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赌上一个未来

唐玄并不是真的生气，虽然的确有些烦躁。

“你们谈得如何了？”尽量让语气平缓下来，唐玄问道，身旁的无城苦笑着摇了摇头。

达哈尔脸色依然苍白，虽然知道老巫师的死是必然的事，不过这消息仍然是很大的打击，不管是对他自己，还是对于整个部族来说。

“铁勒王要求摩尔臣服，这样的要求实在没有办法做到。”达哈尔沉声说道，“褡裢河是摩尔族祖辈生活的土地，绝对不会拱手让给他人。”

唐玄冷笑，“那敢问族长大人，你可有把握抵挡住铁勒的大军？或者说，你认为摩尔可以在三大部族的侵扰中能够坚持多久？”

达哈尔无语，他不明白，一直站在摩尔族一边的使者怎么突然转了口风，看起来像是很赞同无城的做法，难道这也是天神的旨意？

“无论如何，摩尔人绝不会成为别人的奴隶和走狗。”娜欣眼中泛着坚定的光芒，“如果战争不可避免，那么我们情愿流尽最后一滴血！”

无城对唐玄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看来摩尔人对他始终不抱好感，恐怕就连老巫师的死都算在了他的头上。

唐玄鼓掌，“果然够豪气，不愧是新任的巫师。”娜欣咬着嘴唇没有答话。唐玄继续说：“不过你们谁能告诉我，如果经过惨烈的战斗之后，草原上从此在没有摩尔一族，那你们的抗争意义何在？”

还不等有人回答，唐玄再次开口：“如果是要失去自由、沦为奴隶，我赞成你们拼死一搏，甚至有可能会和你们共同浴血，但现在的情况下，无城并不是要把你们当做牛马，而是想让你们成为同伴，虽然是臣服，但跟随强者难道是可耻的事情？”

达哈尔颤声道：“铁勒王的野心整个草原都看得到，如果摩尔跟从铁勒的脚步，那迎来的将是不停的征战厮杀，所谓的同气连枝难道不是给铁勒当走狗的意思？就算铁勒最后真的一统草原，摩尔又能得到什么？除了战死的无数英灵。”

唐玄打了个响指，“说来说去不过是利益问题，那就好办多了。”他转向无城，“他们的话你听到了，聪明如你当然也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你的价码最好能再多些诚意，要想成为王者，总要大气一些的。”

无城苦笑，把酒壶酒杯放到一旁，“既然你这么说，我当然没办法拒绝。摩尔必须归于铁勒麾下，这一点没的商量。但是可以依旧留在褡裢河的领地不做迁移，当然，褡裢河周围的部族要由你们去收服，就算是表示诚意好了。”

唐玄点头，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毕竟在实际上摩尔并没有失去自己的土地，虽然在名义上成为铁勒的部属。

“然后。”无城顿了一顿，“我将会把褡裢河地区交给摩尔族管理，不过你们需要提供两万骑兵加入铁勒的军队，这就是我所能做的最大让步。”

摩尔族本身的军队就有两万左右，如果吞并掉褡裢河地区的其他部族，凑个四五万人是不成问题的，无城的条件已经足够优厚。

唯一的问题是，对于周边的小部族摩尔一直是以礼相待，没有做过侵扰的行为，所以赢得了很好的声誉，如今要他们刀兵相向，难免会有些抵触。

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愿受人制约，更不愿意让自己的勇士去为铁勒出生入死，一统草原那种事对摩尔人来说毫无意义，他们只想过自己的生活。

这种想法是幼稚的，大势所趋，没有谁可以阻止，可惜幼稚的人往往也很固执。

“如果像铁勒王所说，为了草原可以在统一后安定和平，那么为什么不能是铁勒对摩尔臣服？”娜欣出言讽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为了你的野心，对其他部族来说根本只是一个笑话。”

无城笑着看她，“如果摩尔势大人多，我不介意全族来投，可惜事实不是那样。既然摩尔不具有完成大业所需的武力，那么从旁协助铁勒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草原一天不统一，征伐的事就一天不会结束，为了你们的子孙后代，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还是你们希望永远提心吊胆的活在动荡之中？”

他说的是实话，摩尔当然没有资格让铁勒臣服，娜欣也知道自己的气话毫无道理，不过让她拜服在异族的脚下，实在很难办到。

唐玄有些不耐烦了，“简单的说，要么在无休止的侵扰中亡族灭种，要么加入铁勒的阵营一起打造草原的长久和平，该怎么做你们自己选，我想，除了白痴，谁都会知道怎么选。”

