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不知何处去
一道略微有些激动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殿中的压抑的气氛。身着红衣的清丽女子快步走进了大殿,抬眼望着高位上的温如婉,眼眸中浸满了泪水,“咚”的一身跪在了地上:“主子!奴婢回来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饶是平静无比端庄镇定的温如婉,此刻亦是激动地站了起来,抬起白皙的手臂颤抖着伸向跪在殿中的嫣儿:“嫣儿……快!快过来!”
“是!”嫣儿叩谢后立刻起身来到了温如婉面前,再次跪在了她跟前,颤抖着双手从怀中捧出了一枚精致小巧的紫金玉玺,将它递到了温如婉的面前,“主子,奴婢不负所望!”
看着眼前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玉玺,温如婉呼吸骤然一顿,一瞬间竟然不敢伸手去触碰!
“这……这是……”
“回主子!奴婢将汤邑玉玺带回来了!”嫣儿再次开口道,浑身因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
“玉玺……玉玺!”温如婉伸手双手小心翼翼地将玉玺接了过来,望着纯净无瑕的玉体,那玉体上一只体态威猛生动的金龙飞腾而出、翻江破浪!
“哈哈哈!!”温如婉突然大笑出声,双手捧着玉玺目光灼热地盯着它,“没错!就是它!图纸就藏在里面!”话毕,她美目一横、柳眉一挑,高举起玉玺使劲儿向地上砸去!
殿中所有人都睁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温如婉的动作,姜无恙几人不由得心中一紧,手心手背竟都冒出了冷汗。真的有图纸吗?如果被温如婉得到了……
碰!玉玺应声而碎,清脆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亦砸在众人的心头。
紫金色的玉体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在那碎片当中,一张小巧的羊皮纸静静地躺在那里!竟然真的有!姜无恙几人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看来真的无法阻止了!
温如婉怔愣地望着地上的羊皮纸,缓缓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双手拿起了那张纸,脸颊因激动而涨得满脸通红。
站在一旁的嫣儿、容妆和洛珩皆是一脸期待着望着温如婉,他们已经可以预想到温如婉看到图纸之后兴奋的神色了,甚至他们都已经想象到了温如婉身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傲然立于金殿之上!
……
然而预期的笑声似乎并没有传来,温如婉双手拿着羊皮纸一瞬间瘫坐在了地上,原本光彩夺目的盈盈眼眸一瞬间退失所有的颜色变得无比灰暗阴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温如婉失神呢喃着,似乎浑身上下所有的精力都被抽干了一般,一下瞬,却突然狂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骗子!通通都是骗子!”温如婉疯狂地大笑着起了身,身子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到了台阶下,她似乎变得有些癫狂,高耸的发髻上斜插着的金步摇亦跟着疯狂地抖动着,不停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嫣儿几人感到一阵疑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殿中的姜无恙利眼突然扫向了被温如婉抛在了殿中的那张羊皮纸,立刻冲了上去捡起了那张纸,眼睛扫过了图纸上的内容,姜无恙微微一愣,突然笑出了声:“哈哈!温如婉!这下你可是失策了吧?”
姜无恙冷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图纸,只见那图纸上只是写了龙飞凤舞的八个大字:胸怀天下,万物皆在!
“看来那位汤邑国王早就料到了后人会为了所谓的宝藏而争斗得头破血流,'胸怀天下,万物皆在',果然是一位真正的皇帝应该做的。”姜无恙又向着温如婉走进了几步,目光深深地望着温如婉,饱含深意,
“温如婉,你的确是一个极为优秀聪颖的女子,甚至连那些优秀的男子都比不上你,以你的才能一定能将南瀛治理得无比强盛,而且我知道你其实并非心肠歹毒,你只是身在皇宫不得已而为之的。”
温如婉眼眸微动,却没有回答,仿佛置若未闻一般。就在这时,一旁默默未出声的花锦歌突然挣脱开了侍卫的钳制,一把夺过侍卫手中的长剑狠狠地向着温如婉的胸口刺去!
“主子!!”一抹红色的身影突然闪到了温如婉身前,在花锦歌和温如婉惊恐的目光下挡下了花锦歌凛冽的一剑!
噗!利剑刺入体内的声音响起,嫣儿口中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顿时瘫软在了温如婉的怀里。
“嫣……嫣儿!”
