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 114 章
宋家这个元旦过得可不太安宁。
宋居伟已经知道宋溪在公司里做的那些手脚,气得直接晕过去,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挣扎着起床狠狠给了宋溪一耳光。
宋溪没躲,被打的偏过头去,白皙脸上很快浮起鲜红的巴掌印,触目惊心。
他吐出一口血沫,擦擦嘴,笑了:“爸爸,这么生气干什么?医生都说了你要静养。”
“闭嘴!我没有你这个畜生儿子!”宋居伟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往周围看了看想找东西揍人,却只看到一个花瓶,手一抬就对着宋溪砸了过去。
这一花瓶砸过来不死也得重伤,许晴低呼一声退远了点。宋溪也终于动了,侧身避开。
只是花瓶尖锐的边还是砸到了他的额角,伤口很快汩汩出血,糊了他半张脸,格外吓人。
在场的宋家人却没有一个人心疼。
宋恒轩正坐在主卧窗边的位置上抽烟,呛人得很,手边的烟灰缸已经有一堆烟头了。宋煜清心思根本就不在这,站在离众人最远的位置,抱胸垂着头,满脸漠不关心。
这个家早就散了。
宋溪随意摸了把脸上的血,根本不在乎,好像额角处那个皮肉外翻的伤口不长在自己身上。他仍旧在笑,只是现在的笑看上去有些瘆人:“爸爸,你态度变得可真快,刚认我回来时你可不是这样想的,我做什么你都依着我,为什么就这么善变呢?”
看着掌心的血,他低低笑着,这笑声陌生而冰凉,带着不再掩饰的恨意,着魔般重复道:“为什么就这么善变呢?”
他抬头去看宋居伟,宋居伟被他这眼神吓得心脏一缩。自己被宋溪锁在病房里时,某几个时刻宋溪就站在角落里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宋居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根本不清楚宋溪为什么会突然变了个人。
但是现在,他根本就无法再为宋溪找借口。
这个人,这个他刚认回来不足一年的好儿子,把宋家的基业毁了一半!
许晴在一旁压着声音哭:“老宋,你想想办法,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们该求的人都求了,现在彻底走投无路了。
宋居伟知道此时不是追究宋溪动机的时刻,自己作为宋家的主心骨,宋氏公司的董事长,必须要下决断。
她狠狠心,满脸沉痛地做了个决定:“宣布破产吧。”
起码这样他们还能留有资本东山再起。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溪听后,抖着肩膀笑了起来,起初只是轻微的笑声,后来越来越大,笑到刚刚凝血的伤口再一次挣开撕裂,笑到喘不过气才停下来。
“你这个疯子!你笑什么笑!”宋居伟被他笑得后背发毛,厉声吼道。
宋溪擦擦眼角笑出的泪,声音仍带颤抖,却又是诡异的、愉悦的颤抖:“爸爸,这件事,你可拿不来主意。”
宋居伟心下一颤:“你什么意思?”
“你已经没有宋氏的股份了,当然也不再是宋氏的董事长。”宋溪清晰而残忍的告诉宋居伟这一事实。
“不可能!”宋居伟不敢置信,看向窗边的宋恒轩想要求证,对方却再次给了他一击。“是他说得那样。”宋恒轩给宋居伟跟许晴投下个重磅炸弹。
“你、你们!你们是不是联合起来想要逼我退位才演了这一出好戏!”宋居伟好似明白过来,指着宋家大儿子跟小儿子,气得脸都紫了。
“不是的哦,”宋溪歪歪头,如果没有脸上的血迹跟黝黑的猫瞳,倒也真十分可爱,他给宋居伟解释,“大哥的股份早就转给别人了,二哥的为了给别人买玉抛售成了散股,被我买了。至于爸妈你们的,都在我这里呢。”
宋居伟牙齿都要咬碎:“那股份都在你这?”