帐篷里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无城轻轻的拿起酒壶，就那样对着壶嘴小口的酌着，唐玄则干脆闭上了眼睛，这倒是和他肩上的小白形成了一致。

勇敢是值得赞赏的品格，追求自由是每个人的天性，可惜事实上，这世上本来就不存在绝对的自由，所以聪明人都知道如何取舍选择。

“使者大人看起来好像和铁勒王关系匪浅，所以，估计你也觉得摩尔人应该顺从于铁勒，是不是这样？”娜欣把矛头转向唐玄。

唐玄大大方方的点头，“你说对了一部分，我的认可无城的说法，不过，其实今天是我第一次和他见面，所以说不上有什么深情厚谊，若不是他比较难搞，说不定我带回来的只会是他的脑袋而已。”

无城笑笑没有插话。

“但是现在你好像完全和他站在了一处，作为摩尔人心目中天神的使者，难道您就不感到有丝毫的愧疚么？”娜欣咄咄逼人。

唐玄觉得这姑娘越发的不可爱了。“首先那狗屁使者的名号是你们加在我头上的，本人从来不认为自己身上负有什么使命。”

地上落满了安静，只有唐玄的声音响起。

“草原总有一天要被统一，既然你们没有那个本事，那么依附于某个部族或者被某个部族灭掉并没有什么区别，不管怎样，我倒觉得无城看起来算是比较有希望的人，所以，和他在一起，摩尔族也会有希望。”唐玄说这番话的时候很严肃。

达哈尔欲言又止，颓然的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纳尔看起来算是恢复了冷静，虽然脸色依然不好，唐玄的话或许不中听，但却是事实。

桑长老的气愤之色染满了脸上的皱纹，无奈这位刚烈的老人却也是懂道理的，至少不像娜欣一样任性，所以也只是紧闭着嘴不说话。

法特依然做木头状，在他看来，这种事族长和长老们来决定就好，作为战士，他更擅长的是如何让自己的弯刀更有杀伤力，而不是动脑子。

娜欣紧紧地握着拳头，她不明白，为什么一直积极准备对抗侵略的使者怎么忽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也不明白为什么在一番话之后，族长和长老似乎都表现出投降的态度，难道真的要答应无城的条件么？

在这么僵下去没准儿会夜长梦多，唐玄一挥手，“既然你们相信我是天神派来拯救你们的使者，那现在就由我做主，你们只需要服从就好。”

除了娜欣跃跃欲试的想要开口之外，其他人都沉默着没有表示，于是娜欣终究也没有开口打断唐玄的话。

“摩尔族从此归附铁勒，依旧在此处不做迁移，而铁勒也不许打这片土地的主意。同时尽快吞掉褡裢河地区的其他部族，然后派兵两万支持无城，至于其他比如进贡之类的事情，我想堂堂的铁勒王也不会过于计较。”

无城苦笑着摇头，“话都被你说了，我又能如何？只是请族长和两位长老放心，草原如此之大，我不会为了小小的褡裢河为难摩尔，而且我保证，会把你们当做自己的族人一样看待，如果有一天需要流血的时候，我会让你们看到，冲在最前面的一定是铁勒人！”

达哈尔扶着椅背，似乎很勉强的才站直身体，“希望大王能记住今天所说的话，那么摩尔族将愿意追随草原上的雄鹰。”

无城也站起身来，几步走到达哈尔面前，“只要铁勒不倒，那么摩尔就会不灭。”这算得上是承诺也是誓言，面对无城伸出的手，略微犹豫的达哈尔咬了咬牙，作出了明智的决定。

当两双手握在一起的时候，标志着不但褡裢河地区的局势将发生改变，整个草原也会产生变化，得到摩尔依附的无城不但多了两万战士，而且粮食牛羊当然也不会少，这位雄心勃勃的霸主可以更快的完成自己的计划。

纳尔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他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桑长老，无声的摇了摇头，后者似乎变得苍老许多，那个纵马如飞、脾气火爆的长老像是一下子失去力量，两人紧紧的靠在一起，大概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像是一对夫妻。

法特虽然面无表情，内心也是感慨万千，只希望族长的决定是对的，他明白，如果铁勒真的可以征服整个草原，而无城又说话算数的话，那摩尔族的前途会一片光明，但是，如果无城失败，那覆灭的就不只是铁勒一族了。

这是一场残酷的赌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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