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062 重提婚约
夜色已深,天黑沉沉的,连半点星光也没有,庾家人一半在堂屋里画通草花的花样、切通草纸,另一半人坐在院子里,乘着夏夜的凉风,拿着一段段通脱木,将通脱木茎敲出来。
咚咚……
一阵连续的敲门声,让庾家人心猛地一紧。
“三更半夜的,谁会敲咱们家的门?”姜氏成了寡妇,平日里带着妾室和女儿们呆在庾宅,不曾出去半步,为的是守住寡妇名节,免得外头人乱嚼舌根说什么寡妇门前桃花多。
原本赫连翊想留两个家丁留下来看家护院,奈何他们说怕影响夫人名节,竟是自请辞了去,眼下没有男丁,赫连翊倒是没什么怕的,喊上玉竹,齐去开门。
剩下的庾家人也没心思干活,纷纷起身跟上。
打开门一看,一男子身穿蓝布长袍,颇有些年纪,脸上一笑,皱纹更明显了,另外两个媳妇子年轻些,膀大腰圆,穿戴也不俗,该是大户人家的下人。
“你们是谁?”赫连翊警觉地问。
男子拱手作揖,“不瞒姑娘,我们是豫章知府洪家的人,夫人还在马车上,深夜前来拜访,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当初庾尚文尸骨未寒,洪家立马就来退婚,害得庾家成了人人嘴里的笑话。现在倒好,洪家大半夜来拜访,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既然你晓得深夜前来会打搅我们,那就不要来了!”
赫连翊眼神冷漠,讲话也不顾情面,转身就准备关上大门。
管家急忙伸出一只脚,放在还未合上的门缝处,恳求道:“姑娘,今晚夫人特意从豫章赶来,是有好消息。劳烦您去通传一声,叫庾夫人和庾大小姐出来见夫人一面可好?”
“我就是庾大小姐,我认为一点也不好!”赫连翊感到一阵恶心,像一口浓痰卡在喉咙里,双眸如厌恶的利刀剜向管家,“你的脚再不拿开,被门夹断了,我可不管!”
按理说,见了多少大世面的管家,不会被一个姑娘家吓唬住,可她那锐利的眼神,浑身散发着说一不二敢作敢为的气势,硬是让他生出一股怯意,不得不缩回了脚,“大小姐,从前的事,都过去了,今晚夫人带着满满的诚意而来,还望大小姐看在四少爷的份上,网开一面。”
管家说的这一箩筐话,让赫连翊越加讨厌,她的目光如冰冷刀锋,扫过洪家来的管家和两位媳妇子时,溢于言表的厌恶之情让三人感到不自在,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砰……
赫连翊重重地关上了大门,落了闩。
姜氏、陈姨娘、孙姨娘等人把庾大小姐拉到近处的耳房,其他姐妹也围了上来。
姜氏犯愁,“容丫头,你就那么把洪夫人晾在外头,万一回头她向洪知府告状,咱们家不是惨了么?”
“是啊,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洪知府是正四品的官,哪怕老爷在才八品,差了那么多级,咱们不敢对洪夫人不敬的。”陈姨娘附和道。
赫连翊扬起头,烛光下姜氏和陈姨娘的脸苦拉着,从她们嘴里蹦出来的一个个字,彷如无形的鞭子抽在他身上。
可是,他没错!
“你们一听洪知府洪夫人,就吓破了胆,我可不怕!你们想想,这么大晚上的,洪夫人亲自来咱们庾家,必定是有求于我们!既然是她来求我们,我们拿大,给她点脸色瞧瞧,不然她不晓得庾字怎么写的!”赫连翊双手抱臂,口气狂妄,一脸无畏。
姜氏眉头微拧,愁声道:“容丫头,你光顾着出气,晾着洪夫人,到底不好。”
对待欺负过自个儿的人,赫连翊从来都是有气出气,绝不憋着,哪怕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嫡长女,也不例外。他站起来,倚着圆柱,从容地劝道:“娘,你左一个不好,右一个不敬,难道你打算欢欢喜喜迎洪夫人进门?当初我们被人笑话的还不够惨么?我敢说你这么做,爹的棺材板都压不住!”
燃烧的白烛,一簇火焰跳动,发出滋滋的声响,流下一滩烛油。
孙姨娘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夫人,我瞧着大小姐讲得有几分道理。做人要有骨气,是洪家对不住大小姐在先,现在洪夫人来,难道我们就要摇尾乞怜么?相信老爷的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我们是没骨气的孬怂货。”
“容丫头,孙姨娘,我又何尝不知道晾着洪夫人才解气。可一直晾着洪夫人不见,她心里有气,鼓动洪知府对付我们。到底他是大官,我们是商,容丫头才把三家米行铺子并成一间,又盘了通草花的铺子,这两桩生意才有起色,万一洪知府搞个什么动作,咱们庾家就万劫不复了。”
赫连翊光想着出气,冷静一想,姜氏讲得极有道理。他当皇太子殿下的时候,见过多少只为一件芝麻大点的小事,就暗中动手脚,害得人家破人亡,此举不得不防。
可是,他绝不会喜笑颜开地请洪夫人进门!