“姐姐!”容妆一把甩开了洛珩拉住她的手,冲到了温如婉跟前望着她怀里气若游丝的嫣儿,“姐姐!”
“主……主子!”嫣儿眼神迷离地望着温如婉,泪水从眼角滑落直直地滑入双鬓当中,“主子……嫣儿一直都很……感激您,也一直……咳咳!一直用心为主子做事……可是主子,嫣儿不想……不想看到主子被权力蒙蔽了双眼!嫣儿……不能继续守在主子身边了……咳咳!主子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说到这里,嫣儿已经泣不成声了。
温如婉低头望泪流满面的嫣儿,毫无征兆的,嗒!一滴泪滴落到了嫣儿的脸颊上,带着灼热的温度刺痛了嫣儿的面颊。嫣儿眼睛睁得老大,随后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杀了你!”容妆充血的杏眼狠狠地盯着一旁的花锦歌,拔出长剑就要冲上去!
“住手!”温如婉突然沉声开口道,她仍旧埋着头抱着嫣儿的尸体,看不清脸上是何种的表情。不过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温如婉骤然感到无比的身心疲惫,语气虽凛冽却也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和苍凉,“你们都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们。”
姜无恙见此,侧目望了眼离尘,见此,离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飞身冲上台阶,将花锦歌带回了他们身边。
姜无恙望着坐在地上的温如婉,不知为何,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好似苍老了几十岁一般,那明艳的妆容犹在,却再也没了往昔般动人心魄的感觉了。
说到底,她毕竟是个女子呢。
“温如婉,今日之事皆是大家没有料想到的,如今玉玺的秘密已经被打破了,那醒目的八个大字和嫣儿的死相信足以让你醒悟,你,好之为之吧。”姜无恙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便转身率先走出了大殿,之后是花苏梨、离尘、齐叔。
花锦歌抬头望着台阶上的温如婉,突然心底流露出了一抹悲哀,如果当年温如婉没有无意间听到他同父亲在花家书房中的对话、如果玉玺的秘密没有被人发现、如果当年她没有成为皇后……或许所有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吧?
他缓缓转过身,抬脚慢慢向着殿外走去,一句话也没有对温如婉说,对,一句都没有。
在花锦歌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温如婉终于抬起了头,此刻的她,满脸泪水,脸庞上巨大的哀戚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一般重重地压在了殿中一众人的心里。
她望着花锦歌渐行渐远的背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不禁苦笑出了声,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不是吗?温如婉满是爱意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花锦歌已经模糊了的身影,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可惜,花锦歌再也不会知道……
……
建元一年,温如婉众望所归登上了皇位,原先的小皇帝过继给了温如婉当儿子。
大典当天,新帝下旨废除最初的国号南瀛,改国号为南歌,自封为开国忠义贤皇,废黜旧纲、实施新政。同时,花家被平反,花侯被追封为德贤侯,花家重新恢复殊荣,却是因不知名的原因,花家宣布退出朝政,再也不关注朝中任何事宜了。
与此同时,南歌正式宣布同北觞以及海国言和,三国相互交流合作、共同发展。得知了这一消息,南歌百姓皆是赞颂新帝贤德爱民,是百年不遇的圣君!
……
南歌靠近海国的边境某处不知名的小城中,热闹嘈杂的街道上,人们到处都在议论着南歌同北觞议合的事。
南歌和北觞彻底言和,至少在今后的两百年间都不会再发生战事了,得知了这一消息,最兴奋的自然莫过于这些老百姓了。
熙攘的街市尽头,一位四十多岁身穿灰袍的中年男子听着百姓的纷纷议论,不禁露出了一抹欣慰的微笑,见此,中年男子身旁的美丽女子忍不住打趣道:“爹,这下您可放心了吧?”
“呵呵”,中年男子抖了抖背上的背篓,缓缓向城外走去,“是啊,这样我也能安心退隐了。霄儿、兮儿,你们说,这天下太平才是一个君王最富有的东西吧?”
“当然啦!”女子笑答道,回头望着她身后的年轻男子,“这天下会永远太平的,哥,你说对吗?”
男子见此,不禁失笑着摇了摇头,手中提着两尾肥鱼缓缓跟在了他们身后,抬眼望着远处的青山,目光深邃而悠长。
永远太平?他不知道,不过他知道,在他有生之年必然不会再看到百姓因战乱而流离失所了,这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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