宋溪爆出个意想不到的名字:“不是,现在宋家持股率最高的人,是宋浔南。”
宋家主卧里死一般的寂静,气氛要让人窒息。
过了良久,宋居伟才恍然回过神来,他一瞬间好似老了几十岁,一双眼沧桑悲痛的看向宋恒轩:“你的股,是不是也转给他了?”
宋恒轩不语,默认了。
“什么时候的事?”宋居伟颤颤巍巍想下床,却怎么都没有力气撑起身子,颓废的跌在床上咬牙要个答案。
“……个月前。”宋恒轩说。
“个月前,个月前……”宋居伟喃喃重复,心头一梗,一口血喷了出来。
“老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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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浔南在见到律师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了宋氏最大的股东,有权成为董事长掌管整个公司。
宋浔南沉默片刻,问他:“你能为自己的话负责吗?”
言下之意是自己没有时间陪他玩。
律师保证:“宋先生,这点请您放心,我是断不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宋浔南没说话。
不光是他看不懂了,陪他一起面见律师的周秘书也看不懂了。
“抱歉,我不接受。”
律师并不意外他会拒绝,毕竟已经有了这么大的产业,没必要再接受一家快倒闭的公司给自己添麻烦,只是自己有职责在身,说:“先生,您再考虑下,股权转让书跟相关资料都在这里,请您仔细考虑后联系我,名片在这里。”
宋浔南接过律师的名片后起身送客。
周秘书送走律师后回到宋浔南办公室,正看他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沉思着什么,出声说:“宋总,您是怎么想的?”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宋浔南点评。
周秘书显然也很赞同宋浔南的想法。
宋浔南跟周秘书是关系最密切的,很多时候他很愿意听听对方的想法:“你怎么看?”
周秘书说:“我觉得虽然这其中操作下利益不小,但这件事整体都透着古怪,为什么宋溪会将股权全部转给您?看时间如果是他自己收购这些股份,现在宋氏早就是他的一言堂,可他偏偏选了隐瞒下来,在这种事爆出来将股份转到您的名下,我想不明白。”
宋浔南摸摸下巴,突然笑了:“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见一下主角不就行了。”
周秘书对宋溪的观感不好,因为他上次查宋氏的那家医药公司时宋溪阳奉阴违,暗度陈仓的做法让他很是看不上这个人。
将自己的想法跟宋浔南说了,宋浔南只道:“他一直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性子,不过那种手段也耍不到我头上。你今天幸苦,下班了,早点走吧。”
周秘书就退了。
宋溪此时正在自己的办公室,一把将桌上所有东西全扫到了地上,手撑着桌子大口喘气,双眼通红。
杨容就站在门口离宋溪最远的位置,背都要紧贴门板了,一步都不敢往前,心想自己是倒了多大的霉才被宋溪抓住做假账的事拿这个把柄威胁自己跟了他。
结果外面倒是风风光光有人巴结了,可谁知道他伺候这个阴晴不定的祖宗有多难。
宋溪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他黑色的瞳仁十分大,幽深暗沉,乍看十分吓人。手紧紧抓着办公桌的边,从手背到胳膊一条条青筋暴起,可见他用了十分的力道,内心也是极不平静。
“你确定是真的?”宋溪猛地转头盯着杨容。
杨容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像被嘶嘶吐信毒蛇盯上般无法动弹。不过想想宋溪的所作所为,手毒的连家人都不放过,跟毒蛇也没什么分别。他咽咽口水说:“是真的,他们保镖其中有人要去报警,说您非法囚禁您的父亲,但现在去没去我并不清楚。”
“不清楚?”宋溪低低呢喃着个字,语气诡谲,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杨容,看得他额上俱是冷汗,“那你告诉我,你还清楚什么,杨助理?”
杨容呼吸一滞。
他有种感觉,宋溪现在是真的想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气氛紧绷如弦,门突然被扣响。
“宋经理,有您的电话。”
宋溪双眸依旧盯着杨容的脸,问门外的人:“谁?”