忽然,他灵光一闪,想出一个妙计,唤来玉竹,叮嘱道:“玉竹,等会儿你打开角门,就跟洪府管家说,若是洪夫人真有诚意见我家夫人,那就从角门进。”
但凡有点讲究的人家,都晓得角门是大门旁的小门,专供下人进进出出。以洪知府夫人的身份,进庾家正门都是赏脸了,这下要她走角门进,那不纯纯是羞辱人么?
姜氏几度想开口,终是没说什么,由着她去。
天黑得像浓稠的墨汁,玉竹提着一盏灯笼,慢慢地打开了角门。
正在大门前转悠的管家和两位媳妇子,一听到角门有动静,急忙跑过来,齐声问:“姑娘,可是庾夫人愿意见我们夫人了?”
“若是洪夫人真有诚意见我家夫人,那就从角门进。”玉竹把话一字不漏地学了。
“让我家夫人从角门进?”没有这样羞辱人的!管家气的脸都白了,攥紧了双拳,若是在豫章,早就招呼一帮人将门给撞开了!
这时,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位妇人,在马车灯笼的映照下,她的脸,她的手,都泛出淡淡的光泽,不显衰老,只是眼角有些松弛,略有几道皱纹。她一头黑里透白的头发,梳成凌云髻,蓬松又端庄,所戴精致纯银簪饰和首饰,颇显素净。看得出来,洪夫人历经多年坎坷,都能保持着雍容华贵的气度。
管家和两位媳妇子将马车上备好的礼品,连提带抱的,跟在洪夫人身后。
在玉竹的注视下,洪夫人面带笑意,领着提礼的三人,径直走过了角门。
“洪夫人,这边请。”玉竹拿出该有的礼数,一面提着灯笼照亮前方的路,一面不紧不慢地引路。
庾宅不大,走了一段抄手游廊,五人便进了上房的小院。
院子里堆着一堆木柴,还有一堆形似白苕的木段,乱得很。不过,院子里居中放了两溜扶手椅,庾家全部女眷悉数站在右边,倒也显得有几分恭敬,冲淡了洪夫人走角门的怒气。
姜氏领着庾家女眷们行福礼,“洪夫人深夜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我不请自来,实在冒昧。”洪夫人坐在左边的第一把扶手椅上,还有三把扶手椅预备给管家和两个媳妇子坐的,可三人放下礼品不敢入座,皆站在洪夫人身后。
姜氏、陈姨娘、孙姨娘在右边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庾思容、庾思婷、庾思琪、庾思惠、庾思楠五姊妹皆站在扶手椅后,齐齐整整的。
姜氏客气地开口道:“洪夫人,不知您晚上亲自前来寒舍,有什么贵干?”
“实不相瞒,还是为了盛儿和贵府大小姐的婚事而来。”洪夫人含笑答道。
当初退婚的时候,洪家大方地给了两封银子,还说从前送的节礼送了就送了,今儿特意前来,莫不是要收回那两封银子?
姜氏深知银子已花得七七八八,要现下立刻拿出来归还,那是万万不能,不免有点心慌,强颜欢笑着反问:“哦?是么?”
洪夫人笑盈盈的,眼角的纹路都显得和善,“咱们两家都是知根知底的,盛儿和大小姐的婚事,那是良配。只是,这些年相公官运亨通,竟一路做到了知府,还要往上擢升,于情于理,我们洪家都该拉扯庾家一把。”
洪家四少爷和容丫头是良配,洪知府还要拉扯庾家,东山再起?这一个个字姜氏都听得懂,可连起来的意思,怎么就像天上掉馅饼,让人觉得不真切?
洪知府正四品的官,来退婚的时候就急着要举家搬到京城去,说明升官的事板上钉钉了。可这都过了一个月,洪家非但没走,还把洪夫人刮到了庾家。凭着赫连翊纵横官场多年,一眼就瞧出来花言巧语背后藏着一个惊天秘密:洪知府升官一事没着落,怕儿子悔婚传出去影响仕途,才会重提婚约!
洪家飞黄腾达,一脚踹开没前途的庾家,不要结亲;洪家升官无望,着急忙慌来提婚约,巴不得立刻结亲!
这般出尔反尔,当庾家人都好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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