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些没有回来的人
天纪三十五万七千八百年整，津离之国，唯洛宫。
小小的津离月独自一人在偌大奢华的宫殿里等待。
这种时候，她宁愿害怕这寂静中的唯洛宫也不愿婢女在一旁。
津离月凭窗而坐，头上扎着精致小巧的花苞髻，鹅黄色的宫装密密绣着银色的符咒，两条小短腿在椅子上晃晃悠悠的不安分。
小孩子没有耐性，只记得等了好久。
后来……
她就没有意识了。
睡梦中只记得肉肉的脸蛋被谁戳了戳，津离月擦了擦口水，慢悠悠地醒了过来。
眼前的男人俊美非常，月白色的长衫裹着龙章凤姿，头戴金冠，腰插长笛。
唯有两鬓斑白显示着他好像没有那么年轻了。
“父君——”津离月跳下椅子，蹦蹦跳跳地扑向男人张开的怀抱。
男人正是津离国国君，津离信。
“你看你——”津离信拿过婢女递来的热手巾，又仔细试了试温度才给娇气的女儿拭脸。
“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父君定让医士给你熬浓浓的苦药，还不给你蜜饯吃。”
津离信仔细端详了女儿柔嫩的脸蛋，实在忍不住这肉嘟嘟的手感，于是——
他又戳了一下。
津离月将自己的脸蛋从父君的‘魔掌’里揪出来，闻言气呼呼地叉着肥肥的小腰嚷嚷道，
“还不是因为父君来得太迟啦，说好月儿起床后数一个一百父君就一定会来的，但是月儿都数好几个一百，父君还是没有来！！！”
“月儿和父君再也不是好朋友啦！”说完，扭转了小身子不看津离信。
津离信失笑，俊美无俦的脸在阳光照耀下微微发光，惹得新入唯洛宫侍候的宫女一阵脸红。
他蹲下身子，将津离月轻轻掰过来，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串糖色剔透均匀，山楂颗颗红润滚圆的冰糖葫芦出来。
津离信告饶道，“今日父君本来打算一早就过来的，但是想到你娘亲已经好久没有吃到我做的冰糖葫芦了，所以父君去做了些，一会给你娘亲送过去。”
“希望你娘亲吃着喜欢就不要生父君的气了。”
津离月吃得脸上鼻尖都沾了糖浆，闻言不解道，“为何娘亲会生父君的气呢？月儿陪父君去了那么多次，可是娘亲一次都没有出来见我们。”
圆润的包子脸皱成一团，伤心中带着那么一丝丝委屈。。
“嗯——”津离信拉着津离月的手慢慢往外踱步。
“父君做了一些惹你娘亲生气的事情，不过，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啦，月儿长大之后父亲就告诉你。”
津离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着津离信的脚步往外走去。
然后津离信带着她飞升至空中，先是婢女们的脸变小，然后是整座唯洛宫，最后是一片的宫殿连群。
津离信带着津离月往津离国都以南飞去，快要飞到梧迹国境才缓缓降低了速度。
随后两人降落至一座山清水秀的不高不矮的山脉脚下。
一大一小拾级而上，沿着山路向上攀登。
爬至一半时，津离月的粉嫩鼻尖上已沁出了汗珠。
津离信以手搭帘，望了一下接下来的路程，问道，“月儿还有力气吗？”
津离月到底是神族血脉，换作凡人，哪怕是年轻力壮的男子现在说不定都要歇一脚。
她却只是微微出汗，莽着一张小脸往前冲。
听到津离信问她，她脚下不停，“月儿不累，父君快点走吧。今日已经迟了，要是还不过去，娘亲万一出来了，见我们不在，会生气的。”
津离信见她小小的鹅黄色的身影在山色群青中是那么小的一点，却又那么明显的生机勃勃。
他苦笑一声，随即跟上。
此山名为暇山，是津离国神山林立的国土中一座不起眼的山脉。
没有什么灵力充沛的泉池洞府，也没什么十分珍贵的天材地宝，唯一可数的就是山清水秀。
绿云扰扰，泉水潺潺。
步至午时，终于见到一座建于山顶的精致宫殿，窗明几净，飞檐挂铃。
周边花草丰茂，争先吐艳，院中引活水一注，形成小泉。
假石绉漏，梨花框景。
院门半掩，仿佛主人才离开不久，又像是刚刚回来，粗心忘关。
父女二人走至院门前便不再前进。
津离月从津离信的手中端过刚刚从他虚囊袋中拿出的，一盘码叠整齐的冰糖葫芦，慢慢放到院门前。
冰糖葫芦用玉碟盛好，白玉红珠，金片铺就。
日光下布，如红霞融解，玲珑玉骰。
津离月放好玉碟后，后退一步，三跪三拜，朗声道，
“娘亲，月儿同父君来看你啦，听父君说自我们上次回去后娘亲染了风寒，不知道现在好一点没有？”
“这次父君还做了娘亲最喜欢吃的冰糖葫芦，娘亲可以用来佐药，月儿替娘亲尝过一根啦，只有一根呦，冰糖葫芦很甜很甜，娘亲一定会喜欢的。”
“娘亲要是吃得开心的话，下次月儿再来，能不能让月儿见娘亲一面呢？”
“娘亲你走的时候月儿太小，还不到两百岁呢，月儿都快记不住娘亲的样子了，我之前问父君要娘亲的画像，父君说娘亲的样子画在什么画卷上都是别人，不及娘亲万一。娘亲的样子他都是记在心里的，什么时候想娘亲了脑子一动就能看见娘亲。”
“娘亲——”津离月双手合十，小脸虔诚道，
“月儿不贪心的，只想见娘亲一面，一面就好，月儿拿一百年的生辰愿望来换，娘亲——”
津离信走过来抚了抚津离月的小脑袋，轻声说，“你娘亲会知道的，等她不生气的时候就会来见月儿了。”
津离月耷拉着肩膀，“可是娘亲什么时候才能不生气啊？”
她真的真的很想见娘亲一面。
听王宫里面有很老资历的柳树精说，她娘亲名叫第五灯。
姓第五，名为灯。
是父君倾心以待的王后，一笑倾城倾国，性格温柔大方。
曾与柳树精把酒言兄弟，吟诗听小曲。
后来听父君说柳树精在宫中长了几千年，实在脚痒想走四方。
于一个清晨离开了津离国都，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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