杨容吞吞口水。
“是南北公司的宋浔南宋总。”
宋溪听后表情愣怔。
杨容眼睁睁看着他眼中的阴沉狠戾渐渐消融,一会儿的功夫甚至嘴角带上了笑容,好像十分开心似的,连语气都欢心雀跃起来。
“赶紧进来,”他催促道,说完自己低下头自言自语,“算算时间,他应该收到了我送他的礼物。”
门口的人进来,看到现场的狼藉后顿在原地,与杨容面面相觑:“这是……需要叫人来打扫吗宋经理?”
“好,你叫个人来打扫吧,”宋溪脸上再无阴霾,催促道,“快把电话给我。”
来人绕过地上的杂物和杯子碎片,讲电话递给宋溪。杨容赶紧趁这个机会溜出去。
宋溪当然没看到他的动作,他现在甚至都忘了追究保镖报警的事,全心全意都是电话那头的宋浔南。
“哥哥,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对了,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他笑着说完,看了在场的另一人一眼。
那人后背一凉,赶紧关门退出去。
“你叫我什么?”
宋溪抿了下唇,不情不愿改口:“……宋浔南。”
宋浔南这会儿已经到家了,刚开了门进去:“为什么给我那个?”
“我想让你开心。”
“让我开心?”宋浔南笑了,“你明明有将宋氏全部收入囊中的能力,而且我猜你恨宋家,也很乐意这样做,结果到头来什么都没干还把东西全送给我了,美其名曰让我开心。宋溪,你猜我信你几分?”
宋溪听他在那头的质问慌了,连声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什么坏心思,我不会管理公司,拿着那些东西也没用。后续我也打点好了,绝对到不了要破产的地步,这家公司还有作用。而且、而且我真的只是想让你高兴点而已,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真的真的,在很努力地想要补偿你。”
他说到最后带上了哭腔,猫瞳里的委屈凝成泪,大颗大颗往下滴,面对宋居伟的质问巧舌如簧的他此时只会翻来覆去重复“你相信我”,“我没有坏心思”,“我真的不敢了”。
宋浔南听了几句就听腻了,他没想到真是这种老掉牙的话术,都不想追究宋溪满脑子在想什么,说了句“明天来我公司把东西拿回去”就想挂,宋溪赶紧拦住他,脱口而出:“明天我就不在了。”
“什么意思?你不在就让助理拿。”
宋溪支支吾吾,将下唇咬得残破出血才出声:“我可能……犯了错,要进派出所了。”
其实事情不仅是进派出所那么简单,一旦立案宋溪要进的可是牢房。但他此时却不想处理这些事,只是后悔刚才不应该说出来的,他知道宋浔南应该跟自己一样,这辈子最讨厌被人禁锢自由,而自己却做了自己当初最讨厌的那个人。
“那你助理进吗?”宋浔南问他。
宋溪被他问得一怔,没想到他根本没问自己犯了什么错,讷讷说道:“……不进。”
“那让你助理来不就行了。”
宋溪站在一地狼藉上,表情空白,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心到底有多痛,身体反应倒是在察觉宋浔南要挂电话时快速问他:“我能今天见见你吗?我想再见你一面!”
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
宋浔南没听到他这个请求就挂断了,一手捏着宝宝的后脖颈将它提溜到自己面前。
“你干的好事?”宋浔南没好气的问出声。
整个家里跟遭贼似的,东西乱七八糟,抱枕东一个西一个,连抽屉都不知道为什么打开了,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
宝宝呜咽着踢蹬腿,想要挣开他的手。
“我只听说公狗发|情会拆家,怎么你还有这个毛病?”宋浔南恶声恶气威胁它,“不许动,再动把你扔出去!等你爹回来后看到这场面他得被你气得撅过去,将你赶出闻家到外面流浪去,知道吗?”
宝宝不知道,宝宝听不懂,只讨好的舔舔宋浔南的手背。
宋浔南没松手,把它揪到自己膝盖上。他工作一天也很累,根本不想打扫,从网上订了个保洁阿姨,坐沙发上给宝宝顺毛,上网搜索它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处理。
过了会儿门铃响了,宋浔南以为是保洁阿姨来了,对宝宝说了句“等着”,前去开门。
门口来的却不是保洁,而是红着眼睛的宋溪。
宝宝躲在宋浔南身后狂吠。
宋浔南皱皱眉:“来我家干什么?”
