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外公走了
暴雨浇灌而下,别墅原本挺秀的树木在冷风呜唳中被打得凌乱狼狈。
黑伞下的人,半身的衣裤被横吹的风雨打湿,而后那人趟过雨水横流的路面,进入灵堂。
灵堂前的蜡烛在阴暗的天气里明灭不定地燃烧着。在这阴沉的布景中,唯一的一抹亮色是桌上老人和蔼又灿烂的笑容,左右挽联道:一生风云拓实业,质如珠玉耀千秋。
凌泽凌峰凌戈和何家的表兄弟沉默的跪于一侧,何婉华在他们对面,如同残败的苍白冷荷和其他抽噎的女眷跪于一处。
司礼的声音响起,“有客到,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
席方峻弯身恭恭敬敬地行礼,一张脸冷峻而严肃。只是抬头望向老人遗容之际,一股悲意汹涌而来。
孩子们长大的时候感觉自己老了。等长辈走了,感觉自己又变回孩子,在这茫茫天地间,变得无所依靠起来。
“家属答礼”司仪高喊。
何婉华等人向席方峻磕了个头。
仿佛只一夜间,人人称赞的似乎不会老去的滨江第一美人,一下子憔悴老去许多。
她没有哭泣,只是原本的一双美目现在只有失家孩子的悲情寂寥。
席方峻想说什么,紧接着司机再度高喊,“有客到~”
他回头,梁秋泽一家已经过来。梁秋泽母亲朱照月满眼是泪的看他,席方峻似乎再也忍不住眼眶的热泪,急匆匆退出堂下。
何婉华一遍遍的磕头答礼,女眷或抽噎或嚎啕,她好像已经听不见。
父亲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不是那千亿的资产,始终只是她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和她年轻时不曾用心看顾的三个孩子。
“婉华,你要立起来!听到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爸,我知道!”何婉华在父亲弥留的床前泪如雨下,哽咽着声音,“我知道~”
“看顾好那几个孩子,看顾好那几个孩子~你是一个母亲,懂吗?再不要任自己浮沉,你要撑住你的家!”
“我知道,爸~我一定会好好看顾他们!我发誓!我发誓!我发誓,不再胡闹,不再任性~”
我发誓,不再重蹈那荒诞胡闹的前半生,把一切压给爱情的愚蠢的自己。
何婉华看向灵堂外,雨水啪啪地打在玻璃门窗上,窗外席方峻的面孔变得模糊一片,跟着所有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一片。
“什么滨江第一大美人呀~”席方峻不屑地将马鞭扔到宴会厅的桌上。
梁叔元嘻嘻地道:“是真的好漂亮啊,我想追那个美人。但是我一见到她就说不出话。”
席方峻挑起眉毛,“信我,冠了第一美人名头,不是自己倒霉透顶,就是喜欢她的男人跟着倒霉透顶。
叔元,你天天活得这么开心,别给自己这么找不痛快,哈哈哈~”
“席方峻,你待会请我跳舞呗~”朱照月跑过来,高兴道。
“不要,谁爱跳谁去跳,我不会跳~”席方峻转过身子。
“我待会要告诉席叔叔,你一点都不爱惜女孩子~”朱照月掐着腰生气地道。
“你找叔元啊~叔元跟你跳~”席方峻坏笑道。
梁叔元从沙发上跳起来,“我不要我不要,谁要和母老虎跳~”
“我就知道,你们都巴巴等着和婉华跳~”
席方峻嘁了一声。
“嘁嘁嘁!你嘁什么嘁!”朱月照嗔怒道。
“我去找梁叔喝酒了~”席方峻道。
说话间,席重岳走了过来,“方峻,待会你何叔过来,你一定好好帮我招待他们,不要没有大体的样子。
你何叔,梁叔,朱叔当年我们四个是一起从死人堆里趟过来,这么多年做生意,也是相互扶持。
这次我们迁往滨江发展,以后老友可以常相聚,我实在是太高兴了~臭小子!我在说话,你有没有在听~”
“席叔,方峻一定在心里说我听见了,听见了,您说了一千遍了~”梁叔元笑嘻嘻地看着席方峻道。
席重岳恨得牙痒痒,在梁叔元和席方峻头上各猛敲了一记。
梁叔元又嘻嘻地跑到席方峻身后,“方峻刚才还说,何婉华是什么滨江第一大美人,他眼里惯瞧不起标榜美人称号的人,特虚浮!”
“方峻说得对~”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席重岳看到来人,立刻笑容灿烂,对着何富春道,“教子无方~
席方峻回转头来,看见何富春身边的一个女孩子,立刻呆愣住了。
女孩穿着白色的纱裙晚礼服,脖子上带着一条流光溢彩的水晶珠链,耳坠两粒小巧的珍珠。
她挽着何富春的胳膊,礼数周全的见过席重岳,像是最端庄得体的大小姐的模样。然而那双眼睛却灵动的如同一只小鹿,清澈的如同山间的溪水。
何富春拍拍看得愣怔的席方峻,颇为得意地道:“像席方峻这样的后生完全不会被美色打动的嘛!”
