朝她后颈劈来。
蓝空桑低头后劈一字,从殷问酒的刀口下滑退出去,再站起来时,二人一站一半跪,蓝空桑的刀再次抵住她的咽喉。
脖颈上破口处的血迹自她刀尖上流过,滴滴答答落在水中。
这一切快得不过两个呼吸。
蓝空桑绷紧了下颌,将刀又递近了些,瞬时便出现一道新的血口,她冷声问:“你是谁?”
殷问酒此刻的表情依旧痛苦,但因为准备杀她,一双眼睛倒是睁开着的。
她面露苦涩道:“是我啊,桑桑。”
蓝空桑肯定道:“你不是。”
且不说方才要杀她的肯定不是,就算这瞬间换了芯子,但她这双眼睛演得柔弱,压根不会是殷问酒会有的。
若是殷问酒,她大概会直接捏住她的刀背,带着怨怪的语气道:“我是你掌柜的!让你杀我,又不是让你毁我容。”
云梦泽初识,殷问酒不过十三岁,还算小孩心性。
她交她做好友,与人介绍,总说这位是我好友蓝空桑。
而蓝空桑却次次都要冷言纠正她:“我是你侍卫。”
于是殷掌柜的便会气恼道:“行行行,那我是你掌柜的!”
浴桶中不知是谁的人松下眉眼,也不装了。她往浴桶中坐了回去,用令蓝空桑陌生的口吻道:“真是麻烦啊,几年不见,你本事倒是不小。”
这话像是自我感叹般,说罢,她抬头看着举刀的蓝空桑笑道:“你既认定我不是,为何还不杀我呢?”
她说话时,伸手在左肩虚抚了抚,疼得皱眉道:“下手真狠,可是没用啊,你看,你还是怕我的很嘛。”
这‘殷问酒’似乎很满意,抬着自己没受伤的右臂左右看看,甚至换了个姿势,似乎料定咽喉处的刀一定会随着她而动。
而蓝空桑也确实寒着一张脸随她而动。
见她不出声,‘殷问酒’又道:“黄符或者止血药拿一些来?血再这么流下去,不等你杀,她也要死。”
喉前的刀递近,蓝空桑强忍着不抖,“你要怎样才能走?诵经、往生、长明、或是找谁报仇?不论什么条件都可说。”
‘殷问酒‘笑道:“不劳烦你,我的事我要自行解决。你若是不杀我,我便去救她这副躯体了。”
她盯着蓝空桑又补充道:“你若是要杀我,那便也连她一起杀了哦。这样我就是想走,她也回不来了。”
蓝空桑蹙眉:“你会走?”
‘殷问酒’:“人活一世总有所图,所图若得,便得圆满。”
她伸出一指,意欲拨开蓝空桑的刀。
蓝空桑冷哼一声,刀如焊在她咽喉处似的,未偏半分,她道:“你所图,不就是一个活吗?如此这般心机费劲,真当我傻?”
‘殷问酒’丝毫不惧,她笑道:“那你别废话啊,杀了我,杀了她。”
蓝空桑咬牙,似下了决心般:“那你还真是不了解我,她的命令,哪怕是自杀,我都会允!”
她当真将刀挥下来时,‘殷问酒’慌张可见,她咆哮道:“你疯了!她会死!”
这一刀很快落下,却没落在咽喉处。
蓝空桑将她左臂扭转至身后,刚凝固一些的血口再次溢出鲜血来,那一刀落在了她背上。
“最坏不过一个死!我让你再体验一遍啊!你现在能感受她的疼对不对?”
她又是一刀划下,‘殷问酒’疼得冷汗直冒。
蓝空桑继续道:“她身上的疤,都是你所为,对不对?”
“在十二岁的身体上!在苏越的神医妙手下!还能留下来的这条条伤疤,你是多不做人?”
“这背上,当初可还有一块好皮!?疼吗?是不是很疼啊?你现在会不会也怕我呢?”
她说着,手下亦是没停。
一刀一刀,都印在殷问酒原有的伤口处。
殷问酒这六年来晕过上百次,蓝空桑便照顾她上百次,这背上的每一道疤,她都记得清楚。
‘殷问酒’的冷汗顺着额头滑下,与鲜血、汤药混为一起。
她抽着冷气道:“你是疯子啊!住手!……两个疯子!”
背上的疤痕早已没一处能看,她此刻犹如一个血人。蓝空桑眼眶通红得将她的肩拧得更厉害了些。
“殷问酒,还不够疼吗?你不是很狂很聪明很厉害的吗?是还不够疼吗?!”
骨头一声响,殷问酒的左肩生生被她扭得脱臼。
那一直憋着气说话的人终于难忍的溢出痛苦声。
“你怕它个屁啊!是它伤你筋骨、散你魂魄?如今还要来夺你身体!你能忍了这口气?”
蓝空桑恨不得将她左臂拧成麻花。
她砍自己左肩这一刀,在蓝空桑理解,必然是她在为自己曾经的痛苦记上一笔,提醒自己要还回去,要夺!
如今她帮她一道道加深既往那痛苦回忆,可这人,居然还要强撑着伸手结印。
蓝空桑松了手,殷问酒的左臂便毫无力气的垂荡下去。
她看着她手臂晃动扫起的波纹,终究还是将刀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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