宋溪一听他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滴,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下去缀成线,好不可怜,可惜唯一在场的人对此免疫,根本不心疼。
“我敲对面的门没人开,想来问问这家,”宋溪咬住下唇,刚结痂的伤口又崩开了,满嘴血腥味,“你是、你是跟他同居了吗?”
“与你有关?”宋浔南反问。
宋溪不敢说话了,只眼神打量着宋浔南,目光贪婪的看了他一眼又一眼,从眉眼扫到唇,又从唇角看回去,想烙到脑子里般认真执着。却又不敢过于露骨,生怕惹了宋浔南不快。
“站门外等着,既然来了我把东西给你。”宋浔南说完啪一下关上门,捞起宝宝让它嘘声不要吵到邻居,把文件翻出来,这才又打开门。
宋溪乖乖站在门口等他,看到宋浔南开门眯眼对他笑笑,吸吸鼻子,睫毛都被泪水粘连成了几缕。
可等宋浔南把东西递给他后他却不接,双手背在身后怎么都不拿出来,一直摇头:“我不要,都给你了。”
宋浔南:“你这样做,是觉得我会原谅你?”
“不不不,不是的,”宋溪赶忙解释,“不是想让你原谅我,我就是、就是……”
“让我开心?”宋浔南将宋溪挂在嘴边上的话说出来。
宋溪想点头,又看到了他眼底深处的嘲讽,里面全是冷清漠然,一下子心口像被浇了滚油,还尚未察觉有多痛,全身都已经麻木了。
他张张嘴,半晌才声线颤抖的轻声开口,为自己争辩:“我就是,只有这些了……我没有其他东西能给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连这点自己仅有的东西,都是他算计来的。
众叛亲离他不在乎,被亲人员工们唾弃他也可以不管,但他却被宋浔南眼底的那一点不屑嘲讽刺伤了。
那种捧出一颗真心想让对方看看,却被踩在脚下丝毫的不到重视的感觉,宋溪已经体会了很多次,但都没有这次来得强烈。
宋浔南抱着宝宝,冷眼看着他,眼底没有丝毫波动。
宋溪想伸手拽拽他衣袖祈求他的怜悯,手伸到半空却又不敢往前,最终只是僵硬着缓缓落下,在身侧紧握成拳。
“我……”他缓了缓,软着语气说,“公司的事情没那么复杂,我留了活线,宋恒轩肯定也会留在那里帮你,他不会让宋氏轻易破产。这家公司可以给你带来有很多很多的利益,你可以用这笔钱拿来干什么都行,真的。”
“行,知道了。”宋浔南看他不要,随手把文件放回玄关,后退一步要关门。
宋溪急急抬眼还要再说几句,瞳孔却在触到宋浔南身后某物时骤然一缩,顾不上许多拽住宋浔南衣服下摆,红着眼惊慌失措,发疯般逼问他:“那些是什么?你身后的抽屉里是什么?!告诉我!”
他最后声音已经绷得如一根琴弦,剧烈颤抖着眼看就要断掉,呼吸急促,眼睛睁得大大的。
宋溪整个人如坠冰窖。
他在宋浔南身后打开的抽屉里看到了满满的药瓶。
宋溪太熟悉这些了,他上辈子曾无数次在宋浔南的床头柜里见到过。
宋浔南在他拉上自己的瞬间身体反应快过大脑,眨眼间单手将宋溪双手手腕紧攥反扣对方后背,提膝一抬就将宋溪压在了旁边墙壁上,让他再也动弹不得。
宋浔南的力道是极大的,宋溪手腕要被捏碎一样生疼,胸口挤压在墙壁上几欲不能呼吸。
他深深喘了几口气,逼出喉咙里破碎的呜咽声,哭着开口:“宋浔南……哥哥……你别有事,别有事,我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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