席重岳看着自家的傻儿子,一时心梗,一脚将席方峻踹了出去,“去好好招呼何小姐~”
朱照月拉着何婉华跑开,梁叔元高兴地道,“看吧看吧,席方峻你还有什么话说,你多丢人~”
席方峻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何婉华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席方峻撞见她的眼睛,又扭过头去。
席方峻不自在地跟在三人身后,听着朱照月和梁叔元喋喋不休地在何婉华耳旁说话。
舞会开始了。
席重岳的眼风向席方峻扫了过来。
席方峻只好走向何婉华,对上那双小鹿般灵动的眼睛时,一下子紧张起来,何婉华正欲说什么,席方峻陡然转向朱照月,“你不是要跳舞吗?走吧走吧!”
他牵起朱照月的手,却被甩开,“哼,刚刚谁说不爱和我跳的!”
朱照月说完,几步跑向席重岳,将席重岳拉到舞池中去。
梁叔元眼睛一转,对婉华道,“何小姐我们去跳呗~”他说着做了一个彬彬有礼的请的姿势。
何婉华手搭到梁叔元的手心,随着他在舞池旋转。
她像一只优雅的白天鹅,穿着白色的流光溢彩的晚礼服,在巨大的水晶枝形吊灯下,像最轻盈的蝴蝶一样翩然旋转。
“傻小子!我女儿美不美!哈哈哈!”
何富春突然手搭到席方峻肩膀上,席方峻方才意识到自己再次失态。
“美~极美~眼星照溪澈,翩然若蝶飞~”席方峻笑道。
“席重岳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竟然跟小姑娘跳舞~”
何富春看着舞池里陪着朱照月跳舞,有说有笑的席重岳骂道。
“何叔……”席方峻一时无语。
“怎么,骂你老爹不高兴了~哈哈哈~你知道吗?你老爹让我们来劝劝你,不要想着跑去当兵了~”
席方峻转身回酒桌,倒了杯酒给何富春,然后自己又满上一杯。
“何叔,父亲你们年轻时,正值日寇侵袭,舍下家业,毅然投入战争。支持我当兵的,就是你们年轻时的这股豪气!干了!”
当的一声,席方峻跟何富春喝了一杯。
何富春喝完继续道,“为国我们父辈已经尽力,当前战事已停,当兴经济。
你替你老爹把手底的家业发扬光大,就是另一种形式的为国效力~”
“父亲在家常吟诵,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席方峻说完又敬了何富春一杯,“敬前辈!”
“可是现在没有国危若累卵~”何富春同他干杯。
席方峻喝完又倒酒,然后露出虎牙笑来,“国边仍需戍士卫!”
“你父亲怕你出事~”何富春喝下酒,表情严肃下来,“你父亲死生沙场无所谓,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席方峻摇摇头,“不用怕,现在没有国危若累卵,命会在的~”
“嗬!咱俩交换台词劝了是吧!”
“哪里~何叔您说得在理的话我都听在耳里~”席方峻继续倒酒。
“跟我们老东西逞酒能,你简直找死~”何富春又喝下一杯,然后他看着舞池里旋转的婉华,“明天陪婉华去山上玩吧~”
“爬山那么累,往山上跑干什么——”
席方峻话未说完,又被一脚结实地踹到身后,桌上的酒杯一下子被他碰翻在地,清脆地碎裂一地。
席方峻回头,撞上自家父亲的黑脸。
何婉华在旁边沉默地看着他狼狈尴尬的样子。
席方峻龇开虎牙对何婉华一笑,“爬不动,我背你~”
舞会结束,凌光天开车来接何婉华回家,何富春却要和几个老友继续聊天。
何婉华一上车,赶紧脱了鞋,“疼死了~”
凌光天看着一秒没了大家小姐优雅矜持模样的何婉华笑了笑,“小姐,穿了一天的高跟鞋,很难受吧~”
“我心里更难受,碰到一个瞧不起人的白痴!”何婉华抱怨道。
“瞧不起小姐吗?”凌光天问。
“席家的小子,说冠第一美人的通常没好下场,连带着喜欢我的人也会跟着倒霉。”
“一听就是纨绔轻浮的公子哥,小姐不要理会他!”
“嗯!还是阿天最好!要我说,阿天如果生在有钱人家,一定要比这些公子哥更强!”
“小姐你太抬举我了!”
“哪有!阿天又英俊,做事又踏实!不像那个席方峻,眼高于顶,什么都没干,就想跑出去匡扶社稷的样子!简直傻死了!”
“小姐,我跟你说个笑话。说明朝有个太监,等到权势熏天的时候,不知道还能干什么满足自己的欲望,于是他带着皇帝和举国精锐去打仗,结果~”
“结果呢?”婉华扒着车椅,从后面看凌光天,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向凌光天袭来。
凌光天回头,对上婉华漆黑的眼瞳,白皙映雪的脸庞,还有在微弱光线里闪着光泽的唇彩。
他匆匆回过头去,看着前方,“结果大军被蒙古在一个小城袭击了,丢兵弃甲,皇帝也沦落为战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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